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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新居與鍵盤交響曲

首爾藝術大學樸教授的辦公室里,空調(diào)發(fā)出低沉的嗡鳴,驅散了夏末午后的燥熱。林遠坐在樸教授對面的椅子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邊緣,目光時不時瞟向門口。今天是簽租房合同的日子。

“別緊張,林同學。”樸教授溫和地笑了笑,將一杯溫水推到他面前,“姜惠媛學姐很守時,應該快到了。”

“姜惠媛學姐?”林遠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這是他第一次知道房東學姐的全名。名字很好聽,有種古典的韻味,就像她給人的感覺一樣,清冽又帶著一絲神秘。

“嗯,她也是我們學校畢業(yè)的,表演系,很優(yōu)秀的一個孩子。”樸教授的語氣帶著長輩的贊賞,“現(xiàn)在在……嗯,做一些幕后的工作,也挺忙的。”

表演系?林遠心里“哦”了一聲,難怪氣質那么好,那雙露在口罩外的眼睛也格外有神采。搞藝術的,還是表演系,那租房子給她,應該……問題不大?至少不會拖欠房租吧?他腦子里莫名閃過一些關于“藝術家”不羈生活的刻板印象,隨即又趕緊甩開。

“謝謝樸教授幫忙牽線。”林遠再次道謝。樸教授擺擺手,示意不必客氣。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請進。”樸教授應道。

門開了。依舊是那件寬大的青色T恤,搭配著簡單的白色七分褲和平板鞋,只是今天沒有戴帽子和口罩。一張清麗素凈的臉完全展露出來。皮膚白皙,五官小巧而精致,尤其是一雙眼睛,清澈明亮,眼尾微微上挑,帶著一種天然的疏離感,卻又在看向人時顯得格外專注。頭發(fā)隨意地扎了個低馬尾,幾縷碎發(fā)垂在頰邊,更添幾分隨性。

林遠只覺得呼吸一滯。他猜到她應該好看,但沒想到會這么……有沖擊力。不是那種濃艷的漂亮,而是一種干凈、清冷,像山澗溪水般的氣質。昨天隔著口罩和帽子,那份熟悉感似乎更強烈了些,但現(xiàn)在看到全貌,卻又覺得陌生而驚艷。他連忙站起身。

“樸教授,抱歉,路上有點堵車。”姜惠媛的聲音比昨天在電話里更清晰,帶著一絲歉意,目光轉向林遠,微微頷首,“林同學,你好。”

“學姐好!”林遠趕緊回禮,聲音比平時高了一點,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張。

“惠媛來了,坐吧。”樸教授笑著招呼,拿出兩份早已準備好的文件,“合同我簡單看了一下,沒什么問題,很規(guī)范。你們雙方再過過目,確認無誤就可以簽字了。”

姜惠媛在樸教授旁邊的椅子坐下,動作自然而優(yōu)雅。她從隨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支筆,將其中一份合同推到林遠面前。“林同學,你先看看。重點就是昨天說的那幾點:保證金三千萬,月租五十萬,租期一年起,提前退租保證金不退。保持安靜、整潔,不搞聚會。水電燃氣費自理,按賬單支付。另外,房子是密碼鎖,簽約后我會把初始密碼發(fā)給你,你可以自己修改。”

林遠接過合同,沉甸甸的紙頁仿佛承載著他接下來一年的生活。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逐條仔細閱讀。合同條款確實清晰明了,姜惠媛學姐昨天口頭說的都白紙黑字地列了出來,沒有任何隱藏陷阱。他重點看了違約條款和退租規(guī)定,也都很合理。唯一讓他心頭微動的是租金支付方式——要求每月1號前轉賬到指定賬戶。

“沒問題,學姐,條款都很清楚。”林遠放下合同,抬起頭,目光盡量坦然地迎向姜惠媛。

“好。”姜惠媛點點頭,沒多說什么,直接在甲方處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她的字跡清秀有力,帶著點灑脫。簽完,她將合同遞給樸教授作為見證人簽名,然后看向林遠。

林遠深吸一口氣,拿起筆,在乙方處鄭重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林遠**。兩個字寫得端端正正,仿佛在進行一場重要的儀式。樸教授也在見證人處簽了名。

“一式兩份,你們各自保管好。”樸教授將兩份合同分別遞給他們,“惠媛,房子那邊都收拾好了吧?”

