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錦辰回到家把頭盔甩在沙發上，機車鑰匙砸在茶幾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鏡子里的人額發微亂，黑色T恤袖口蹭著手臂上若隱若現的擦傷——那是上周幫朋友修車時蹭的，此刻在燈光下倒像道不懷好意的印記。他抓了抓頭發，想起沈航媽媽那句“這種人”，喉結滾了滾，沒忍住罵了句臟話。

他不是沒被人誤解過，只是這次莫名覺得堵得慌。以前別人說他吊兒郎當，他頂多翻個白眼，可沈航媽媽那句“這種人”，讓他突然想起初中班主任指著他成績單說“你這樣以后沒出息”的場景。

第二天早上，張錦辰是被電話吵醒的。

“張同學，今天下午來學校領錄取通知書吧，順便把入學手續辦了。”招生辦老師的聲音透著喜氣。

掛了電話，張錦辰愣了幾秒。他爬起來翻出衣柜里唯一一件沒破洞的襯衫，對著鏡子把三七分梳得稍微整齊些。吃過午飯，拿著機車鑰匙下樓

學校門口停著幾輛電動車，家長們扎堆聊著天。張錦辰剛停好摩托車，就聽見周圍家長的指指點點，“這什么孩子啊？騎摩托來學校，看那頭發，還有穿像的什么樣子呀？”更有甚者告訴孩子見了他別和他說話，免得被帶壞。

張錦辰面對這些話語沒有反駁，只是默默鎖好車進學校。

來到招生辦公室領取通知書填寫好資料后剛準備離開，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錦辰！這邊！”沈航穿著干凈的白T恤，手里揚著通知書跑過來，“你看，高一（3）班！咱倆同班！”

他身后跟著沈航的媽媽，阿姨手里拎著保溫桶，看見張錦辰時笑容淡了些，眼神在他洗得發白的牛仔褲上掃了一圈。張錦辰沒說話，只對沈航點了點頭。

“同學，手續都辦好了嗎？”招生辦老師從辦公樓出來，看見張錦辰時愣了下，“呀，張同學也來了，正好，你們班主任在三樓辦公室，過去登記一下吧。”

上樓時，沈航媽媽非要跟上一起：“小沈，你通知書放好，別弄丟了。”聲音不大，卻剛好能讓前面的張錦辰聽見。沈航尷尬地扯了扯嘴角，低聲對張錦辰說：“我媽……就那樣。”

張錦辰沒接話，目光落在走廊墻上的校訓“求真務實”上。

班主任是個戴眼鏡的年輕女人，姓王。她看著兩人的檔案，笑著說：“你們倆分數挺接近，以后互相幫助啊。”說著遞給他們兩張表格，“填一下聯系方式和家庭住址，對了，張同學，你家長電話多少？”

張錦辰頓了頓，報出一串號碼。王老師剛寫完，沈航媽媽突然插話：“王老師，這孩子……騎摩托車那個，是不是不太安全啊？能不能跟學校說說給我孩子換個班？”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張錦辰握著筆的手緊了緊，指節泛白。沈航急忙說：“媽！你說什么呢！

“我知道了。”王老師推了推眼鏡，看了張錦辰一眼，語氣平和，“學校規定學生不能騎機動車上學，這點張同學要注意。至于其他的，學生在校主要看品行，家長放心。”

沈航媽媽沒再說什么，只是眼神里的懷疑沒散去。張錦辰匆匆填完表，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辦公室。走到樓梯口，他聽見沈航在后面喊他。

“錦辰！”沈航追上來，手里拿著瓶冰鎮可樂，“給你，天太熱了。”

張錦辰沒接，靠在墻上看著他：“你媽是不是覺得我像混混？”

沈航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她就是……看你騎車戴頭盔，覺得有點酷過頭了。其實我跟她說了，你人特別好，剛才我讓她自己先回去了。”

“算了。”張錦辰接過可樂，冰汽水貼著掌心，涼絲絲的，“反正以后在學校，低頭不見抬頭見。”

下樓時，沈航突然說：“錦辰，要不我請你吃飯吧？我家樓下那家面館特別好吃，我跟我父母說清楚，他們肯定會喜歡你的。”

張錦辰看著他認真的樣子，突然笑了。他想起那天騎機車時，沈航趴在他背上喊“好爽”的聲音，還有頭盔擋風鏡里映出的夕陽。

“行啊。”他說，“不過得等我給車加加油，總不能讓你推著車去吃飯吧。”

沈航笑得更開心了：“好！”

陽光從走廊窗戶照進來，在兩人腳下投出長長的影子。張錦辰看著沈航喋喋不休地講著面館的招牌牛肉面，突然覺得，那些偏見好像也沒那么重要了。至少現在，有個人愿意接受他，愿意和他交朋友。

走出校門時，張錦辰回頭看了眼“第六中學”的牌子。假山石上的“求真務實”在陽光下閃著光，他突然覺得，或許這個新開始，沒那么糟。

他跨上機車，沈航坐在后座上，手里還晃著通知書：“錦辰，快點！我餓了！”

“急什么，”張錦辰給車點著火，機車發出一陣轟鳴聲！

“我騎慢一點，你坐好。”

風吹過巷口的梧桐樹，葉子沙沙作響。張錦辰聽見沈航在后座哼起歌，調子跑了調，卻意外地讓人心情舒暢。他想起鏡子里那個桀驁不馴的自己，嘴角偷偷揚了揚。

也許，換個樣子，也能被看見吧。他想。

兩人來到沈航家樓下的面館，店里面很熱鬧，都是剛下班的白領和剛放學的學生。

沈航似乎和店老板很熟。“趙叔，我要兩碗牛肉面。”

“好嘞。”老板在廚房里一邊煮面條一邊說。

服務員端著兩碗牛肉面擺到桌上。

“錦辰，給。”沈航把碗里的牛肉夾給張錦辰。

“不了，你吃吧。”張錦辰有點不好意思。

“哎呀，跟我客氣什么，給。”

“謝謝，有時間我也請你吃火鍋吧。”

“好。”

兩人有說有笑的吃面，仿佛兩人是久別重逢的好友一樣。

兩人剛準備結賬，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爸，你怎么來了？你不是跟我媽在一起嗎？”沈航看見是他爸十分緊張。

“兒子，你媽之前跟你說什么了，別跟他在一塊。”沈父一臉嚴肅的跟沈航說話。

“爸，錦辰他不是壞人，他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別說這么多，趕緊回家。還有你，以后少跟我兒子來往。”沈航不情不愿的回家，只留下張錦辰一人在座位上。張錦辰眼淚滴到碗里，他不明白，自己沒有做過壞事，為什么別人都這么對他。張錦辰結了賬走出面館，失魂落魄的走在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