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紅的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拉著劉禹的手翻來覆去地看，想要看看這兩年她兒子究竟吃了多少苦。

“小禹，你跟媽說實話，這錢……是哪兒來的？你可千萬別做什么犯法的事啊！”

“媽，您想什么呢?！?

劉禹反手握住母親的手，那份踏實感讓他心里暖洋洋的。

“我跟我們老板做成了一個大項目，這是公司發的獎金。老板器重我，還分了我一點干股，以后每年都有分紅?！?

他半真半假地解釋著，還從口袋里打開手機調出幾份文件。

一份是紅旗H5的電子訂單，一份是翻斗花園的購房合同電子版，還有一份是海門國際大酒店的股權轉讓意向書。

王惠紅不懂這些，但她看得懂上面的紅章和那些數字。

“這……這房子……”

“媽，這老房子咱們不住了。明天我就帶您去辦手續，搬家，住大房子去?！?

劉禹把手機息屏，看著母親震驚到說不出話的模樣，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

這一夜，他睡得格外香甜。

沒有催債的電話，沒有對未來的迷茫，甚至連夢都沒有做一個。

……

與此同時，距離南陽郡千里之外的巨鹿郡。

漢軍中軍大帳之內，氣氛壓抑得有些過分。

左將軍皇甫嵩身披重甲，按著劍柄，眉頭緊鎖地站在巨大的沙盤前，。

廣宗城就像一顆釘子，死死地釘在了他的心口上。

張角的主力龜縮在城內，依靠堅固的城防和人數優勢，任憑他如何攻打都穩如泰山。

戰事，陷入了僵局。

“報！”

一名風塵仆仆的傳令兵沖入帳中單膝跪地。

“啟稟將軍，南陽八百里加急軍報！”

皇甫嵩抬起頭，帳內其余將領的視線也齊刷刷地投了過去。

“念?！?

“南陽黃巾大帥張曼成，已于三日前，授首于宛城北門水路。其麾下主力，或被殲，或被俘，南陽黃巾之亂，已然平定！”

“什么？”

皇甫嵩猛地轉身，一把從傳令兵手中奪過軍報竹簡。

帳內頓時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南陽平了？

這么快？

他們這邊還在跟張角死磕，朱儁居然已經把張曼成給解決了？

皇甫嵩快速地瀏覽著竹簡上的內容，當他的視線落在“劉信”、“趙云”、“白馬從義”這幾個字眼上時，動作停住了。

“奇襲新野，陣斬方達……”

“酈縣設伏，計殺陳龍……”

“宛城水門，伏殺張曼成……”

他一字一句地念出聲來，每念一句，帳內將領的臉上就多一分震驚。

“又是這支白馬騎兵！”

一名將領忍不住出聲，“此等精銳，為何從未聽聞？”

“朱公偉從哪里找來的這等奇兵！”

皇甫嵩沒有理會眾人的議論，他將竹簡重重地拍在沙盤上雙眼放光。

“傳令兵！”

“在！”

“立刻以我與盧中郎將之名，擬調令發往南陽。命討賊都尉劉信，即刻率麾下‘白馬從義’，星夜兼程，前來巨鹿聽調！”

此令一出，滿帳皆驚。

“將軍，這……恐怕不合規矩吧？”

“劉信乃是朱中郎將麾下部將，我等跨戰區調兵，是否要先上報朝廷？”

一名副將遲疑著開口。

“規矩？”

皇甫嵩冷哼一聲。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大賢良師張角就在眼前，破敵平亂，便是最大的規矩！”

“朱公偉那邊，讓他自己想辦法。告訴他，這是軍令，不是商議！”

“我需要這支騎兵，現在，立刻，馬上！”

皇甫嵩的聲音斬釘截鐵。

……

南陽，宛城。

朱儁拿著那封由皇甫嵩和盧植聯名簽署的調令，氣得手都在發抖。

“欺人太甚！簡直是欺人太甚！”

他一腳踹翻了身旁的案幾，竹簡公文散落一地。

“我好不容易發現的良將，他皇甫嵩一句話就要調走？他把我朱公偉當成什么了？他的輜重官嗎？”

帳下的孫堅也是一臉不忿。

他雖然自認不如劉信，但也絕不希望看到劉信被調去北邊，在皇甫嵩手下大放異彩。

“中郎將，皇甫嵩此舉，分明是摘桃子！我等在南陽浴血奮戰，他倒想坐享其成！”

“我咽不下這口氣！”

朱儁在帳中來回踱步，胸膛劇烈起伏。

可是，氣歸氣，他卻毫無辦法。

皇甫嵩是左將軍，節制天下兵馬。

盧植更是當世大儒，門生故吏遍布朝野。

這兩人聯名下的命令，他一個右中郎將，拿什么去頂？

拒絕？

那就是違抗軍令，貽誤戰機。

這個罪名，他擔不起。

良久，朱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頹然坐下。

“罷了……”

“去，派人去劉家堡傳令吧?！?

