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焱在深夜潛回了佐藤家,換了一身佐藤的衣服,到了庭院,一個枯瘦的老人站在門口,孤寂地看著門外,他就是佐藤的父親佐藤源,像喜歡劍一樣地喜歡戰爭,他的身影越過羅布泊沙漠和西雙版納的雨林,有“昭和第一兵家”之稱。
最早追溯到唐朝,日本到長安的留學生,就有佐藤家的祖輩。
他手持一把古舊而透出寒光的劍,看不出是等歸人還是等待敵人。
劍光如閃電劃過,是一招太極劍法,佐藤家族對中國研究的判斷,直接影響日本天皇。佐藤家族自唐朝以來,從中國得到的古物都被佐藤源變賣了,就為推動戰爭。
1931年9月18日,佐藤源和慰安婦一起到了東北,親自看到江焱家的庭院燃燒起來,才悄然離開。
佐藤源用懷疑的眼光看著江焱,問道,“什么時候,開始習慣回家不走門而走窗戶了?”指著江焱的劍鋒散發著殺意。
江焱想了想,“現在就要開始習慣不回家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
江焱十分的緊張,如果被佐藤源看出破綻,就只有采取極端了,佐藤源伸手扶了一下眼鏡,眼睛卻像釘子審視著江焱,“你從來不喝酒的,喝酒了?院子里都是酒味。我這劍,都被你醉了。”看著熟悉的太極劍法,江焱想起了童年和母親一道修習,想起了故鄉,母親和眼前這個男人到底是怎樣的關系,一直是個謎。
江焱同樣和佐藤源對視,“人,總會有改變,你,不也一樣嗎?父親。”
佐藤源在女人方面從來都不撿點,這一直是‘他們父子間’的硬傷,佐藤源轉移了話題,“明天就要離開家了,喝一點也很好,我們再來一點清酒,如何?中國的好酒,實在太多了。”
他們回到客廳,客廳的墻上掛著一幅王羲之《蘭亭集序》,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佐藤源感嘆,“現在家里,就只剩下這一件古物了。”
“他們,都說這東西被唐朝皇帝李世民帶進了墳墓。”
佐藤源給江焱倒了一杯清酒,“我們佐藤家,能影響國策,這是我們家族的榮耀。”抬頭看了看《蘭亭集序》,“他們找不到真品,當然要為自己找一個借口。我們佐藤家從來不收藏仿品。”
江焱抬著酒杯,“是嗎?父親。我突然覺得,沒有我們鼓吹,天皇也要打這場戰爭。千年以來,他們積累的資源,實在太多了,現在又是他們最亂的一個時間點。滿清崩潰之后,出現了一個紛爭的局勢,用‘中國話’說,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佐藤源喝了一口清酒,那些在中國的日子浮現眼里,“唉,這酒還是太寡淡。有些話,出了門,就不能講了。這是一次舉國之戰,即便是輸了,也能完成一次掃蕩性的掠奪。沒有資源,再聰明的民族也沒用,就如一片沙漠,想象空間很大,實際上沒有半點用處,這就是我們的國情。”
江焱的背心都被冷汗濕透了,沒有被佐藤源看出任何破綻,增加了一些信心,“父親,我終究不勝酒力,倦了。父親也早些休息。”
江焱起身,往樓上走,把背給了佐藤源,佐藤源說了一句,“我怎么覺得,你好像是變了一個人。”
江焱轉身看著佐藤源,“是嗎?哦,忘了給父親一個擁抱。”上前,抱住佐藤源,“但愿不是永別。”江焱強忍著眼里的淚,不論眼前這個男人是什么人,是他的來到,讓他失去了兒子。
在回上海的船上,呂向紅和何若水始終與江焱保持距離,他現在是佐藤,再也不是江焱。雖然沒有發現有人跟蹤江焱,但不能斷定就一定沒有。
上海HK區梅花堂內,影佐禎昭正用毛筆臨摹《蘭亭序》。櫻之千鶴推門而入,軍靴踏碎滿地紅葉,“機關長,佐藤先生的行程已確認,三天后乘‘風浪號’貨輪抵達吳淞口。”影佐的筆尖在“之”字上頓出墨團,白手套摩挲著墻上的《滿江紅》,“通知76號做好接應,必須做到萬無一失。”
櫻之千鶴轉身離開,又被影佐禎昭喊住了,“等等,76號這幫人還是不能信任,通知憲兵隊封鎖吳淞碼頭,任何可疑的人,都不能放過。”
“是。還是機關長心思縝密。”
法租界藍衣社上海站,沈青秋對著地圖皺眉,“佐藤一旦登陸,圍獵的人不會少。唐笑,你帶隊埋伏在碼頭,務必在他下船時動手。”唐笑轉動鑲鉆手槍,猩紅指甲油在地圖上劃出致命弧線:“放心,我會讓他沉入黃浦江底。”
76號特工總部,李仕群正對著鏡子練習諂媚笑容。
接到梅機關電話后,他猛地將梳子摔在梳妝臺上,“什么?要我們保護佐藤?那幫日本人把我們當狗使喚!?”罵歸罵,他還是撥通內線,“通知所有人,明天起,全天候監控吳淞口,誰壞了‘東家’的事,老子先讓他腦袋搬家!”