“嗯,昨天剛請人徹底打掃過,家具家電都是齊全的,可以直接入住。”姜惠媛收起自己的那份合同,看向林遠,“林同學,你打算什么時候搬過去?”

“我……東西不多,今天或者明天都可以。”林遠盤算著宿舍里那點家當,最值錢的就是那臺電腦了。

“那方便的話,待會兒我可以帶你過去一趟,告訴你一些基本事項,順便把密碼給你。”姜惠媛提議道。

“好!麻煩學姐了!”林遠求之不得。

告別樸教授,林遠和姜惠媛并肩走出教學樓。午后陽光依舊熱烈,但走在姜惠媛身邊,林遠莫名覺得周圍的空氣都清新了幾分,甚至……有點涼颼颼的?大概是學姐氣場太強。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氣氛有點微妙的尷尬。林遠搜腸刮肚想找點話題,總不能一直這么干走著。

“學姐……是表演系的?”他想起樸教授的話。

“嗯,畢業(yè)兩年了。”姜惠媛的回答簡潔。

“那現(xiàn)在……”林遠硬著頭皮繼續(xù)問。

“做一些跟影視相關的幕后工作,比較雜。”姜惠媛的回答依舊模糊,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她似乎不太愿意多談自己的工作。

“哦哦,挺好。”林遠識趣地沒再追問,轉而說道,“學姐的房子位置方便嗎?離學校遠不遠?”這是他最關心的實際問題。

“不遠,就在學校后門那個街區(qū),走路大概十分鐘。小區(qū)叫‘溪畔苑’,比較安靜,安保也不錯。”姜惠媛介紹道,“那棟樓住戶不多,你住的那層就你一戶,應該挺適合你寫作的。”

“就我一戶?”林遠有點驚訝,這條件在首爾可不多見。

“嗯,頂層,復式結構。樓下是客廳廚房衛(wèi)生間,樓上是臥室和一個小書房。”姜惠媛補充道,“書房采光很好,對著小區(qū)花園,你應該會喜歡。”

復式?頂層?書房?林遠聽得心頭狂跳。這條件……月租五十萬?他感覺自己可能走了大運,或者……這房子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隱疾”?比如鬧鬼?風水不好?他偷偷瞥了一眼身邊神色淡然的姜惠媛,覺得后者的可能性不大。

“聽起來……太好了。”林遠忍不住感嘆,“學姐,這個價格真的……”他想說“太便宜了”,又覺得不太合適。

姜惠媛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房子是我家里的,空著也是空著。樸教授介紹的學生,信得過。而且,”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林遠背著的那個鼓鼓囊囊、一看就裝著筆記本電腦的背包,“安靜、整潔,按時交租,就是最好的租客了。”

這話讓林遠心頭一暖,同時也感到了無形的壓力——必須保持安靜整潔!絕不能辜負學姐的信任(以及這超值的房租)!

說話間,兩人已經(jīng)走出了校門,拐進一條綠樹成蔭的街道。沒走多遠,一個看起來頗為高檔、門禁森嚴的住宅小區(qū)出現(xiàn)在眼前。“溪畔苑”幾個字低調(diào)地鑲嵌在入口的石墻上。

姜惠媛在門禁處刷了卡,帶著林遠進入小區(qū)。環(huán)境果然清幽,綠化很好,幾棟樓間距很大。她帶著林遠徑直走向最里面的一棟,刷卡進入單元門,乘坐電梯直達頂層——8樓。

走出電梯,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寬敞的獨立玄關。姜惠媛在密碼鎖上按了幾下,滴的一聲輕響,厚重的防盜門應聲而開。