他揮了揮手，聲音里滿是疲憊與無奈。

“告訴劉玄安，讓他……好自為之?！?

第二天一早，劉禹是被窗外小區里大爺大媽晨練的音樂聲吵醒的。

他睜開眼看著陌生的天花板，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在那個昏暗的出租屋里了。

王惠紅起得更早，正手足無措地站在客廳里，看著這空曠得有些過分的屋子，不知道該干些什么。

“媽，別站著了，我叫了搬家公司，也訂了些家具，今天就能送過來?！?

劉禹打著哈欠從房間里走出來。

“這么快？”

王惠紅有些驚訝。

“現在都什么年代了，手機上點一點，什么都解決了。”

劉禹笑著拿起手機開始下單買菜，準備中午親自下廚給母親做一頓搬家飯。

當搬家公司的貨車停在翻斗花園氣派的小區門口時，王惠紅看著那些穿著統一制服的師傅小心翼翼地將他們家那幾件寒酸的舊家具搬下來，臉上一陣發燙。

可小區里的鄰居們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便各自忙著自己的事，并沒有人投來異樣的眼光。

這讓王惠紅心里稍稍松了口氣。

東西不多，很快就搬完了。

劉禹指揮著師傅將那臺電腦穩穩地安放在了朝南的一間次臥里。

送走師傅，王惠紅看著被幾件舊物襯得愈發空曠的家又開始抹眼淚。

“媽，又哭什么呀?！?

劉禹有些無奈。

“高興，媽是高興?！?

王惠紅擦著眼淚，臉上卻帶著笑。

“我這輩子，做夢都沒想到，能住上這么好的房子?！?

劉禹安撫好母親，讓她在主臥的大飄窗上歇著曬太陽，自己則一頭扎進了那間準備用作書房的次臥。

他迫不及待地拆開包裝，接好各種線纜。

當機箱上的信仰燈亮起，風扇發出輕微的嗡鳴聲時，劉禹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開機，桌面背景還是那張熟悉的風景圖。

【胡來三國】的圖標正靜靜地躺在桌面的正中央。

一切正常，游戲還在。

劉禹搓了搓手，雙擊點開了游戲。

熟悉的登錄音樂沒有響起。

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雄渾激昂的戰鼓聲。

電腦屏幕上并未出現他熟悉的游戲主界面，而是一個巨大的鎏金的卷軸占據了整個屏幕。

卷軸之上，一行行蒼勁有力的大字緩緩浮現。

【朝廷急令：皇甫嵩之召】

【巨鹿戰事膠著，漢軍主力受困于廣宗城下。左將軍皇甫嵩、中郎將盧植，聞“白馬從義”于南陽之威名，特聯名簽發調令，八百里加急，征召討賊都尉劉信，即刻北上，參與圍剿張角主力。】

【受天下大勢裹挾，為漢室傾頹之大義，主公劉信已于昨日凌晨，接受征召。】

【主公劉信已率“白馬從義”及部將郭緒，合計八百五十三騎，星夜兼程，馳援巨鹿。】

【劉家堡事務，暫由李氏族長李偉代管。】

字跡的下方，是動態的畫面。

一支騎兵正行進在蕭瑟的官道上，秋風卷起塵土，吹動著他們身后那面繡著“劉”字的大旗。

鏡頭拉近，劉信騎馬在最前面。

身旁跟著郭緒和趙云。

劉禹呆住了，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這……這是怎么回事？”

“為什么這次沒有選擇，老祖就自己行動了？”

他才是玩家！

他才是這個游戲的主宰！

游戲里的每一步，都應該是他來決定的！

可現在，游戲里的老祖宗竟然不經他的允許，自己做出了決定。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失控感。

劉禹靠在椅背上，閉幕思索。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這或許，并不僅僅是一個游戲那么簡單。

游戲里的角色，有自己的思想。

游戲里的世界，有它自己的運行邏輯。

而他，似乎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無所不能。

許久，屏幕上的卷軸終于緩緩隱去，露出了熟悉的游戲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