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們抱著幼兒躲進石縫，戰士們抓著黑曜石長矛向海岸集結。

桑葉看見老祭司的骨杖頂端亮起血色符文，三根圖騰柱上的頭顱同時噴出綠火。

“是黑霧！“

巖山從牙縫里擠出警告。

他粗大的手掌已經握住玄鐵重斧，那是族長賜予最強戰士的榮耀。

桑葉順著兄長視線望去，只見灰蒙蒙的海平線上，一團翻滾的黑霧正以不符合海流的速度逼近。

黑霧在距岸百丈處突然散開。

礁石群中的劍脊龍群發出驚恐的嘶鳴，紛紛潛入深海。

一個高大身影踏浪而來，漆黑如墨的斗篷在海風中紋絲不動。

早就守備在這邊的巫人瞬間開始攻擊。

當第一支淬毒骨箭射向他眉心時。

來客只是輕輕抬手，箭矢便在空中碎成齏粉。

“是修士！“

老祭司的尖叫變了調。

他干枯的手指瘋狂劃動，圖騰柱上的綠火凝成三頭巨蟒撲向來人。

那黑影輕笑一聲，蟒蛇狀的火焰竟在距他三尺處轟然潰散，化作漫天火星墜入海中。

巖山感到后背竄起一陣寒意。

他參加過三十七次抵御外敵的戰斗，從未見過能輕描淡寫化解祖靈之力的存在。

但當黑影踏上沙灘的瞬間，這位部落第一勇士仍然咆哮著沖了出去。

“止步！“

巖山的重斧在空氣中劃出凄厲尖嘯。

“報上你的！！“

話音戛然而止。

黑影只是隨意地揮了揮手。

巖山那龐大的身軀就像被洪荒巨獸撞上般倒飛出去，接連撞碎三塊礁石才停下。

鮮血從他爆裂的鱗甲縫隙中滲出，在黑色沙灘上積成小小的血洼。

整個部落陷入死寂。

老祭司的骨杖啪嗒掉在地上，十二串獸牙項鏈同時崩斷。

黑影緩步走到巖山面前。

直到此刻，眾人才看清他的模樣。

古銅色皮膚上布滿暗金色紋路，眉心一道豎痕如同閉合的第三只眼。

當他解開斗篷時，露出的身軀讓幾個老戰士倒吸涼氣。

左肩盤踞著應龍刺青，右胸烙印著饕餮圖騰，這些分明是上古大巫才配擁有的戰紋。

“太弱了。“

來人的聲音很是不屑。。

他抬腳踩住巖山的咽喉，六眼蟾蜍剛吐出毒液就被無形氣勁震成一團血霧。

“這就是黑齒部落的最強者？“

老祭司突然跪倒在地，額頭將沙灘砸出淺坑。

“大...大巫在上！“

黑影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他沒想到這個偏遠島嶼還有人認得大巫身份。

腳尖稍一用力，巖山的頸骨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巨漢的臉龐迅速漲成紫紅色。

“住手！“

桑葉不知哪來的勇氣，抓起根魚叉沖上前。

她的鱗紋在恐懼中泛出珍珠光澤，這是巫人血脈覺醒的征兆。

“求您放過我哥哥！“

來人正是借武曲星君轉世之軀重生的蚩尤。

他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少女。

他能感受到這個混血兒體內稀薄但純凈的巫族血脈。

當魚叉距他心口僅剩三寸時，蚩尤突然伸出兩根手指夾住尖端。

“勇氣可嘉。“

隨著清脆的斷裂聲，精鋼打造的魚叉直接被折斷。

蚩尤隨手一揮，桑葉便輕飄飄地飛回人群。

“可惜力量連狗都不如。“

巖山抓住這瞬息機會，玄鐵重斧自下而上撩向蚩尤胯部。

這是他在生死搏殺中悟出的殺招，曾將一頭成年劍脊龍劈成兩半。

斧刃距離蚩尤還有半尺時，巖山突然發現自己的動作凝固了。

不是被什么力量禁錮，而是時間的流動在他周圍變得極其緩慢。

“偷襲？“

蚩尤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欣賞。

他慢條斯理地抓住巖山的腕骨，輕輕一捏，堪比精鋼的骨骼就碎成了渣滓。

“倒是有點巫族的樣子。“

慘叫聲中，蚩尤單手將巖山舉過頭頂。

在數百雙驚恐的眼睛注視下，這位部落第一勇士被生生撕成兩半。

滾燙的鮮血澆在黑色沙灘上，竟詭異地凝成一個個扭曲的巫文。

“我名蚩尤。“

大巫將仍在抽搐的半具尸體扔向圖騰柱，濺起的血花在石柱上勾勒出猙獰圖案。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老祭司突然撲到血泊中，顫抖的手指蘸著巖山的血在地上勾畫。

