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心急如焚，張望著四周蠢蠢欲動妖獸，出刀愈發急躁。

催命的喪鐘準時在腦中敲響：

【耗費十年壽元，方在三流刀法上有所成就】

【可妖軀堅如金石，若無真氣加持，只怕無濟于事】

【二十年的壽元還算充足，或許……】

話音落下，“詐騙”、“沉沒成本”的字眼也一同浮現在周玄的腦海里，可事已至此絕無退縮的道理。

別說了，梭哈是一種智慧。

【生死一線，別無他途！灌注二十年壽元推演《長春心法》】

【第一年：焚膏繼晷，嘔心瀝血，終將心法口訣爛熟于心，字字如烙！】

【第五年：渡經脈如焚，真氣逆沖！幾度險象環生，勉強貫通心法第一層，丹田滋生一縷游絲】

【第十年：勤學潛習，始覺自新，意外增壽一年……】

【十五年：觀草木榮枯，感四季輪轉！心法瓶頸已破！真氣流轉，附于長刀，鋒芒畢現】

【二十年：雖小有成就，然養生心法難通殺伐，不堪大用】

【當前剩余：壽元一年】

看著面板上的“一年”，周玄只覺自個的生命已如風中殘燭。若不是心法意外增壽一年，怕不是要當場暴斃？

容不得多想，二十年的功力化作一股溫熱的暖流匯入四肢百骸。

內外的傷口迅速愈合，皮下瘀血如沸水般翻滾消散，錯位的筋骨自覺歸正，急促的喘息也變得深沉、綿長……

而在丹田深處，一股股溫潤醇和的真氣，如溪流入海般流轉于周身經脈。

真不愧是養生功夫！

根據原身百戶的記憶，朝廷為天下武者劃分了境界。

凡胎境武者溫養肉胎，打磨筋、脈、肉、皮、骨五關，倚靠肉身蠻橫、把式精妙搏殺妖獸。

可一旦打通經脈，凝練出一絲內家真氣，便與凡胎判若云泥。

凝氣境武者丹田真氣充盈，根基穩固，動用真氣催發招式，威力不可同日而語。

而到了煉罡一境，真氣愈發精煉。

煉氣成罡者，真氣外發、內勁外顯。可傷敵數丈之外，亦可護于周身，水火不侵、刀槍難入。

在這之上，還有大小宗師，其中真氣渾厚者可延年益壽、諸邪不侵；真氣霸道者飛花摘葉、傷人立死，舉手投足威能莫測！

這還并非武者極限，在那傳說之中，還存在先天一境：后天之氣轉化先天，一身真氣凝煉真元，可修大神通。驅雷掣電、搬山吐火、移星換斗統統不在話下。

古今天下，能入宗師之境者少之又少，大宗師更是鳳毛麟角，更別提什么虛無縹緲的先天了。

周玄雖一身三流武學駁雜難用，卻也是“實打實”苦修了三十載，丹田里奔騰流轉的長春真氣，正是凝氣武者的標志。

凡胎武者對付尋常開智小妖自然是綽綽有余，可一旦面對修練出妖氣的大妖就有些不夠看了。

似周玄原先的凡胎境界本無鎮守一縣的可能，只是這妖獸如潮，殺之不盡、滅之不絕。

軍士早已成了填補的耗材，在日復一日的消磨中變得良莠不齊，規矩……自然也就成了擺設。

……

嗡！長刀嗡鳴，震顫不休！

有了長春真氣的加持，這鍛鐵刀法附上一股綿長不絕的韌勁，一改剛猛有余而后勁不足的缺點。

刀氣破空之際，竟發出“嗚嗚”的低嘯，速度、力量、穿透力皆與先前的攻勢判若云泥。

當當當——！

火星不再是零星濺射，而是成片爆開！

此時再與狼妖利爪硬撼，雖氣力不能與之抗衡，可長刀卻不再亂顫，腳步也似生根般穩如磐石。

眼見獵物的反擊有了章法，狼妖狡黠的眸子里閃過一絲驚疑：“此人本事好生古怪，起初非我一合之敵，而今卻能與我勢均力敵。難不成先前那副氣喘如牛、腳步虛浮的模樣，是在引我上鉤？”

