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恐懼的女人 上
屋外,暴雨如同天河傾瀉,密集的雨點砸得窗戶玻璃噼啪作響,狂風像無形巨人的拳頭,狠狠撼動著窗框,發出令人心悸的嘩啦聲。
阿笠博士宅,地下實驗室。
灰原哀沉靜地坐在操作臺前,蒼白的手指穩穩地握著一支細長的試管。冰冷的不銹鋼器具反射著頂燈慘白的光芒,映照著她凝神專注的側臉。記錄本攤開在旁,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輕響,唯有儀器輕微的嗡鳴和窗外的風雨聲作伴。
“咔嚓——!”
一聲極其輕微的、試管中試劑結晶的分裂聲,宣告了又一組實驗的結束。灰原哀的眉心極細微地蹙了一下,一抹淡淡的疲憊無聲地爬上她清冷的眼眸。她放下試管,將指尖在眉心揉了揉。
就在這時——
“砰!砰!砰!”
不是雨聲,而是沉重的、帶著急切節奏的敲門聲!猛烈地捶打著地下室的厚重木門!
緊接著,江戶川柯南帶著水汽的、急切的呼喊穿透了門板:“灰原!灰原!開門!你沒事吧灰原?!”
這突如其來的、在寂靜深夜顯得格外刺耳的動靜,讓灰原哀的指尖猛地一顫,差點碰翻了手邊的量杯。
(‘這個家伙……’)她心頭瞬間掠過一絲被打擾的不悅。
她迅速而有序地將實驗臺上的試管移入固定架,動作沒有絲毫慌亂。站起身時,順手抄起搭在椅背上的白色實驗大褂,一邊利落地套上,一邊步履匆匆地走向門口。
門鎖扭動,門被拉開一道縫隙。走廊慘白的燈光瞬間刺入昏暗的實驗室,同時也照亮了門外那個狼狽的身影——
江戶川柯南!
渾身上下濕淋淋地往下淌著水,頭發緊貼在額頭上,狼狽不堪。他扶著門框,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上交織著雨水和汗水,鏡片上蒙著厚厚的水霧。
“……”灰原哀愣了一下,瞳孔微微收縮。冰冷的外殼被這意外的景象敲開了一絲裂縫。
“……這么晚,搞成這樣跑來干嘛?”她的聲音依舊清冷,但那微微拔高的尾音泄露了被強行壓抑的驚詫。
“哈……哈……呼……”柯南努力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找回一點說話的力氣,臉上擠出一個極其難看、卻又試圖安撫的笑容,“沒、沒什么!就……哈哈……突然有點不放心你……想過來看看……”
他抬起濕透的袖子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想把鏡片上的水珠擦掉,卻越擦越花,“看來……是我多心了……抱歉……吵到你了……”
灰原哀沉默了一秒。
目光掃過他濕透的、緊貼在身上的衣服,看著他凍得有些發白的嘴唇。
那冰冷外殼下的某處悄然柔軟。
“……既然來了,就別再頂著這幅樣子回去。”她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妥協和不易言說的關懷。
她側身讓開門口的光線,“樓上還有熱水,先去洗個熱水澡。你之前留在這里的備用衣服,我還收著,全都在我衣柜里。”
她頓了頓,聲音放得更輕,“今晚我打算通宵……我的床還空著……今晚住下吧。等雨小些再說。”
(‘她竟然還收著……’)柯南心頭一暖,凍僵的身體似乎也暖和了一點。
“嗯!那……待會兒見,灰原。”他咧嘴笑了笑,那笑容在濕漉漉的臉上顯得有些疲憊。
“嗯。”灰原哀應了一聲,目光追隨著他拖著濕重腳步、踏上樓梯的背影,直到身影消失在拐角。她才緩緩地、無聲地關上了地下室厚重的門,落鎖的金屬碰撞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她轉身,下意識地走向工作臺,想將未完成的實驗記錄繼續寫下去。
寂靜。
只有窗外暴風雨愈加肆虐的咆哮,仿佛要撕碎整個世界。
“砰!!!!!!”
一聲如同驚雷、刺破雨幕、撕裂一切的巨大槍聲!
緊接著是沉重的、肉體轟然倒地的悶響!撞擊聲清晰地穿透地板,砸進了灰原哀的耳膜!
一瞬間!血液似乎凝固!
灰原哀握筆的手指猛地僵在半空!
那支記錄數據的碳素筆,“啪嗒”一聲從毫無血色的指間滑落,滾落在冰冷的實驗臺上。
她的臉色在頂燈光線下倏然變得慘白如紙!眼中凝聚的恐懼如同實質般炸開!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冰錐狠狠刺穿!
“不……不……不可能!”極致的恐懼讓她喉嚨發緊,只能發出破碎而嘶啞的低喊!她像被無形的手猛地推出,身體踉蹌著撞開門鎖,跌跌撞撞地沖上了通往地面的樓梯!