深夜,江焱蜷縮在‘風浪號’郵輪的豪華艙里,借著燈光翻看佐藤的資料。泛黃的剪報上,佐藤在京都大學演講的照片旁寫著:“中國文化研究權威,致力于中日文化交流”。可何若水的話在耳畔回響,“這些都是幌子,他的真實任務是篡改中國古籍,從文化根源上摧毀我們。”
當黎明的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層時,江焱站在鏡前,戴上佐藤的金絲眼鏡。鏡中人與照片上的佐藤完美重合,唯有眼底的掙扎泄露了他是江焱。他對著鏡子說道,“我是佐藤,請多多關照。”接著,江焱去了頭等艙,和一個日本男人攀談起來。將一張紙交給了日本男人。繼爾,去了衛生間。
‘風浪號’正在向吳淞口碼頭靠近,何若水莫名地焦虛起來,在呂向紅面前不停地走來走去,”現在,他是被圍獵的對象,我們對局面失去了控制,要他命的人肯定不少。他吃得消嗎?”
呂向紅其實也焦慮,但卻說,“北海道的關口不都過來了嗎?佐藤父親是一個老牌間諜,都沒有看出什么破綻,我們的擔心沒有意義。”
何若水苦笑了一聲,“把一個書生逼到這份上,確實殘忍。”
“這不是沒招嗎?但凡有其它的路,我們怎么會選他呢?呆頭呆腦的,看著他,我都急。”
“要不要賭,我賭,他露面就有人向他開槍。”
呂向紅答道,“要賭,賭一把大的,賭生死,說不準開始就翻篇了,如果露面死不了,就有一段活法。如果一槍就崩了,我們的計劃就白忙了。……”
吳淞口碼頭,“風浪號”的汽笛聲穿透晨霧。
江焱站在甲板上,看著岸邊密密麻麻的人影。唐笑在隱匿的制高點以飛快的速度將狙擊步槍組裝完畢、并進行了瞄準校正,熟練地將槍口對準了‘風浪’號的出口。冷靜得就像一個屠夫舉著刀,等待豬。
鬼子憲兵封鎖了碼頭,梅機關的特工對出口形成了包圍態勢、76號的眼線也對碼頭進行了全面的布控,所有人都在等待佐藤現身。
這時的碼頭,更像是一個殺場。
空氣中彌漫著殺氣和火藥的味道,船停靠了下來,江焱深吸一口氣,走下舷梯。
人們陸續下船,一個男人高舉著紙牌,上面寫著,“我是佐藤。”
唐笑看著紙牌,扣動了板機,子彈金屬的聲音,飛向了佐藤。叭的一聲,擊穿了紙牌。唐笑看著紙牌被擊穿,剛想撒離,又看見了另一塊紙牌,上面寫的仍然是四個字,“我是佐藤。”
槍聲,爆炸聲,嚎叫聲,人們開始了互相踩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