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非常簡單，那就是國企當道，他們是民營企業，分配不到多少社會資源。

就拿他們需要的原材料——船用鋼板來說，必須跑到遙遠的沿海城市才能購買，當地根本就買不到。

光是運費這一塊就是一筆天文數字，甚至有可能比材料本身還貴。

如此夸張的成本下，他們想要做到收支平衡就已經非常困難了，更不要說盈利了。

要不是心里有一口氣支撐著他，恐怕早就已經放棄去做別的生意了。

叮鈴鈴——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孔俊宇收拾了一下心情，拿起電話，聽筒里傳來大門保安的聲音，“廠長，這里有兩個人，說是豐海軋鋼廠的，想找你談筆生意。”

孔俊宇聽到后，眉頭頓時皺了起來，豐海軋鋼廠？

他去過好幾次，連對方廠長的面都沒見到，這次對方主動找上門來，讓他非常意外。

很快，孔俊宇就在辦公室見到了這兩位不速之客，然而陳偉兩人的年輕，讓他心里頓時生出一絲懷疑。

陳偉目光徑直落在對面的中年男人身上，開門見山道：“孔廠長是吧？我叫陳偉，今天是代表軋鋼廠和鋼鐵廠來談筆生意的。“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直接把孔俊宇砸得愣在當場——對方到底在說什么？

“你們不是軋鋼廠的嗎？怎么......跟鋼鐵廠扯上關系了？“他皺緊眉頭，目光在陳偉和周明身上來回逡巡。

這兩個人年輕的過分，開口就說要代表軋鋼廠和鋼鐵廠，讓他有些始料未及。

陳偉勾了勾嘴角，不急于回答，拿出了剛才東鋼鐵廠帶來的樣品。

“這是我們軋鋼廠和鋼鐵廠合作研發的新型鋼材，特別適合船舶使用，孔廠長您不妨先檢測一下。“

孔俊宇盯著桌上泛著金屬光澤的鋼板樣品，眼神里寫滿困惑，國企的人什么時候這么好說話了？

“你們當真屬于軋鋼廠？“他喉頭微動，終于忍不住開口。

陳偉低笑一聲，從西裝內袋掏出一枚暗紅色的印章，“啪“地按在一張報紙上，“瞧見了嗎？這是我們廠長的簽章，這事我能全權做主。“

“據我所知，第一鋼鐵廠和你們軋鋼廠平時做的都是普通鋼材吧？“孔俊宇捏起鋼板樣品，對著自然光瞇起眼睛，語氣里帶著幾分質疑。

陳偉身子前傾，指尖輕點樣品邊緣，“我們廠新來了個大學生，鼓搗出一種新型船用鋼板，就是您手里這玩意兒。“

“大學生？“孔俊宇的眉毛幾乎擰成了麻花，“我怎么從沒聽說過？你們廠保密工作做得這么嚴？”

一直沉默站在陳偉身后的周明突然冷哼一聲，抱臂斜倚在墻邊，“您要是事事都門兒清，我們國企還混什么？有些技術機密，可不是誰都能打聽到的！”

這話帶著幾分刺兒，卻讓孔俊宇的神情瞬間松弛下來。

他盯著周明倨傲的姿態，仿佛突然找到了熟悉的感覺。

國企員工面對民營企業時，骨子里自帶的優越感。

“二位先去會議室稍坐，我去看看這塊鋼材的性能如何。“孔俊宇突然換上笑臉，態度大變。

陳偉看著孔俊宇突然殷勤的模樣，險些沒忍住挑眉，剛才他客客氣氣說了半天，對方還半信半疑，怎么周明一句不客氣的話，反倒讓這人瞬間恭恭敬敬？

這世道，當真實打實的魔幻。

“你看他那副樣子，跟川劇變臉似的。”周明跟著陳偉往會議室走，壓低聲音嘀咕，“早知道擺點譜有用，剛才何必跟他客氣？“”

陳偉側過臉，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民營企業最忌諱被看低，他剛才是摸不準咱們到底有沒有真本事。”

周明撓了撓頭：“那我剛才......“”

“歪打正著。”陳偉無奈搖頭，“但下不為例。”

“我們為什么要對他那么客氣？不就是一個民營企業？“周明還是有些無法理解。

陳偉翻了個白眼，“我們是來談生意的，哪有對客戶擺臉色的道理？”

還有一句話他沒說，就算心里有優越感，都得藏著掖。

只有生意做成了，才是真本事。

見陳偉沉不高興，周明縮了縮脖子，乖乖坐到墻角，不敢再吭聲。

陳偉靠在皮質椅背上，閉目養神，他心里清楚，接下來的事用不著擔心。

現在市場上船用鋼板的標準屈服強度是二百三十五兆帕左右，這是最低門檻。

造船廠哪兒會用這種基礎款，大部分廠子的最低要求都是三百兆帕，就是所謂的高強度鋼。

關鍵不止強度，耐腐蝕性能更是重中之重。

他特意在煉鋼時加了幾種合金元素，一來提升強度，二來增強抗腐蝕能力。

剛測出來的數據顯示，這塊鋼板的屈服強度達到了三百三十兆帕，直接甩開市面上多數產品一大截。

難怪剛才賀良才和老徐看樣品時，眼睛都直了。

第一鋼鐵廠可是本地龍頭企業，他們以往最高只能煉出兩百八十兆帕的鋼材，跟造船需求還差著好大一截。

如今他拿出三百三十兆帕的超高強度鋼，還附帶頂尖耐腐蝕性能，簡直把對方按在地上“摩擦“，人家能不震驚嗎？

不到半小時，會議室的門“砰“地被推開。

孔俊宇滿臉通紅地沖進來，眼睛亮得像是點了兩把火，徑直握住陳偉的手，掌心全是汗。

“小兄弟！你們軋鋼廠真愿意賣這批鋼材？我剛才讓技術部做了測試，這耐腐蝕性能簡直絕了！你們到底加了什么材料？”

其實檢測鋼材用不著這么久，主要是他一開始壓根兒不敢相信數據，反反復復讓機器測了三遍，這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實在是這鋼板的數據太“離譜“了，就連從沿海城市高價拉來的鋼材，最高屈服強度也才三百兆帕左右。

別小看這30兆帕的差距，在船舶制造領域，這簡直是“青銅“與“王者“的鴻溝。

更絕的是耐腐蝕性能，以往廠里造的船，每次出海回來都得花大價錢保養。

要是換上這種鋼材，保養周期能延長三倍以上，實打實的降本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