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赫圖阿拉。
大汗金殿之中,黃臺吉看到了被送回來的神色呆滯的佟養(yǎng)性,眸中露出一抹疑惑:“佟養(yǎng)性,你這是怎么了?”
咿咿呀呀,
嘴里不斷的流出口水,佟養(yǎng)性的眸子一片呆滯,再沒有往日的陰狠和算計。
“大汗,看起來是癡傻了,”安費揚古上前,先是盯著同樣胸口看著半晌,而后才確定到:“應(yīng)當(dāng)是腦子受到重?fù)簦沟貌荒苎哉Z和思考了。”
“媽的,陳靖之欺人太甚!!!”正白旗副都統(tǒng)隆齊,豁然起身:“漢人有句話,兩國交戰(zhàn),不斬來使,他這是什么意思,便是沒有任何談判的余地了!”
“大汗,以奴才之見,不必和其有什么和談合作的妄想了,奴才可立下軍令狀,給我十個牛錄,三天之內(nèi),我可攻下沈陽城!”鑲黃旗佐領(lǐng)俄都開口請命。
“是啊大汗,不能再拖了,他陳靖之明顯不會和我等合作,再這樣等下去,一旦冰封雪山,到時候糧草不濟,整個赫圖阿拉餓死的可不僅僅是那些包衣奴才了!”
“奴才亦愿意立下軍令狀!”
整個金頂?shù)钪校T都統(tǒng)佐領(lǐng)皆是群情激憤。
“安靜!”
黃臺吉只是微微抬手,霎時間,眾人皆低頭頓首。
整個殿內(nèi),也只剩下佟養(yǎng)性在不斷的念叨著什么......
仔細(xì)聽著,便也好似聽到佟養(yǎng)性的嘴里不斷囫圇著:“小瞧我了,小瞧我了......”
哧!
黃臺吉最終是嗤笑一聲,擺擺手,讓人將佟養(yǎng)性帶了下去。
“陳靖之,這是嫌本汗開出的條件不夠啊,”黃臺吉先是自嘲一聲,而后靠坐在御座之上:“不過無所謂,本汗也沒有奢望一次就能打動他陳靖之......”
“大人,那我們就這樣坐等?等到來年開春?”和合禮作為努爾哈赤時代的議政大臣,威望隆重,此刻開口,也是代表了眾人的心思。
“不,我只是給陳靖之先打個預(yù)防針罷了,日后大家打交道的日子還長”黃臺吉看起來絲毫不見氣餒,端起桌子上的蜜奶濃茶滿飲一杯,而后將空杯重重擲于桌子上:“現(xiàn)在,聊聊正事!”
目光掃視,殿內(nèi)眾人皆是神色肅穆,恭敬聆聽。
黃臺吉才緩緩開口:“代善和扈爾漢到哪里了?”
“全軍駐防鴉鵠關(guān)外,共計三十七個牛錄,另有萬余漢奴!”安費揚古恭敬回話。
“索倫營呢?”黃臺吉敲打著扶手。
“共計三千人,明日午時,全數(shù)抵達(dá)赫圖阿拉!”依舊是安費揚古回話。
“所有甲胄,糧食,武器,全部滿配,優(yōu)先配給索倫營的精銳騎兵,”黃臺吉深吸一口氣:“此戰(zhàn)是本汗登基以來第一戰(zhàn),也是關(guān)乎大金生死存亡之戰(zhàn),精銳盡出,勢在必得!”
“奴才遵命!”
“大汗,若要再攻沈陽城,則末將請為先鋒.....必斬帥奪旗!殺陳靖之,以祭奠我大金之英靈!”正白旗副都統(tǒng)隆齊神色激動。
其余將官也都起身,只等黃臺吉開口下令。
如果再沒有糧食和人口補充,那么女真諸旗,絕對抗不過這個冬天了。
畢竟,女真聚居的建州、海西等地冬季漫長,一旦大雪封山,氣溫冰寒,呼氣成冰。山林被積雪覆蓋,狩獵活動受阻,河流結(jié)冰使捕魚困難,食物來源幾近斷絕。
如果不能通過劫掠和掃蕩明廷城池,則嚴(yán)寒導(dǎo)致作物絕收,儲存食物不足時,“人相食”的慘劇將再次發(fā)生。
“不是沈陽城,”黃臺吉搖搖頭,目光微動,望著遠(yuǎn)處的白茫茫天地中處理的大殿。
不是沈陽城?
