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羽童的提醒直白又真實，“冥衣道”三個字確實是此人必死的理由，但不是唯一的理由。修仙者，沒有不手染鮮血之人，如洪羽童，如錢生，無不如此。

與天地爭，與別人爭，與自己爭。

而他如此一說，便是將這個包袱甩給了不知何處的高嘉。

畢竟是你小子對此人出手，堂堂結丹期巔峰的修士，殺不掉一個筑基期的小子，怪誰？

什么？你說鎮(zhèn)守出手阻撓？

廢話，城中動手違背了仙凡約定，你敢說，咱就敢告！

“可以，太可以了！”錢生摸著鼻尖，“你放心，到時候不用你出手，我親自來。”

兩人意見統(tǒng)一，洪羽童笑了笑，話鋒一轉，“如今無界派名存實亡，撼山門實存名亡，道友有何打算？”

在錢生的手勢示意下，城外地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慕容折雨快速乘風離去。經(jīng)此一役他已然根基大損，傷勢極重，能不能活到修補好根基都難說。

不過這就不是錢生關心的事情了，聽到洪羽童提及未來規(guī)劃，他略微思索后說道：“自然是回到宗門，逐步吞下兩派，徐徐圖之，壯大自身?！?

就仿佛預料到這個回答一樣，洪羽童搖頭，“形勢不同，策略也當適時轉變，如今福悅縣賴以生存的天然藥房被毀，兩條腿斷了一條。礦山雖然保存了下來，但畢竟坐吃山空，這樣的形勢下道友若徐徐圖之，只怕會得不償失?！?

他的目光遠眺東邊，此刻山中大火難息，沖天的黑煙逐步蔓延到城市上空。

白晝?nèi)缤谝埂?

錢生若有所思，“道友有何指教？”

“指教算不上，只是一個小小的建議，道友不如用雷霆之勢拿下渡口的經(jīng)營權，然后再趁著閻沖重傷、門內(nèi)慌亂、群龍無首之時，斷掉撼山門的兩只手臂?！?

“你是說……那兩個堂口？”錢生為眼前鎮(zhèn)守的提議嚇了一跳，他自然想過類似的想法，但打算是慢慢實現(xiàn)，畢竟他不缺時間。

“不錯。拉攏也好，毀掉也罷，只有徹底讓撼山門無法影響到你，你才有時間去經(jīng)營別的營生。”洪羽童視線與錢生相交，此時錢生才注意到堂堂鎮(zhèn)守，竟然面色病態(tài)，狀態(tài)不容樂觀。

略一聯(lián)想，錢生頓時凝重道：“詛咒？”

洪羽童收回視線，慘然一笑，“巫蠱道，我找了數(shù)年都沒有解法，今日與那高嘉動了三次手，又惡化了一些。原本還能撐個七八年的，如今恐怕只剩下兩三年了?！?

“所以你才這么建議？”

洪羽童沒有回答，也可能是默認了。

城門樓上，兩人無聲站立了許久。

“你有找過我?guī)煾竼?？”錢生打破了沉靜。

“自然?！焙橛鹜p手插袖，打趣道，“其實你小時候我見過，不過那時候我還不是鎮(zhèn)守，也不是這幅模樣?！?

他言之鑿鑿，但是錢生想了半天也沒記起這事。

“不必多想，我見過你，不代表你見過我。反正他老人家推演了一番后，說的是解鈴還需系鈴人，除非找到巫蠱道的人，最好是找到下咒的人，由他來解咒，否則幾乎無解?！?

錢生一驚，“我?guī)煾付冀獠婚_？”

“能解，但若是他出手強行解開，代價就會是我一身的修為，并且從此便與仙途無緣。當然，還有一層因素是前輩的開價我付不起?！?