“進來吧。”姜惠媛率先走了進去,在玄關處換了拖鞋,也遞給林遠一雙新的男士拖鞋。

林遠換上鞋,踏入房間的瞬間,眼睛不由自主地睜大了。

正如姜惠媛所說,樓下是開闊的客廳、開放式廚房和一個干濕分離的明亮衛(wèi)生間。整體裝修是現(xiàn)代簡約風,以白色和淺木色為主調(diào),干凈、明亮、線條利落。客廳一整面落地窗將外面小區(qū)蔥郁的綠意和遠處的城市天際線框成了一幅流動的畫。家具不多,但看得出來都是精心挑選過的,質感很好。沙發(fā)柔軟舒適,地毯厚實溫暖。開放式廚房一塵不染,廚具電器齊全且嶄新。整個空間彌漫著一種清新、寧靜的氛圍。

“哇……”林遠忍不住發(fā)出低低的驚嘆。這比他預想的要好太多太多!宿舍那狹小的空間跟這里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他感覺自己像個闖入宮殿的流浪漢。

“密碼是 0808#,初始的,你待會兒可以自己修改。”姜惠媛站在客廳中央,指著大門說道,“樓上臥室和書房,你上去看看吧。臥室床品是新的,我沒用過。書房的書桌椅子也都有。”

林遠強壓下心中的激動,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沿著樓梯走上二樓。樓上的空間同樣開闊,主臥帶獨立衛(wèi)浴,寬敞明亮,一張舒適的大床靠墻擺放。旁邊就是書房,一面墻的書架空著,一張寬大的實木書桌正對著窗戶,窗外果然是小區(qū)的中心花園,視野極佳。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光潔的桌面上,林遠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坐在這里,沐浴著陽光,手指在鍵盤上飛舞的場景。這簡直是……碼字天堂!

他深吸一口氣,感覺幸福來得太突然。

“還滿意嗎?”姜惠媛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林遠趕緊下樓,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欣喜:“非常滿意!學姐,這房子太好了!真的……謝謝學姐!”

“滿意就好。”姜惠媛臉上也露出一絲淺淡的笑意,“注意事項合同里都寫了,我就不再啰嗦了。物業(yè)費包含在房租里,你不用管。水電燃氣費賬單會寄到門口郵箱,記得按時去交。垃圾要分類,樓下有分類投放點。有什么東西壞了,如果不是人為損壞,聯(lián)系物業(yè)或者告訴我都可以。”

“好的好的,我都記下了!”林遠連連點頭。

“嗯。”姜惠媛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似乎在確認沒什么遺漏,“那……我就先走了。你隨時可以搬進來。這是我的TalkChat號,”她拿出手機,“我們加一下?以后交房租或者有什么事情方便聯(lián)系。”

“好的!”林遠連忙掏出手機,兩人互加了TalkChat好友。姜惠媛的頭像是一只慵懶的布偶貓,昵稱就是簡單的“H.W.”。

“搬家需要幫忙的話……”姜惠媛猶豫了一下。

“不用不用!”林遠趕緊擺手,“我就一個行李箱和一個電腦包,自己就能搞定!學姐您忙您的!”

“那好。祝你入住愉快。”姜惠媛點點頭,沒再多說,走向玄關換鞋。

“學姐慢走!謝謝學姐!”林遠送到門口。

門輕輕關上,隔絕了那道清冷的身影。偌大的空間里只剩下林遠一個人。他站在客廳中央,環(huán)顧著這個明亮、安靜、屬于他未來一年的“新家”,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涌上心頭。

直到肚子傳來一陣咕咕的抗議聲,才將他拉回現(xiàn)實。

“搬家!碼字!”林遠瞬間充滿了干勁。這么好的環(huán)境,不碼他個一萬字對得起這月租嗎?對得起學姐的信任嗎?對得起催更的書友……呃,這個再說。

他幾乎是跑著沖回宿舍的。同寢的哥們兒還沒返校,正好方便他收拾。果然如他所言,東西少得可憐:一個24寸的行李箱裝滿了四季衣物和一些雜物,一個裝著洗漱用品的拎包,以及他視若珍寶的電腦背包——里面是他的生產(chǎn)力工具:筆記本電腦、平板、機械鍵盤、鼠標、移動硬盤。