當殘缺的十二都天神煞陣成型時，所有巫人戰士的武器都開始共鳴。

蚩尤冷眼看著老者完成儀式，直到三百支骨矛同時浮空指向自己，才露出今晚第一個真正的笑容。

“這才像話。“

他向前踏出一步，地面應聲龜裂。

盤旋的骨矛雨點般射來，卻在觸及蚩尤衣角的瞬間調轉方向，將施術的老祭司釘成了刺猬。

瀕死的老者不可置信地望著胸前透出的矛尖，喉嚨里發出咯咯聲響。

“祖靈...大陣...怎么會...“

“因為我是蚩尤。“

大巫踩碎老者頭顱時輕聲解釋，像在教導不懂事的孩童。

“就算是你們的祖靈活著，見到我都要跪拜。“

當第一縷月光穿透云層時。

黑齒部落已經換了主人。

蚩尤站在堆成小山的尸體頂端，腳下踩著巖山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

幸存的巫人們跪在血泊里。

“你們太弱了。“

蚩尤的聲音在夜風中回蕩。

他指尖凝聚出一滴暗金色血液，彈入最近的火塘。

火焰頓時暴漲十丈，化作十二尊若隱若現的魔神虛影。

“好在血脈還算純凈，值得我賜予武道。“

桑葉在人群中瑟瑟發抖。

她看見兄長破碎的頭顱突然睜開眼睛，變成了一件活體法器懸浮在蚩尤身旁。

更可怕的是，那些死去的戰士正在血泊中抽搐，某種力量正試圖喚醒他們。

“記住這套動作。“

蚩尤突然演練起古怪的拳法。

他的每個姿勢都引發天地共鳴，月光在拳鋒上凝成實體，海風隨著吐納形成漩渦。

當最后一式“刑天舞干戚“完成時，整座島嶼都為之震顫。

幾個年輕巫人不自覺地模仿起來。

他們驚愕地發現，隨著動作進行，皮膚上的鱗紋開始發光，體內沉寂的巫族血脈正在蘇醒。

“武道第一境，鍛骨。“

蚩尤的聲音里帶著蠱惑。

“練到極致可生撕蛟龍。“

他忽然抓住一個壯漢的手臂輕輕一抖，那人的骨骼立刻發出炒豆般的爆響。

當慘叫聲達到頂峰時，蚩尤往他天靈蓋拍入道黑光，壯漢頓時安靜下來。

他的瞳孔變成了野獸般的豎瞳，渾身肌肉膨脹了整整一圈。

“現在，他能輕易殺死剛剛的自己。“

蚩尤像展示作品般轉動著改造過的戰士。

“這只是開始。“

桑葉發現自己的手也在不自覺模仿那些動作。

更可怕的是，她居然在期待蚩尤的改造。

當大巫的目光掃過人群時，少女驚恐地意識到。

那個為保護她而死的兄長，那個寧折不彎的巖山，正在被所有人遺忘。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蚩尤站在島嶼最高處。