無緣仙途，無疑是對一個修仙者最嚴重和無情的酷刑。不過洪羽童后面說的話則讓錢生瞬間面色古怪了起來。

可以，這很師尊。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個什么數(shù)字，但是能讓洪羽童說出付不起，恐怕是個天文數(shù)字。

“嗯，我成為鎮(zhèn)守也是前輩的建議，他說如此一來可以拖慢那一天來臨的時間。”

就不知道與自己的債務比起來孰強孰弱。

也許是因為長年都是如此吧，洪羽童很坦然，沒有什么怨怒流出，“當然，幫了你這么多，我也不是別無所求的……”

“解鈴人？”

“不錯，錢掌門往后若是有了巫蠱道的線索，若我還在世，煩請告知于我?！?

于是錢生欣然同意，這個要求算不得什么。相比之下對方給出的幫助和建議對錢生才叫做裨益良多。

兩人就算是達成了口頭交易。

“我若沒猜錯的話，祁牧門主應該給了道友一件東西吧？”洪羽童轉過頭。

錢生略微思索后，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件印璽，“這個？”

“嗯……”洪羽童竟然也取出了一件一模一樣的印璽，丟給了錢生。

“這是？”望著手中兩件幾乎一樣的“秘寶”，錢生有些傻眼。

“這印璽與我洪氏有些淵源，在東邊山脈中有一處洞窟里設置有一個秘境，當中藏有許多算得上珍稀的靈植藥草，更重要的是其中還有突破至筑基的機緣，這兩枚印璽便是開啟秘境的鑰匙，手持玉璽便可進入秘境。我是用不上了，但道友應該用得著。”

洪羽童隨手便將一處秘境的鑰匙給了出去，渾然不在意。

要知道，秘境并非隨處可見的東西，何況是有筑基機緣的秘境，這個消息若是散播出去，恐怕會引來周圍幾個縣域的入門修士蜂擁而至。

縱使錢生眼界不低，也不得不為洪羽童此舉而欽佩。

結果洪羽童連連擺著手，“別，這種東西我族內(nèi)想要多少有多少?！?

錢生也有些愣住，不由得問：“那秘境是你家開的？你想要就要？”

“……咳，差不多，算是吧。”洪羽童笑瞇瞇地點頭，“可曾聽說過洪廬上仙?！?

“……差不多，知道的不多?！?

“那秘境是他設的，他同時也是我洪氏之祖?！?

“……”

焯，被他裝到了。

不過錢生對此沒有發(fā)表意見，主要是心中早有預料，次要是不希望對方爽到。

之后兩人隨意的聊了點別的事情，便各自散去。

一個需要回城主府休養(yǎng)，另一個也需要盡快開展行動完成收割。

城內(nèi)，洪羽童總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盤，走入城主府時身形就搖搖欲墜。

正當他意識即將松懈的時候，他目光一動，就看到府內(nèi)有一個老者正在賞花。

一見到那人，洪羽童強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走上前，態(tài)度恭敬。

“見過牧守?！痹瓉韥碚呔故乔嘀莸闹菽?，洪羽童小心翼翼地問道：“您……何時來的？”

牧守老者頭也不回，“很早就來了，在上面陪一個熟人吃茶。那個在山上擋了高嘉一擊的人，你認識嗎？”

洪羽童心頭一動，答：“一個新建立的宗派的掌門，叫做錢生，打了些交道，算不上認識。”

“錢生？哪個錢？錢財?shù)腻X？”老者有些愕然，終于轉了頭，卻是因為一個名字。

“正是。”

“……為錢而生，又將為何而死……”老者嘆息著搖頭，“那個陣法又是什么？”

“回牧守，此事我正想稟報……”

洪羽童將他所知道的陣法相關的都告訴了老者，當然，隱瞞了陣法實際的制造者和發(fā)明者。

老者沉吟了片刻后，撫著胡須，說道：“卻靈陣的事我會和廟堂說清楚。東山的損毀我會想辦法讓真元門吐出點東西來，但你身上的傷……”

洪羽童鄭重的說道：“恐怕只能撐得住兩年，牧守可以提前定下接替者了?！?

……

此時此刻，礦山之上，桃真人撓著頭，眼見天色漸晚，他身旁的籮筐也已經(jīng)滿滿當當，但……

“我該咋回去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