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衛東眉頭一皺，手指點了點柜臺上的票子：“同志，要講個先來后到。”

“先來后到？”女人嗤笑一聲，從挎包里掏出一沓鈔票甩在柜臺上。

“瞅見沒，現錢！你們這些農村人進城看看就完了，你們買得起嗎？”

林曉氣得臉都紅了：“你咋說話呢？我們農村人咋就買不起了！”

售貨員攥著電視機票為難，剛來這女人一看就不好惹。

旁邊老售貨員小聲跟她嘀咕：“這女的是縣領導陳局的愛人程竹菊，咱可得罪不起。”

售貨員一聽，趕緊把票塞回洪衛東手里：“那個，你們自己商量吧……”

程竹菊一把搶過電視機票，斜眼打量著洪衛東嘖嘖道：“瞅瞅，這褲腿上泥點子還沒干了，死農民回家種你地去！”

“這電視機也是你看的？知道咋開嗎？知道插頭在哪嗎？”

“就你們這幫泥腿子土包子，先把褲腰帶上麻繩換了，再說看電視的事兒吧！”

洪衛東“噌”的一下火氣沖上來了：“農民咋了？農民掙的錢不是錢？你吃的糧食不是農民種的？擱這跟我們裝啥呢？”

“做人得守規矩懂吧？就算你要買，也得在我們后頭排著！”

“哎呦，還規矩？”程竹菊捂著嘴夸張地笑道：“我啥時候也沒排過隊！我站在這就是規矩，知道我家男人是誰嗎？”

旁邊有見過洪衛東的售貨員，湊到他跟前好心提醒：“大兄弟，你就讓給她吧，她男人是農業管理局的陳局長。”

程竹菊環抱雙臂，輕蔑一笑：“聽見了沒？我們干部家庭就得優先，你跟我掙個屁，給我往后靠！”

說完，她還得意的沖售貨員說：“你們告訴他，我啥時候過來排過隊？還跟我爭？自不量力！”

“趁我心情好，趕緊滾！惹毛我，我家男人一句話，你們全都得餓死！”

林曉氣得臉色發紫：“干部咋了！干部不是人？干部不吃糧食啊？我們憑啥讓你！”

剛進來的彩電，就這一臺，有錢有票誰不想現在就買到。

程竹菊翻了個白眼：“少跟我一套套的，一張破票還不知道真假，別跟我扯別的！”

“讓我男人過來，你們不但買不成，他一個電話，都得把你們送進去！”

“哎！你這票要真是假的，我現在就打電話！”說著話，她就要去搶洪衛東手里的票。

洪衛東一把攥住她手腕：“你有啥資格看？告訴你，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排我后面！”

“你，快松手……打人啦！農民打人啦！”

程竹菊突然扯著嗓子嚎起來：“保衛科的人呢！這些土包子要造反啊！”

林曉護著肚子往前一步：“你別血口噴人！明明是你要搶我們的票！”

“買東西排隊天經地義，就算你男人是局長，他來了也得排隊吧？沒聽說干部就能加塞的道理！”

程竹菊指著林曉的肚子陰陽怪氣：“看你也像個知識分子的樣子，咋也這么下賤懷了泥腿子的種，快回家喂豬奶孩子去吧！”

洪衛東拳頭捏得嘎巴響：“你再罵我媳婦一句試試？！”

“呦？怎么著！泥腿子還要打人啊？”

程竹菊挺著胸往前湊：“給你打！來打！不敢了啊？還反了你了！鄉下人就是野蠻！”

售貨員急得直喊：“你們別吵了……”

程竹菊使勁一拍柜臺，震得上面算盤珠“啪啪”響：“今天這彩電我是要定了！你們這些土包子都給我滾……”

正吵吵的不可開交，身后突然傳來一道洪亮的聲音：“怎么回事？從樓下就聽到上面吵吵。”

只見一個穿著四個兜干部裝，有些謝頂的中年男人背著手走了過來。

他臉上雖掛著笑容，但眼睛卻陰沉地能擠出水來。

“陳局長！”

幾名售貨員趕忙迎上去，聲音都有些發顫。

程竹菊眼見來的男人，立馬換了副嘴臉，扭著腰過去挽住男人的胳膊：“廣軍，這兩個鄉下人不講理，欺負我！”

陳廣軍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轉頭看向洪衛東，臉上堆著假笑：“這位小同志，有什么話好好說嘛。”

洪衛東冷笑一聲：“好好說？是你老婆野蠻在先，我們看中的彩電，她過來就要搶，還罵我們是土包子、泥腿子的鄉下人。”

“咋了？干部家屬就可以不說理了？”

陳廣軍笑著擺擺手：“不要這么沖動嘛，我愛人性子直，心直口快，言語發生點沖突，這都在所難免。”

“事情也很簡單……”

他故意拉長了音，從兜里掏出一包“牡丹”牌香煙，慢悠悠地點上：“這彩電是緊俏貨，你們農村是不是還沒通電啊，買了也沒啥用。”

“我看不如這樣，我給你們開張條子，你們下個月再過來買，也不遲嘛。”

“這樣一來，就皆大歡喜了嘛。再說我在農業局主持工作，你們鄉下人不也得靠我們吃飯嗎？”

洪衛東瞇著眼睛盯著他，忍不住冷笑起來。

果然，啥樣的男人，就能娶到啥樣的女人。

這男人一看就是個笑面虎！

還想以勢壓人？這當官的嘴臉，他可不是頭一次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