他腳下是正在建造的巨型木筏，戰士們把劍脊龍的筋腱編成繩索，女人們用海獸皮制作風帆。

“三十天后啟程。“

蚩尤對跪在身后的桑葉說。

少女現在是他的傳令官。

“先去東邊的火蜥蜴部落，然后是南邊的三頭蛟族。“

桑葉的鱗紋在月光下泛著珍珠光澤。

她小心地控制著呼吸節奏，這是今天偷學到的吐納法。

當蚩尤突然捏住她下巴時，少女險些咬到舌頭。

“恨我嗎？“

大巫的問題直白得殘忍。

桑葉看著倒映在蚩尤瞳孔中的自己。

那已經不是昨日為兄長哭泣的女孩了。她體內有什么東西正在覺醒，就像蛹殼中掙扎的新生。

“我恨自己太過弱小。“

少女的回答讓蚩尤滿意地松開手。

“很好，那就抓緊時間變強吧。“

大巫轉身面向正在漲潮的大海，聲音里帶著遠古戰場的血腥氣。

“等你替我拿下十個部落后，我就給你一次，想我挑戰的機會。。“

黑齒部落正是改名為蚩尤部。

部落內，所有人族人都得到了來自蚩尤的武道傳承，他們將在三十天后，進入爭霸北俱蘆洲的戰場。

。。。

龜茲城內。

王修遠緩緩睜開雙眼，眸中星光流轉，紫府內文氣充盈如海。

他輕輕吐出一口濁氣，那氣息在空中凝結成一個個金色文字，又悄然消散。

“終于痊愈了。“

他站起身，紫袍上的北斗七星紋飾隨著動作微微閃爍。

一個月前在五行山受的傷，如今總算恢復如初。

“公子！“

白靈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伴隨著輕快的腳步聲。

三尾狐妖推門而入，手中捧著一盞冒著熱氣的茶。

“您終于出關了！“

王修遠接過茶盞，指尖在白靈手腕上輕輕一搭，探查她的修為進展。

“不錯，這一個月沒有偷懶，修為精進了不少。“

白靈眼睛彎成了月牙。

“公子閉關前留下的功法，靈兒每日都在苦修呢！“

她忽然想起什么，從袖中取出一封玉簡。

“這是今早魏大人通過文氣傳來的消息。“

王修遠接過玉簡，神識一掃，嘴角不由微微上揚。

“好一個大唐官員，為了拖延玄奘，竟能想出這么多花樣。“

玉簡中詳細記錄了玄奘這一個月來的“西行“進度。

在涇州被“修橋“耽擱三日，在涼州被“馬匪“圍困五日，到了肅州又因“通關文書不全“被扣留七日。

如今玄奘一行人還在肅州境內打轉，距離玉門關尚有數百里之遙。

“看來我們的官員們很懂得如何'熱情挽留'一位高僧。“

王修遠輕笑一聲，將玉簡捏碎，化作點點星光消散。

“靈兒，收拾一下，我們今日啟程去平頂山。“

白靈聞言，赤瞳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

她的小姨壓龍大仙就在平頂山修行，那里也是她幼年生活過的地方。

“公子是要去見小姨嗎？“

王修遠點點頭，目光深遠。

“你小姨手中有件寶物，對我們接下來的計劃至關重要。“

白靈乖巧地沒有多問，轉身去準備行裝。

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撫過自己的三條尾巴，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自從上次她偷偷跑出平頂山，已經多年未曾回去了。

正午時分，兩道流光劃過天際，落在平頂山外圍的一片密林中。

王修遠收斂氣息，與白靈徒步向山中走去。

“公子，這平頂山方圓八百里，有大小洞府七十二處。“

白靈一邊引路一邊解釋。

“小姨的壓龍洞在西邊，金角銀角兩位大王的蓮花洞在東邊。“

王修遠微微頷首，神識悄然展開，探查四周。

平頂山不愧是有名的妖王領地，山中靈氣濃郁得幾乎化為實質，草木間隱約可見小妖活動的痕跡。

“小心。“

王修遠突然拉住白靈的手腕。

“有人來了。“

話音剛落，四周樹叢中突然竄出十幾道身影，將他們團團圍住。

這些妖怪形態各異，有的頂著獸頭，有的生著鱗甲，手中兵器寒光閃閃。

“站住！“

為首的妖怪身材矮小，卻生著一對招風大耳，眼睛滴溜溜轉個不停，顯得極為精明。

“此乃平頂山地界，爾等何人，膽敢擅闖？“

白靈剛要開口，王修遠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腕，示意她來應對。

白靈會意，上前一步，三條雪白的尾巴在身后舒展開來。

“我叫白靈，山上的壓龍大仙，是我小姨，這位是我家公子。“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回平頂山自然是來看望我小姨。“

那大耳妖怪聞言，綠豆般的眼睛瞪得溜圓，手中的鋼叉“咣當“一聲掉在地上。

“壓...壓龍大仙的外甥女？“

他結結巴巴地重復，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小的精細鬼，不知是大小姐駕到，罪該萬死！“

其余小妖見狀，也紛紛丟下兵器，跪倒一片，額頭抵地不敢抬起。

精細鬼抬起頭，滿臉堆笑，大耳朵激動得直抖。

“大小姐，我家兩位大王金角、銀角，正是壓龍大仙的義子。按輩分算起來，您就是我們平頂山的大小姐啊！“

白靈微微一怔，轉頭看向王修遠。

后者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輕輕點頭示意她繼續。

“原來如此。“

白靈故作鎮定。

“我離山多年，倒是不知小姨收了義子。“

精細鬼連忙爬起身，拍打著膝蓋上的塵土。

“大小姐，兩位大王若是知道您回來了，定會歡喜得很！小的這就帶您去蓮花洞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