“快…停下啊…笨蛋!”
喵可莉那帶著哭腔的嘶喊,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在我瀕臨崩潰的意識深處激起劇烈的回響。然而,身體的失控早已超出了意志的藩籬。每一次痙攣都牽扯著內臟撕裂般的劇痛,腥甜的血液如同不受控制的泉涌,不斷從嘴角溢出,在冰冷的地面上蜿蜒成暗紅的小溪。臉頰上那枚印記,如同貪婪的活物,在劇痛中瘋狂搏動,散發著妖異的紅光,每一次搏動都伴隨著靈魂被硬生生撕扯的虛無感。
視野被粘稠的血紅和狂舞的黑斑占據,耳畔是尖銳的耳鳴和自身粗糲如破風箱的喘息。死亡的冰冷氣息,如同實質的觸手,纏繞上我的脖頸,緩緩收緊。
“他…他要死了嗎?”莉莉僵硬的聲音帶著極致的恐懼,在死寂中響起。
“血…好多血…”馬克的聲音嘶啞,摩擦感更重了,充滿了無助的驚惶。
我能模糊地感覺到喵可莉蹲在我身邊,那股混合著塵土、血腥和微弱藍莓甜味的氣息近在咫尺。她那只懸在半空、微微顫抖的手,最終還是沒有落下。巨大的恐懼和不知所措,如同冰封的河流,將她牢牢凍在原地。深藍色的眼眸里,倒映著我瀕死的慘狀,那抹剛剛因罐頭和承諾而升起的一絲微光,此刻被絕望的寒冰徹底覆蓋。
洞穴入口處,焦糊味和怪物殘骸的惡臭彌漫。被先前狂暴言靈震懾的黑暗生物暫時蟄伏,但黑暗中那令人心悸的嘶嘶聲并未遠去,如同饑餓的潮水,隨時可能再次涌來。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入冰冷黑暗的深淵之際——
“嘖…”
那慵懶、沙啞、如同毒蛇吐信的聲音,再次毫無阻礙地刺入我混亂的意識。這一次,聲音里帶著一絲…**不耐煩**?仿佛精心準備的戲劇,主角卻要提前退場,擾亂了觀眾的興致。
“真是…掃興?!焙谪埖穆曇舯涞卦u價道,“好戲才剛開場,主角就要謝幕了?我允許你支付利息,可沒允許你…把自己提前支付干凈?!?
隨著她的話語,一股更加陰冷、更加霸道的氣息,如同無形的冰錐,瞬間穿透了空間的阻隔,精準地刺入我體內!它并非治療,更像是一種…**強行的禁錮**!
目標直指——我臉頰上那枚瘋狂汲取生命、瀕臨崩潰的言靈印記!
嗡——!
一股深入骨髓的、幾乎要將靈魂凍結的寒意,瞬間從那搏動燃燒的印記深處爆發出來!它蠻橫地壓制了印記的灼熱和狂暴的抽取感,如同給失控的熔爐澆上了萬載玄冰!
“呃??!”我發出一聲短促而扭曲的慘叫。劇痛并未消失,而是瞬間從灼熱的撕裂感,轉變成了徹骨的、仿佛連思維都要凍結的酷寒!身體猛地一僵,劇烈的痙攣奇跡般地停止了。噴涌的鮮血似乎也因這極致的寒冷而暫時凝固。但代價是,我感覺自己仿佛被瞬間封進了一塊巨大的冰坨里,連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每一次吸氣都帶著冰碴刮過肺葉的痛楚。
臉頰上那枚印記,紅光被強行壓制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死寂的、冰冷的銀灰色。搏動依舊存在,卻變得緩慢、沉重,每一次搏動都伴隨著徹骨的寒意擴散全身。它不再像熔爐,更像是一枚嵌入血肉的、冰冷的、不斷汲取熱量的**詛咒徽記**。
“暫時…幫你‘凍結’一下賬單。”黑貓的聲音帶著施舍般的慵懶,“利息照算,本金…等你緩過這口氣,我們再慢慢清算?!?
凍結?不!這是另一種形式的酷刑!是將瀕死的痛苦延長,是在我殘破的軀體上打上更深的奴??!我能感覺到那冰冷的印記如同一只貪婪的寄生蟲,雖然暫時停止了瘋狂的吞噬,卻依舊在緩慢而穩定地、一點一滴地吮吸著我的生命力,維持著我這具殘軀最低限度的“存在”。
“至于外面那些…礙眼的‘蒼蠅’…”黑貓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壓。
洞穴入口處那片濃稠的黑暗,毫無征兆地劇烈扭曲、翻騰起來!仿佛有無數無形的利爪在其中瘋狂撕扯!那些潛伏的、令人心悸的嘶嘶聲,瞬間變成了無數重疊在一起的、凄厲到極致的尖嘯!充滿了純粹的、被更高位存在碾壓的恐懼!
