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聲如雷動，踏碎寂靜長夜！

躍動的火光排成一條起伏的火龍，撕裂沉沉夜幕。

遠處零星火點，待眾人疾馳靠近時，已連成一片無間煉獄。

熱浪裹挾著草灰余燼，化為灰色的煙柱沖天直上，粘稠的血漿被炙烤得滋滋作響，散發出令人作嘔的焦糊味。

云鷹衛的到來并未讓妖獸的屠戮收斂半分，便有一百姓剛舉起柴刀，自陰影中撲出一頭妖狼。

閃著寒光的利爪只一劃拉，半片肩胛連著臂膀便飛了出去，鮮血噴濺一地。

凄厲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夾雜著令人不寒而栗的骨骼碎裂聲以及貪婪的撕扯吞咽聲。

“殺！一個不留！”周玄目眥欲裂，顧不上還未站穩的馬匹，手中長刀悍然出鞘，身形一個閃爍便已踏出數步，待到跟前，陷入口腹之欲的畜牲竟毫無知覺！

五指灌注真氣，如鐵鉗般扣進妖狼后頸，猛地向上一拽，寒光一閃即逝！

一顆碩大猙獰的狼頭滾落在地，貪婪的獠牙死不肯松口，竟連帶著拖出半截血淋淋的腸子。

周玄腳步微頓，余光掃過狼尸下早已氣絕、腹腔洞開的村民，眼神愈發幽寒，瞬間鎖定了下一個目標。

……

火光深處，一頭體格雄壯、皮毛油亮的狼妖頭目，正用爪子按住尚在抽搐的胸膛，低頭撕扯著溫熱的臟器。

待周玄一行殺至，目光所及除了那道鬼魅般的妖影，就只剩下幾具東倒西歪、身批甲胄的尸骸。

“大人，大人！”不知從何處躥出個身影，跪倒在眾人面前自責道：“卑職無能，拼盡全力無法阻攔這狼妖！”

見他口吐鮮血，神情悲切，竟有幾人為之動容。

“魏大人辛苦了！”周玄強壓下心中厭惡，按著他的肩膀寬慰道：“增援已至，不妨先下去稍作休憩。”

此人正是魏長生，他低頭應下，擺出一幅如釋重負的模樣，拄著長刀，跌跌撞撞地退到一旁。

好戲開鑼，狼妖意猶未盡地抬起頭，胡亂抹去嘴角淋漓的血漬：“噫，不賴！吃飽喝足，該干正事了！”

說罷，它扛起一把九環大刀，順手抓起一旁被打斷筋骨、動彈不得之人，如同掐斷一根蘆葦般輕易拎起。

縱身一躍，龐大的妖軀如鐵塔般轟然砸落，堵住幾人去路。常人的身形在它面前，宛如一只小雞仔。

冰冷的豎瞳帶著一絲玩味，掃過眾人，最終釘在了周玄身上。

一張口，骯臟的口涎飛濺：“吾乃黑風寨二大王，盤鈴，你就是領頭的？”

眾人屏息靜氣，刀鋒齊指，嚴陣以待，空氣凝滯如鐵。

狼妖盤鈴抬起它那棱角分明的臂膀，漆黑狼爪如鐵箍般扣住頭顱，左右展示一番后，冷冷道：“你的走狗倒是有種，屠了我不少兒孫，只可惜……”

鮮血肆意淌過那張平靜的臉——周玄認得，是早先在堂前唱衰的小旗官。

今夜由他在城南巡夜，比眾人先一步抵達這陳家鎮。

他總覺得自個的魂魄早就隨大軍困在了苦牢山中，逃出來的不過是一具行尸走肉。

此刻，他的臉上再無半分對死亡的恐懼，只余一片解脫的釋然。

扣顱的五爪如毒蟒絞殺般驟然發力，盤鈴獠牙森然：“身為螻蟻不知命賤，真是莫大的悲哀……”

話音落下，“嘭”的一聲，大好的頭顱宛如西瓜墜地一般，應聲炸裂。

猩紅血水混雜著慘白的腦漿，瞬間炸成一團血霧，碎骨肉糜潑灑了一地。

那畜生咧開血盆大口，探出一條倒刺密布的猩紅長舌，慢條斯理地舔舐著爪縫間殘留的汁水，喉中發出享受般的低沉嗚嚕。

眾人倒抽了一口氣，連連退后數步，雖身處火海，仍覺脊背發涼。

忽有一陣隱隱的啜泣聲隨風飄來，便有一頭圓耳長尾的黃皮子精躥上前，尖聲道：“大王！這批血食都捆結實咯，這就送上山去？”

定睛細看，陰影中幾頭根腳各異的小妖，如驅趕牲口般押著一群百姓沒入黑暗深處。

“看緊了！路上敢偷嘴的，我扒了你的皮！”九環巨刃一橫，盤鈴挑釁似的睨著周玄：“這里由我斷后，哪個不怕死的，上來一試？”

“呵……老狗。”周玄眼底寒芒如淵，翻涌的殺意凝成一抹森白的冷笑。

這副猙獰的面孔倒讓周玄想起了，另一頭對他下過死亡威脅的狼妖，于是開口試探道：“老狗，半月前破廟里行兇的狼崽，可是你的種？”

話音落下，盤鈴臉上的戲謔之色瞬間僵住。

見拖延的手段頗有成效，周玄當即厲喝如雷：“楊弘何在？”

一道身影應聲出列：“卑職在！”

“給我帶足好手，截下那群小妖，少一人提頭來見！”

“這……”喉結滾動，目光掃過那鐵塔般的妖軀，楊弘遲疑了半拍，振聲應下：“卑職遵命！”

在場半數人皆被楊弘帶去，周玄余光瞥見一旁喘著粗氣的魏長生，卻不知這一人一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那是我崽子，你們，你們……”

妖氣翻騰，盤鈴胸膛劇烈起伏，全然不顧截擊的人馬，嘶聲咆哮：“它在哪？它在哪！你們把它怎么了！”

“你問我怎么了？”周玄陡然狂笑，聲似刮骨鋼刀：“不過是扒皮做毯，抽骨磨粉，剜肉調羹罷了”

“你！！！”急火攻心，盤鈴雙目赤紅如血，額角青筋狂跳，當即吐出一口老血。

周玄什么垃圾話沒聽過？論攻心的手段，它還嫩個五百年。

于是又繼續火上澆油，字字誅心：“你這廢物兒子直到咽氣前，都還瞪圓眼珠子，盼著好爹地來救呢。”

“好！你很好。”從牙縫間擠出這幾個陰冷的字眼，盤鈴渾身筋肉鼓脹，鋼針般的毛發根根炸起！頸骨扭動間噼啪爆鳴，如一串鞭炮在皮毛下炸開！

提刀的手也因吃勁而顫顫不已，銀環抖動摩擦刀身，聲聲凄厲既似小鬼搖鈴，又像無常索命。

“你們人族放的狗屁，大多臭不可聞……”獠牙呲出唇外，腥涎滴答落下，喉管像是滾過熾熱的巖漿，淬毒的聲音沙啞：“倒是那句‘血債血償’，我最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