客廳。
一片死寂般的狼藉。
江戶川柯南小小的身體如同斷線的木偶,僵直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猩紅刺目的鮮血從他胸口那個猙獰的洞口汩汩涌出,在地板上迅速擴散開來,漫過冰冷的瓷磚,勾勒出詭異而絕望的圖案。他那副標志性的圓框眼鏡,此刻卻如同被丟棄的垃圾,歪倒在他臉旁的血泊里,鏡片被染得一片模糊。嘴角蜿蜒而下的血線觸目驚心。
藍色的外衣早已被徹底染成了深紫,每一次微弱的抽搐,都讓那致命的血色更加洶涌地蔓延。身體的溫度正以驚人的速度流失著。
“不——!!!工藤——!!!!!”
灰原哀感覺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在瞬間碎裂!靈魂仿佛被這絕望的景象撕成了碎片!
她幾乎是手腳并用地撲了過去!發瘋似的跪倒在血泊中,冰冷的血液瞬間浸透了她的褲腳!她伸出顫抖到幾乎無法控制的雙手,用力地、徒勞地搖晃著那具逐漸冰涼的身體。
“工藤!新一!江戶川!你醒醒!你給我醒過來!!” 喉嚨里爆發出歇斯底里的哭喊,指甲因為用力過度深深陷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只有眼前那片不斷擴大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猩紅!
恐懼如同最深的海淵,將她死死扼住!
“啊~Sherry(雪莉),好久不見了呢……” 一個如同魔鬼低語般、刻入骨髓恐懼的聲音,帶著令人作嘔的煙味和皮革氣息,如同冰冷的實體,從她身后、從黑暗中凝聚,牢牢地裹住了她!
“沙……沙……” 皮鞋碾過地板上未凝固的血跡,發出粘稠而清晰的摩擦聲。
皮革手套摩挲著冰冷金屬槍管的熟悉旋律,如同死亡的喪鐘,一下、一下,沉重地敲打在灰原哀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經上!
無形的恐懼如同最粘稠的墨汁,從四面八方涌來,瞬間浸透了她的五臟六腑!
(‘琴……酒……’)這個名字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著她的思維核心!
客廳溫暖的燈光似乎都被一股無形的暗紅色氣場吞噬、扭曲!空氣壓抑得讓人窒息!
“琴……酒……” 灰原哀僵硬得如同生銹的機械,一點點、極其艱難地、帶著噬骨的仇恨和恐懼,扭動著冰涼的脖頸,看向身后。
那個男人,就像從地獄裂縫中走出的魔神,巨大的黑色陰影完全覆蓋了她。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嘴角噙著一抹殘忍冷酷、貓戲老鼠般的獰笑!
“哼!”琴酒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充滿譏諷的冷哼,右手隨意地插在風衣口袋里,左手則輕松隨意地握著那把剛剛奪走一條生命的勃朗寧M1935,槍口還裊裊升騰著致命的淡青色硝煙。
“怎么了,雪莉?作為叛徒,早該明白……這就是你的下場,不是嗎?”他的聲音帶著金屬般的冰冷質感,每一個字都如同冰錐扎向灰原哀的心臟。
“只不過……”他微微歪頭,那無機質般的綠眸饒有興致地掃過地上血泊中的少年尸體,“真沒想到……這個愚蠢的小子,居然真的為了你……戰斗到了最后一刻。”
“值得嗎?為了一只注定要死的叛徒老鼠?” 戲謔中帶著血腥味的殘忍。
“不過……你比誰都清楚……背叛的下場……”他慢慢抬起手,那只戴著手套的大手,以一種冰冷的優雅姿態,“咔噠”一聲,流暢無比地完成了勃朗寧的再次上膛!那清脆的機械撞擊聲,如同地獄大門開啟的鎖響!
冰冷的槍口帶著殘存的硝煙氣味,精準、冷酷、不容置疑地抵上了灰原哀的眉心!皮膚甚至能感受到那金屬的冰冷棱角!
“……只有徹底的湮滅!!” 琴酒的聲音如同宣判最終死刑,“好了,雪莉,讓這場無聊的鬧劇……到此結束吧!到你了!”
“不……不!!工藤——新一——!!”
灰原哀只覺得整個世界轟然倒塌!靈魂被徹底撕碎!她不再理會頭頂的死亡威脅,瘋狂地、絕望地扭動著身體,雙手更加用力地搖晃著懷中冰涼的少年!
粘稠、溫熱、帶著鐵銹味的血液沾滿了她的雙手!如同地獄的烙印!
“新一!工藤!你醒醒!求求你……醒醒!!” 破碎的嘶喊帶著最后的不甘和哀求,刺破死亡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