噗!噗!噗!噗!
如同氣泡破裂的輕微聲響密集響起。洞穴入口那片黑暗中,之前還若隱若現的、代表著怪物存在的微弱扭曲感,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帶著那股濃烈的焦糊味和怪物氣息,也被一股更加純粹、更加冰冷的死寂所取代。
絕對的、令人窒息的安靜重新籠罩了洞穴入口。仿佛剛才那些虎視眈眈的威脅,從未存在過。
黑貓的手段,霸道而殘忍。她不是驅趕,是徹底的**抹除**。如同清掃掉擋在舞臺前的灰塵。
“好了?!彼穆曇艋謴土四菓T常的、帶著倦怠的慵懶,“舞臺暫時清靜了。小債戶,好好珍惜這‘喘息’的時間。你的‘表演’…還沒結束呢。”
聲音消失了。留下的是洞穴里三個孩子被這接二連三的超自然景象震撼到失語的死寂,以及我如同一具被冰封的殘骸般躺在地上,僅靠著那枚冰冷印記的“仁慈”維持著微弱的呼吸。
劇烈的寒冷讓我無法動彈,連轉動眼球都異常困難。我只能用模糊的余光,看著近在咫尺的喵可莉。
她依舊蹲在那里,但臉上的表情已經完全凝固了。深藍色的眼眸里,之前翻涌的復雜情緒——恐懼、震撼、擔憂——此刻被一種更深邃、更冰冷的**敬畏**和**絕望**所取代。
她親眼目睹了“力量”的恐怖。
先是我的失控爆發與反噬瀕死。
然后是那個神秘聲音的主人,如同捏死螻蟻般抹除了外面的威脅,又以凍結痛苦的方式強行“?!弊×宋业拿?。
這一切,都遠遠超出了她這個在黑暗中掙扎求存的孩子的理解范疇。這力量不屬于希望,它屬于更冰冷、更不可抗拒的…**規則**?或者說…**債務**?
她緩緩地、極其僵硬地收回了那只懸著的手,緊緊抱住了自己的膝蓋,將臉深深地埋了進去。肩膀開始無法抑制地微微顫抖。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恐懼哭泣,更像是一種認知被徹底顛覆后的、無聲的崩潰。
莉莉和馬克也徹底噤聲,蜷縮在一起,像兩只受驚過度的小獸。
時間在極致的寒冷和死寂中緩慢流淌。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幾小時。臉頰上那枚冰冷的印記,搏動帶來的寒意似乎稍微減弱了一絲絲,身體的僵硬感也略微放松。我終于能極其輕微地轉動一下頭,看向洞穴入口的方向。
厚重的黑暗依舊籠罩著那里,但就在那黑暗的邊緣,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灰白色,如同稀釋的牛奶,悄然滲透了進來。
天…快亮了。
破曉的微光,如同最吝嗇的施舍,艱難地穿透了洞穴的黑暗。
借著這微弱的光線,我看到喵可莉依舊蜷縮著,抱著膝蓋。她似乎感覺到了我的注視,極其緩慢地抬起了頭。
臉上淚痕未干,血污和塵土混合著,顯得狼狽不堪。但那雙深藍色的眼眸,在破曉的微光下,卻不再是純粹的恐懼或絕望。
那里面,多了一種東西。
一種沉重的、被強行賦予的**認知**。
一種在絕對力量碾壓下,不得不接受的、冰冷的**現實**。
一種…混合著迷茫、痛苦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責任**?
她的目光,越過我臉上那枚冰冷的詛咒印記,落在我身邊不遠處——那條在微光下依舊散發著濃烈咸腥、扭曲猙獰的死咸魚上。
然后,她的視線,緩緩移到了我的臉上。
沒有言語。
但在那死寂的、被破曉微光艱難滲透的洞穴里,在那冰冷印記的搏動和沉重債務的陰影下,一種無聲的、沉重的**默契**,如同冰層下的暗流,在絕望的深淵中悄然形成。
代價已被凍結,但債務永存。
破曉來臨,但前路依舊黑暗。
而同行者…或許,已不再僅僅是同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