殿內(nèi)諸將聞言皆是一愣,只有安費揚古好似知道實情,面不改色。
“以兩藍(lán)旗以及兩紅旗為主力,索倫營為奇兵,發(fā)動突然襲擊,兵鋒直抵遼陽城下!”黃臺吉站起身子,走到殿中的沙盤前,將小旗插在遼陽所在的位置:“此次,我要不計代價,三個時辰之內(nèi),拿下遼陽城!”
“萬一,沈陽城的陳靖之出兵來援......”殿內(nèi),有人開口問道:“我們豈不是再次落入了沈陽之役的困局?”
“不,”黃臺吉搖搖頭:“這一次,本汗親自率領(lǐng)兩黃旗以及兩白旗所有人馬,就在奉集堡靜候陳靖之率兵出城!”
砰!
黃臺吉一拳重重地砸在沙盤邊緣:“只要陳靖之敢來,則此戰(zhàn)之后遼河以東,盡歸我大金所有!百萬人口,數(shù)倍之牛羊牲畜,金銀財寶,糧食棉綢,何愁抗不過寒冬?”
黃臺吉咧嘴冷笑:“我要整個遼東!”
“若是他不出兵呢?據(jù)守城池不動!又待如何?”又有人適時開口。
“那屆時,沈陽城就是孤城一座,”黃臺吉伸出手,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我要看他出城,跪在本汗面前,卑微地本汗的靴底!”
“大汗圣明!”
“大金萬歲!”
殿內(nèi)所有人此刻都在憧憬著勝利后掠奪財富的狂歡。
只有黃臺吉仍舊站在那里,目光幽光閃動——他這次壓上了所有的本錢,只為了搏出一個活路來。
“陳靖之,能將本汗逼到這個地步,你已經(jīng)足矣自傲了。”
————
總兵府衙門口。
“你家大人呢?”海蘭珠今日身著一身女子漢裝,宮裙素擺,想要和陳靖之說說話。
“我家大人一大早便出去了,小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門口的親衛(wèi)不知道這位來自草原的女子是什么身份,但是隱隱都知道是某個貴人罷了。
“陳靖之!”海蘭珠狠狠一跺腳,朝著城東位置暗罵一句:“給本公主等著!看你能躲一輩子!”
此刻,被海蘭珠心中惡狠狠罵了百遍不止的陳靖之,已經(jīng)馭馬出城,往東北方向疾馳而去。
“大人,再往前三十余里,便是撫順城了,現(xiàn)在還有至少八個牛錄的韃子駐扎在此,我們還是不要太過靠近,”曹變蛟緊隨陳靖之身側(cè),開口勸道。
“八個牛錄嗎?”身著甲胄的陳靖之馭馬停駐在一處高地,望著遠(yuǎn)處靜靜矗立的撫順城,眉頭緊鎖:“撤的好快!”
今早收到斥候的匯報,說韃子的大軍已經(jīng)迅速撤離。
陳靖之便覺得有些不安。
帶了寥寥數(shù)騎,疾馳來到了撫順城附近。
“撫順,開原,鐵嶺的韃子大軍三天前便開始有序的撤離,按照我斥候的探查,部分是回到了赫圖阿拉,但是還有一部分是駐扎在鴉鵠關(guān)外......不知道韃子是做什么打算。”
“鴉鵠關(guān)?”陳靖之眉頭更緊:“拿地圖來!”
不多時,一張遼東地圖展開在陳靖之面前。
數(shù)息之后,陳靖之抿著嘴唇,聲音如同九幽之地傳出,陰冷至極:“立刻派人去通知王化貞,全面封鎖遼陽城,從今天開始,任何人不得進(jìn)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