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女孩說：文藝青年的話沒有一句是靠譜，其實文藝青年想說的是：女孩的這句話，完全不靠譜。

第一次見到大媽的時候，她剛從國外回來，一身的風塵仆仆，后來才發現，大媽花在飛機上的時間要比她花在公車上的時間多得多，大媽的英語很好，巧的是，老板的英語很不好。

大媽睜著兩只大大的眼睛，像發現外星人一樣看著我，激動無比的說“你，，你，，你是新來的？”

我也睜著像大媽一樣大大的眼睛，有點矜持有點受寵若驚“對，，對，，我是新來的。”

真的不知道我的人氣竟有這么旺，讓才第一次見面的大媽竟興奮成這樣，懷著跟大媽如出一轍的心情，睜著兩只大大的眼睛一直到天明，以至于我在半睡半醒里聽到了老板親切有力的聲音“怎么著，還沒起呢？”

大媽帶著我在整個公司里轉了一圈，我仔細辨別著出現在我面前的每一個人的性別，并在心底默默累加著，女的女的女的，男的，女的女的女的，女的，在最后算出來男女比例是1：9的時候，我漸漸理解了大媽第一次見到我時激動無比的心情。

跟著大媽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個皮膚白白的女孩，跟大媽的熱情比起來，女孩顯得很文靜，坐在飯桌前，一句話都不說，只是看著飯桌上一盤又一盤的菜，我真的好想聽女孩說些什么，特別是那句“菜都涼了，趕緊吃飯吧。”我并不是很餓，只是有點擔心肚子里越發鏗鏘的敲鼓聲會奏出一首東風破來。

女孩輕輕動了動嘴唇，我憑借著敏銳的觀察力，在第一時間里捕獲到了這個微乎其微的訊號，用垂在我膝蓋上的桌布把手擦了又擦，等待著女孩說出那句話“我飽了。”

“小馬，你吃過飯了？”大媽睜著大大的眼睛，一臉的問號。

“這位姑娘，不，小，，小馬，，是吧？飯還沒吃呢？你，，你，，怎么就飽了？”我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一臉平靜的女孩，我感到肚里的那首東風破越唱越嘹亮。

“秀色可餐，你吃吧，我看著你吃。”小馬微笑著看著我，就像我正在看著桌上的那盤小野雞燉蘑菇，我感到在我和小馬之間有一個人臉紅了，我看著小馬，小馬的臉仍舊像她的皮膚一樣白，我突然意識到我失敗了，敗在了一個姑娘的甜言蜜語下。

大媽剛剛放進嘴里的一片藕‘啪嗒’一聲掉進了飯碗里，睜著兩只比藕片還要大的眼睛，看了看正在目不轉睛看著我的小馬，又緩緩把頭扭向了我，我看到十萬個為什么從大媽兩只眼睛里蹭蹭飛了出來，一會排成一個一，一會排成一個人，目不暇接望著我“這是什么情況啊？飯還是要吃的吧？”

飯是一定要吃的，不過在吃飯之前先讓我心情蕩漾一番，雖然被女孩這種赤裸裸的，毫無保留的贊美之詞打得有點措手不及，但心情還是美的，雖說秀色可餐，但還是比不上桌上的那碗飯，我從容不迫的拿起筷子，端起碗來，在小馬溫柔和大媽驚詫的目光里，細細品嘗著桌上的那盤小野雞燉蘑菇，料精味足，湯多肉美。

“你剛來，晚上就不用跟著我們一起去辦公室了。”大媽坐在我的正對面，一臉關切的對我說。

“你要是想去的話也可以跟著我們一起去。”小馬坐在我身旁，意猶未盡的看著我。

“晚上還要上班？”我左眼望著小馬，右眼望著大媽。

“現在才剛剛開始。”小馬和大媽異口同聲道。

我的眼睛一定睜的很大，臉上的表情一定比盤里的那只小野雞更復雜，因為我看到了小馬和大媽臉上的笑，被我臉上震驚的表情逗樂的笑，我感到大媽臉上的十萬個為什么蹭蹭飛到了我的臉上，我就像一個安徒生童話里迷路的小男孩，正在眨巴著眼睛，等待著外婆把我領回家。

“是這樣的，我和小馬的工作相對比較特殊，我們對應的都是北美的一些客戶，北美的時間正好和我們這邊相反，所以從現在開始才是我們正式工作的時間。”大媽一氣呵成，聽得我兩眼冒星，我戰戰兢兢問了一聲“你們這是要上一晚啊？”

“上到晚上十二點左右。”

“每天都上到這個時候？”

“每天至少上到這個時候。”

大媽用詞細微到一筆一劃，‘至少’這個詞讓我的想象力豁然開朗，我聽完以后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心里默默祈禱著“幸好我的英語都還給老師了，要不然，我還要去找英語老師評理去。”

“要不跟我們一起去上會班吧，順便熟悉一下工作環境。”小馬虎視眈眈看著我，我看著小馬的目光，下意識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邊說邊往前走“我剛來，先去熟悉一下宿舍環境，等天亮了再去辦公室。”

小馬和大媽的工作性質決定了她們可以睡到第二天中午十二點，每當早上七點的鬧鐘一直響到七點半的時候，我都好恨好恨我的英語老師，為何把我的英語都收去？為何不給我留一點？

我不和小馬和大媽在同一個辦公室，兩間辦公室之間隔著一條長長的過道，我在這邊，她們在那邊，不在同一個辦公室里的具體原因是工作性質的不同，我的主要任務就是給她們打打下手，這就是為什么老板不和副老板擠在同一個辦公室里辦公的根本原因。

一個星期后，我準備去小馬和大媽的辦公室，一睹她們兢兢業業工作的風采，也順便重溫一下我在學生時代通宵的情景，因為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很容易讓人觸景生情。

我剛走到辦公室門口，就聽到了兩聲滴滴的聲響，隨即一個憨態可掬的企鵝形象在我的腦海里一閃而過，我聽到了噼里啪啦的鍵盤聲，看到了小馬臉上欣喜若狂的表情，大媽則相對安靜了許多，帶著耳機，直直盯著電腦的屏幕，眼睛眨都不眨。

我推開門，步履矯健走了進去，站在里面足足十分鐘，小馬和大媽仍舊各自忙著各的，完全沒有意識到辦公室里又多了一個人，就在那一刻，我感動了，被她們‘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知道工作’的精神感動了，感動的云里霧里，摸不著南北。

我走到小馬跟前，看到了小馬的電腦屏幕，看到了在那張二十一英寸的屏幕上布滿了各式各樣的食物和花花綠綠的衣服，小馬握著鼠標的手在屏幕上啪啪的點著，速度之快令我咂舌。

就在頁面跳轉的那一秒鐘空隙里，小馬看到了我，似火的熱情蹭一下躥到了我臉上“你要吃什么？我幫你買，網上的東西最便宜了，種類很多，三天之內到貨。”小馬和我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電腦的屏幕，手里的鼠標還在啪啪的點著，嘴里仍在不停對我喊“快說快說，你要吃什么？再慢一點就沒了。”

看著小馬那勁頭，非要把淘寶網點個傾家蕩產不可，即使現在老板站在她身邊，她也一定會對他喊“快說快說，你要吃什么？再慢一點就沒了。”這一刻，我看到有一種精神在小馬身上流淌，那就是‘誰敢餓死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