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晚風裹挾著黏膩的暑氣涌進直播間，蘇雅萌扯了扯被汗水浸濕的衣領，盯著墻上顯示32攝氏度的溫度計，不禁皺起了眉頭。

空調(diào)外機在窗外嗡嗡作響，可吹出來的風卻帶著一股悶熱的氣息——這家破直播公司的后勤，怕是顧謹晞故意克扣的吧？

她抬手擦了擦鼻尖的汗水，妝粉和汗珠在指腹上凝結成白色的殘渣。

今天的妝容比往常更厚重，也許是助理小鹿醬擔心她在懟人時過于激動而脫妝。

但這天氣實在讓人難以忍受，蘇雅萌對著補光燈照了照，鏡子中那張精心修飾的圓臉泛著油光，活像一顆裹了層糖霜的油桃。

“小鹿，把風扇往我這邊挪一挪。”她稍微松開領口，拿起桌上的卸妝棉蘸了些化妝水，“熱得我妝都要化了，先卸了吧。”

“姐，你瘋了嗎？”正在調(diào)試設備的小鹿醬猛地抬起頭，馬尾辮像撥浪鼓一樣晃動著，“你平時直播都戴著美瞳、貼著假睫毛，突然素顏出鏡——”

系統(tǒng)光屏“叮”的一聲彈出，淡藍色的字在視網(wǎng)膜上跳動：“任務發(fā)布——保護秘密不泄露，限時60分鐘。當前等級Lv.3，失敗將扣除50%毒舌值。”

蘇雅萌的指尖停在半空中，卸妝棉的涼意順著皮膚滲透進神經(jīng)。

她突然想起顧謹晞昨天說的“捧殺再摔碎”，想起那些躲在暗處的眼睛——原來系統(tǒng)早就發(fā)出了預警。

“把頂燈調(diào)暗，把柔焦濾鏡開到最大。”她迅速將卸妝棉按在臉上，動作比平時重了一些，“設備檢查過了嗎？攝像頭角度、補光參數(shù)、推流延遲？”

“剛檢查了三遍！”小鹿醬敲了敲筆記本電腦，“服務器很穩(wěn)定，彈幕延遲不超過兩秒。”

蘇雅萌扯掉最后一片假睫毛，鏡子中少女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微微上挑的丹鳳眼，高挺得仿佛經(jīng)過精心雕琢的鼻梁，就連唇角的那顆小痣都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她盯著鏡子里陌生的自己，喉結動了動——這張臉，她已經(jīng)藏了整整三年。

“三、二、一。”小鹿醬做了個手勢，直播間的提示音準時響起。

蘇雅萌露出招牌式的毒舌笑容，剛要開口，后頸突然掠過一陣風。

那臺被她挪近的風扇不知怎么晃了一下，“哐當”一聲砸在化妝臺上。

“我去！”小鹿醬撲過去想要扶住，但還是晚了一步。

遮瑕膏、粉底液、散粉罐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樣，順著傾斜的臺面骨碌碌地滾了下來。

蘇雅萌下意識地偏了偏頭，鏡頭卻精準地捕捉到了她的側臉——沒有厚重的修容，沒有像扇子一樣的假睫毛，那張被“土味主播”標簽掩蓋的臉，就這么明晃晃地闖入了千萬觀眾的屏幕。

彈幕瞬間炸開了鍋。

“臥槽！這是蘇雅萌？！”

“姐姐素顏也太能打了吧！之前那些說她丑的營銷號死了嗎？”

“救命，這鼻梁、這眼尾，內(nèi)娛有這顏值的小花能數(shù)得過來嗎？”

蘇雅萌的心跳聲蓋過了直播間的提示音。

她盯著彈幕里刷屏的“仙女”“顏值暴擊”，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這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是“毒舌有理”的標簽，是靠嘴皮子殺出一條血路的爽感，而不是被一群顏控捧著喊“老婆”。

“關閉打賞功能。”她壓低聲音對小鹿醬說道，同時調(diào)整坐姿，讓鏡頭只拍到她的上半張臉，“把昨天拍的濾鏡測試視頻剪成30秒的片段，五分鐘內(nèi)推流。”

“明白！”小鹿醬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已經(jīng)屏蔽了所有與顏值相關的關鍵詞，現(xiàn)在彈幕全是‘姐姐懟人’的刷屏。”

蘇雅萌扯了扯耳麥，突然笑出聲來：“各位寶貝今天怎么回事？平時讓你們刷‘毒舌女王’都裝聾，現(xiàn)在倒學會夸人了？”她故意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臉頰，“難不成我臉上長金子了？告訴你們啊——”

手機在桌下震動，是唐婉兒的直播間推送。

蘇雅萌瞇起眼睛點了進去，就看見那個總愛穿白裙子的女明星正咬著吸管，屏幕右下角是她剛才素顏的截圖，配文：“原來有人直播都要戴面具啊～”

“啪”的一聲關掉界面，蘇雅萌的指節(jié)泛白。

她想起三個月前在后臺，唐婉兒踩著細高跟撞翻了她的咖啡，笑著說“土味主播就是土，連杯美式都端不穩(wěn)”——現(xiàn)在倒成了扒皮小能手。

“叮——”系統(tǒng)光屏再次亮起，進度條爬到了67%。

與此同時，在二十公里外的摩天大樓里，顧謹晞正捏著咖啡杯。

直播畫面里的蘇雅萌歪著頭笑著，發(fā)梢被風扇吹得亂翹，哪還有半分“土味”？

他的指腹蹭過屏幕上那張放大的臉，鏡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縮。

“王特助。”他突然開口，“備車。”

“顧總？您下午三點還有董事會——”

“推掉。”顧謹晞松開領帶，把西裝外套搭在臂彎，“去直播部。”

電梯門閉合的瞬間，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機。

唐婉兒的私信還躺在對話框里，附帶一張截圖和一行字：“蘇雅萌的秘密，比你想的更有意思。”他的拇指懸在“刪除”鍵上，最終點了“收藏”。

直播間里，蘇雅萌的額頭又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她瞥見彈幕里有條“姐姐左臉的疤是怎么回事”，突然想起系統(tǒng)任務的倒計時——還剩十分鐘。

“這疤啊……”她伸手摸了摸左臉，指尖停在顴骨下方的淡粉色印記上，“昨天直播完摔的。你們是沒看見，那地滑得——”

“叮——”系統(tǒng)提示音打斷了她的話，“任務完成，毒舌值+30，等級提升至Lv.4，解鎖商城‘話術模板’功能。”

蘇雅萌松了一口氣，剛要繼續(xù)，直播間的門被“砰”的一聲推開。

“姐！顧總說他現(xiàn)在就要見你！”小鹿醬舉著手機沖了進來，屏幕上是顧謹晞的消息：“立刻，到18樓總裁辦公室。”

蘇雅萌望著鏡子中微微發(fā)紅的眼尾，突然笑了。

她彎腰撿起地上的遮瑕膏，在左臉的疤上輕輕點了點——這疤，可沒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