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文隨后看向李采薇姐妹。

“你二人的母親，稍后朕會派人好生護送，到大市街宅邸安頓。”

“到時候會有專門的大夫，還有專人伺候。”

“你二人，隨朕先回去，朕有要事交代。”

……

回到大市街那座清幽的宅院。

李采薇和李漱玉依舊如同踩在云端，心神恍惚。

朱允文讓廖鏞守在屋外，只剩下他們三人。

朱允文示意二女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自己則站在那幾竿翠竹旁，月光灑在他身上，帶著一絲清冷。

“坐吧，不必拘禮了！”

朱允文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平和了許多，卻依舊帶著帝王的威儀。

二女忐忑地坐下，低著頭，不敢直視天顏。

“是不是很疑惑？朕為何要殺人？為何要把偌大的顧氏織坊，強塞給你們兩個弱女子？”

朱允文開門見山。

李采薇鼓起勇氣，抬起頭，眼中帶著困惑和不安：

“陛下，奴婢不敢妄揣圣意只是這織坊龐大，涉及甚廣，奴婢姐妹出身卑微，見識淺薄，不懂經營，如何能擔得起？”

“而且，我們也可自食其力，不必奪他人產業……”

“只怕辜負了陛下的信任……”

李漱玉也用力點頭，小臉上滿是惶恐。

“擔不起？朕說你們擔得起，你們就擔得起！”

“朕今日奪其產業，并非只為替你們母女出口惡氣，更非一時興起。”

他轉過身，目光深邃地看向二女：

“朕要你們，幫朕做一件事。”

“一件關乎社稷安危、江山存亡的大事。”

“眼下朝廷，內憂外患。燕逆作亂，隔江對峙，而朝廷內部，人心浮動，暗流洶涌。”

“最致命的是，錦衣衛在南京城外的耳目，非叛即斷！在城內，也只能勉強震懾百官。”

朱允文的語氣中透著一股深深的無奈：

“所以，朕需要重新打造一個全新的、絕對隱秘的、只對朕一人負責的暗衛。”

“它必須徹底隱藏在黑暗中，避開朝廷六部，避開所有明面上的衙門，避開所有朕認識、百官也認識的人。”

“它的存在，必須是絕密！天下人，包括朕最親近的臣子，都絕不能知曉有此一衛！”

“而執掌這柄暗刃的人選……”

朱允文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斷、

“必須滿足三個條件：其一，朕識得，而群臣不識，百官不識，與朝堂毫無瓜葛；其二，朕能絕對信任；其三，足夠機敏，能擔此重任。”

他向前一步，看著二女眼中升起的巨大震驚：

“你們的命，是朕給的！你們的未來，也系于朕一身！你們，完完全全，是朕的人！除了朕，你們在這世上，再無依靠！”

李采薇和李漱玉的心跳如同擂鼓、

巨大的信息沖擊著她們，恐懼、茫然、不可思議……

是啊，她們的命，她們的一切，都是眼前這位年輕帝王賜予的。

李采薇的聲音帶著顫抖，卻不再退縮。

“奴婢愚鈍，但請陛下明示，奴婢姐妹……該怎么做？”

朱允文眼中閃過一絲贊許：

“很好。具體的步驟，朕會一步步指揮你們。”

“這第一步，就是以顧氏織坊為起點！這織坊門頭鋪面遍布南京城，作坊織戶深入市井，往來商賈絡繹不絕，正是收集市井消息、編織情報網絡的最佳掩護。”

他走到石桌旁，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桌面上快速勾勒：

“南京城的情報網，就從這些織坊、鋪面、往來的機戶和商販中鋪開。”

“而突破口，就在秦淮河！”

他點了點桌面。

“官員宴飲、商賈密談、三教九流匯聚，席間所談，皆是機密要事！那里的歌姬、船娘、龜公，就是最好的眼線！”

“稍后，廖鏞會奉朕密旨，去將秦淮河上花月、春風、富樂等十六座最負盛名的樓館，全部買下！”

朱允文的話擲地有聲。

“從此，它們不再是奸商們的銷金窟，而是朕的耳目！既可培養歌姬眼線，刺探情報，又可盈利，為整個組織提供源源不斷的資金。”

“你們姐妹對秦淮河熟悉，由你們在幕后掌控，身份便是……神秘的徽商！”

“至于這暗衛，”

朱允文直起身，目光灼灼。

“朕已為其命名——影鸞司！”

“影鸞司？”二女輕聲重復，只覺得這名字既神秘又帶著一絲凜冽。

“其宗旨便是十四字。”

“百官眼前無此人，江山背后有此身！”

“架構上，朕設計為三局七科十二衛。”

他用茶水在桌上快速畫出樹狀圖：

“最頂層，上鸞局，乃朕之私人秘書處，只設三人。你二人，李采薇、李漱玉，即為左使，共掌影鸞司日常運作。另設右使一人，由廖鏞兼任，但只負責監督聯絡，錦衣衛體系不得介入司內事務。”

“上鸞局之下，設鸞印指揮中心，駐于皇城隱秘之處，精選二十名絕對忠誠、能力卓絕之人為骨干，負責上傳下達，匯總分析。”

“鸞印之下，分設七科，以北斗七星為號，各司其職！”

朱允文的手指在桌上快速點過：

“天樞科，掌策令。天璇科，掌情報。天璣科，掌人員。天權科，掌金餉。玉衡科，掌刑訊、私獄。開陽科，掌暗殺。”

“最后一科，搖光科，規劃全國情報網絡，編制十二衛！一衛負責一省或一戰略要地，如子衛專司燕逆腹地，丑衛掌控財賦重地。”

“未來，更可涉及外邦蠻夷，扶植代理人，為我大明所用……”

他停頓了一下，看著聽得入神的二女，語氣轉為凝重：

“影鸞司前期目標，”

“掌控南京，滲透軍中，覆蓋江南，最終……將觸角伸進燕逆朱棣的老巢北平。”

“不過這還須一步一步來，人員的培養，任務的執行，情報網的構建，絕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李采薇和李漱玉早已聽得心潮澎湃，她們出身微寒，經歷過最底層的絕望，也見識了最高權力的冷酷與威嚴。

此刻，一個全新的、充滿挑戰卻又無比榮耀的使命擺在她們面前。

這不再是秦淮河上的浮萍，而是真正掌握力量、為拯救她們的人、也為這天下做些什么的機會。

女人，也會對權力有渴望。

姐妹倆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決絕。

她們同時起身，毫不猶豫地跪倒在朱允文面前，額頭觸地，聲音帶著無比的激動和堅定：

“奴婢，叩謝陛下天恩！我惡人姐妹的性命是陛下所救，此生此身，皆屬陛下。”

“陛下但有差遣，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起來吧。從今日起，你們不再是奴婢。”

“這大市街的宅子，便是影鸞司在宮外的第一個據點。你們可憑此令牌，隨時秘密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