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鏞此刻終于回過神來。

他撲通一聲跪地，額頭重重磕在青磚上，趕忙接旨：

“臣廖鏞領旨，從今往后，臣愿為陛下赴湯蹈火，效犬馬之勞！”

他的聲音哽咽，眼眶發熱。

這一刻，就算朱允文讓他去跳火海，他也會毫不猶豫。

死寂中，朱允文從袖中抽出一卷黃綾，隨手擲在廖鏞腳下。

“照著這名單，拿人！”

所謂名單，就是朱允文憑著前世記憶，羅列的朝中反叛名單。

凡是這名單上的，不是給燕軍傳遞了情報，就是倒戈相向，最后在靖難之后高官厚祿！

拿人兩個字輕飄飄的，卻讓殿內半數大臣面如土色。

廖鏞一把抓起名單，眼底瞬間充血，那上面朱筆勾畫的，全是方才錦衣衛請來的官員！

他的目光在“徐增壽“三個字上停留了一瞬，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遵旨！”

廖鏞猛地揮手，潛伏在陰影中的錦衣衛如黑潮般涌出。

他自己則像頭獵豹般撲向徐增壽，鐵掌直接掐住對方咽喉。

“部尚書王鈍王鈍暗中投敵！錦衣衛何在？”

廖鏞一邊壓制徐增壽，一邊厲聲喝道。

幾名錦衣衛立即撲向戶部尚書。

“冤枉！陛下明鑒！”

王鈍的嚎叫戛然而止，被塞進了一團麻核。

這是錦衣衛慣用的手段，防止犯人咬舌自盡。

而接下來，廖鏞則是捧著名單，開始燕王點卯，凡是叫到名字的，全部被錦衣衛摁倒在地，五花大綁！

“兵部尚書茹瑺、刑部尚書鄭賜、工部尚書嚴震直，先行捆到一旁！”

“指揮同知王佐、張信！都指揮僉事陳志、指揮使張安、指揮使王禮……”

“凡在場之人捆至一旁，不在場者，即刻派人捉拿，帶到金川門前聽候發落！”

名單上，有些人是在名單上，有些人則不在名單，正在各自崗位，所以還得錦衣衛拿人一趟。

而這突如其來的劇變，也是讓在場的其他大臣驚個不輕。

不出片刻，錦衣衛便將朱允文名單上的所有人全部拿下，并且沒有一個遺漏。

“回陛下，反賊已全部都拿下！”廖鏞抱拳一拜。

朱允文滿意地拍了拍廖鏞的背后，隨即環顧在場其他還在震驚中的群臣。

“諸位愛卿想必很是詫異，為何朕會突然下令錦衣衛，將你們的這些同僚拿下呢！”

“因為他們所有人，全都做了嚴逆的眼線耳目，全都在暗中效忠了燕王！”

此話一出，滿堂大駭！

大臣們也都能猜到，燕王能如此順利南下，朝中勢必會有內應，但是沒有想到，會有這么多。

朱允文踱到工部尚書嚴震直面前，突然伸手扯了扯他的衣領。

“朕方才讓錦衣衛查過了，城內守城的云梯弩機等一應準備，是你讓人鋸斷榫卯的吧？”

朱允文的聲音很輕，卻讓嚴震直直接癱軟在地，眼眶發紅。

刑部尚書鄭賜想跪下求饒，奈何整個人都被錦衣衛死死架著。

朱允文來到他的面前：

“詔獄里數十名名燕軍細作，你偷偷放了幾個？嗯？”

“戶部尚書王鈍！朕聽說，你還打算偷偷在燕王到來之前，燒了城中糧草，可有此事？”

朱允文一問一個準，一問一個啞口無言。

這場面，看得在場的其他官員如芒刺背，干咀津液！

這上位，不光早就清楚知道朝中何人變節不說，還十分清楚地知道這些人都打算干些什么！

如此一來，群臣都在心里默默認定，朱允文口中所說的影子禁軍，并非空穴來風。

而最精彩的當屬徐增壽。

這位徐達的兒子，此刻盡管被錦衣衛反剪雙臂，仍梗著脖子獰笑：

“朱允文！你殺光我們又怎樣？燕王殿下已至龍潭！守城，就憑你，還有城內這些酒囊飯袋，能守得住嗎？”

“真不知道皇考當初怎么想的，竟然會把皇位傳給你這么個庸碌之輩！自打靖難開始，這朝廷大軍的動向，就被燕王牢牢掌控。”

“今日要不是李景隆那個蠢貨露了馬腳，只怕三日之后，燕王殿下攻入南京，你都還被蒙在鼓里吧？”

看著徐增壽說個沒完沒了，朱允文也是狠狠一咬牙。

刀光一閃，手起刀落。

徐增壽的頭顱飛起三尺高，血濺在殿柱上，畫出道道猩紅的軌跡。

那顆頭滾到他兄弟的徐輝祖腳邊，雙目圓睜，嘴唇還在微微顫動，似乎還不信自己就這么死了。

“徐達大將軍英雄一世，乃我大明萬里長城。”

朱允文甩了甩刀上的血珠，聲音輕得可怕。

“怎么就生了你這么一條專咬主人的狗？“

徐輝祖死死盯著弟弟的頭顱，臉上的肌肉劇烈抽搐。

這個素來穩重的將軍突然跪倒在地，對著朱允文重重叩首：

“臣教弟無方！臣有罪！”

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朱允文則是闊步走到了徐輝祖面前，將其扶起。

同為徐達兒子，雖然徐增壽背叛了自己，但是徐輝祖對自己的忠誠，是毋庸置疑的！

歷史上，徐增壽背叛朝廷，就是徐輝祖在六月初九的揭發的！此外，城中唯一可以用的兵馬，也就只有魏國公徐輝祖的部曲一萬余人！

故而即便徐增壽罪該萬死，但徐輝祖還得要好好善待拉攏。

不過眼下的問題是，朱允文在這之前對徐輝祖一直存有猜忌！

現在想要啟用徐輝祖，就沒那么容易了，于是朱允文看著戰戰兢兢的徐輝祖半天，旋即沉吟道：

“汝弟作亂，乃自食惡果，更有奸人挑唆之因，與魏國公無關，與徐家更無關！”

朱允文這話的意思很明確，就是把徐增壽從徐家摘干凈了！

也是告訴其他大臣，徐增壽是反賊，但是徐家其他人，以及徐輝祖不是！

徐輝祖聽著朱允文的話，滿臉感激。

“眼下朝中奸逆橫行，能堪大用者甚少！而今，朕只能眼睜睜看著燕王大軍步步逼近，朝廷數十萬大軍接連潰敗，一座座城池拱手相讓……”

說著，朱允文硬生生從眼角擠出幾顆淚珠。

看得在場許多大臣為之動容，徐輝祖更是情不自禁，跟著朱允文哭了起來。

見情緒烘托差不多，朱允文吞了吞喉嚨：

“而今朝局困頓，朕且作詩一首，以抒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