再看周玄刀勢連綿不絕，越劈越兇，越斬越狂，哪有半分力竭之象？！

“不好！”它低吼一聲，碩大的妖軀猛地一扭，竟異常靈巧地虛晃一招，借機向后急躍，順勢隱入妖群之后。

“小兒何往？與某再戰一場！”周玄窮追不舍。

“果然有貓膩。”狼妖陰沉著臉，冰冷的豎瞳死死地凝視著周玄，而后發出一聲短促的咆哮。

陰影中那些尚未完全褪去獸形的嘍啰小妖們，似是得到了某種命令，眼中貪婪的綠光瞬間暴漲。

嗜血的嘶吼連成一片，如同決堤時污濁黑潮，從四面八方瘋狂涌來。

“哼！來得正好，合該拿你們祭刀！”先前被壓著打的憋屈窩火，此刻盡數化作沸騰的殺意。

周玄不退反進，長刀舞成一道又一道的寒光，呼嘯破風。

噗嗤！噗嗤！噗——

刀光所過之處，不再是金鐵交鳴，不再是火星四濺。

隨著一聲聲血肉撕裂的沉悶聲響，殘肢斷臂伴隨著滾燙的妖血噴濺起丈余高！

忽有一只形似鬣狗、速度極快的妖物剛撲到周玄身側，刀光一閃，碩大的頭顱便打著旋兒飛了出去。

又有一頭壯碩如牛、皮糙肉厚的豬妖悶頭撞來，周玄側身讓過鋒芒，反手一刀自其頸側斜劈而入，幾乎將其半個肩膀連帶前腿卸了下來！

輾轉騰挪間，小妖們的慘嚎與臨死的嗚咽此起彼伏，在昏暗的廢墟里開出一朵接著一朵猩紅而又妖異的血花。

一頭開智的狼妖！兩門低劣的三流武學！整整三十年陽壽！

周玄心在滴血，手中的雁翎刀亦在滴血。

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周玄的殺意攀至頂峰，胸中的戾氣噴涌而出。

染血的長刀驟然提起，直指黑暗中那頭面沉似水的妖獸：“到你了！”

攻守之勢異也！

“裝神弄鬼，我看你還有幾分氣力！”

終究是頭沉不住氣的畜牲，縱使開了智，能通幾分人性？

狼妖長嘯一聲，回蕩在死寂的尸山血海間，而后裹挾著一陣血雨腥風沖殺而來。

周玄不閃不躲，體內長春真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轉，隨即悉數灌注于雙臂。

只見一道凝煉到極致的寒光，如同破開夜幕的閃電。

一人一妖，身影交錯而過。

狼妖前沖的身軀兀自保持著撲殺的姿勢，沖出數步。

周玄緩緩直起身，神情淡漠無波，刀尖斜指地面，一顆顆血珠順著冰冷的刃口，滾滾而落。

死寂——

狼妖僵在原地，猩紅的血線，如同扭曲的毒蛇，迅速從它粗壯的脖頸朝著心口蔓延開來。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它瞪圓了雙眼，拼命地按住胸前不斷擴張的裂縫，粘稠的血水從指縫間汩汩冒出。

龐大的妖軀好似被同時抽去了所有筋骨，在一瞬間轟然倒塌。

一滴又一滴的血水，滴滴落落在身下的血泊中，發出細微的“嗒…嗒…”聲。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瞧見那道凌厲的身影提刀而來，狼妖苦苦求饒，不覺間竟帶著一絲哭腔：“是魏長生，對！是他，就是他！”

聞言，周玄身形一頓，握刀的手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隨后又架在狼妖另一側完好的脖頸上。

胸腔劇烈上下起伏，冒著熱氣的殷紅浸染。

哀求的豎瞳似是讀出周玄眼底的殺意，也只得無可奈何地化作怨毒與輕蔑。

“殺了我，你也不會好過……你會死，你會死的！我爹一定會替我報仇的！”

妖眸神采不再，仿佛在暢想周玄慘死的畫面，嘴角不由得勾起一絲得意的獰笑。

噗通！

碩大的狼頭，滾落在污濁粘稠的血泊之中，滾了兩滾，沾滿污穢方才停下。

斷頸處，粘稠的黑紅妖血如同壓抑許久的噴泉，猛地沖上半空，又化作一場腥臭的血雨，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