前后不到一小時,林遠就完成了從宿舍到新家的“遷徙”。當他再次站在“溪畔苑”8樓那個寬敞的客廳里,看著自己那點寒酸的家當,對比這豪華的環(huán)境,不禁啞然失笑。不過沒關系,他的“家當”主要在虛擬世界——那些未完成的故事和等待他填坑的書友。

當務之急是填飽肚子。他放下行李,直奔小區(qū)門口的便利店,買了面包、牛奶、泡面、火腿腸等一堆速食,又囤了幾大瓶礦泉水,匆匆解決了遲來的午餐。

下午三點,陽光正好斜射進二樓的書房。

林遠虔誠地將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機械鍵盤、鼠標一一擺放在那張寬大的實木書桌上。插上電源,按下開機鍵。電腦風扇發(fā)出輕微的嗡鳴,屏幕亮起幽藍的光。他活動了一下手指,感受著機械鍵盤那令人愉悅的敲擊感。

打開“作家助手”軟件,登錄“星河小說網(wǎng)”作者后臺。后臺數(shù)據(jù)瞬間跳了出來:

*昨日新增訂閱: 1021

*新增收藏: 87

*新增評論: 56

*書友群消息: 99+

催更的“盛況”一如既往。

林遠點開書友群,消息瞬間刷屏:

「失蹤人口回歸了?」

「作者菌你終于活了!三天!你知道這三天我怎么過的嗎?!」

「新章呢?生產(chǎn)隊的驢都不敢這么歇!」

「看簡介說作者去韓國留學了?真的假的?怪不得斷更,情有可原……個屁啊!快更!」

「樓上別信,這b肯定又找借口摸魚!」

「新章不夠甜就給你寄刀片!首爾地址交出來!」

林遠看著這些或暴躁、或調(diào)侃、或威脅的留言,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勾起。這就是他的書友,一群口是心非、嗷嗷待哺的“衣食父母”。他手指在鍵盤上噼啪敲擊:

「各位大佬息怒!小的已安頓完畢,從首爾貧民窟(宿舍)搬進了豪華大平層(租的),新鍵盤已就位,今日雙更謝罪!保證甜度爆表!」

消息一發(fā),群里瞬間炸鍋:

「臥槽?真去首爾了??」

「大平層?作者菌你傍上富婆了?」

「雙更?!!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別廢話,快放正文!我們要看男女主親親!」

林遠沒再理會群里的喧囂,深吸一口氣,點開了自己小說的文檔。故事正進行到關鍵的感情升溫階段,男女主角因為一場誤會暫時分開,男主角獨自在異國他鄉(xiāng)的街頭,思念如潮水般涌來……

窗外的陽光溫暖地灑在鍵盤和屏幕上,新環(huán)境帶來的寧靜感前所未有地包裹著他。沒有了宿舍的嘈雜,沒有了空間逼仄的壓抑,只有指尖敲擊鍵盤的清脆聲響和自己腦海中奔涌的故事脈絡。

他沉浸其中,忘記了時間。故事里的男主角在東京的雨夜徘徊,而林遠則在首爾午后的陽光里,用文字編織著另一個世界的悲歡離合。鍵盤的敲擊聲如同密集的鼓點,又如同舒緩的溪流,在這個嶄新而安靜的空間里,奏響了一曲只屬于創(chuàng)作者的、孤獨又飽滿的交響曲。

當文檔右下角的字數(shù)統(tǒng)計跳到【2187】時,林遠才猛地從那種忘我的狀態(tài)中驚醒。窗外,天色已經(jīng)染上了淡淡的橙紅,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給書房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

他保存文檔,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和手腕。新家的第一個下午,效率驚人!這環(huán)境,這書桌,這陽光……值!太值了!

他滿意地看著文檔,設置了晚上八點的定時發(fā)布。然后,他點開了TalkChat,找到了那個布偶貓頭像的“H.W.”。

手指在屏幕上停頓了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后認真地敲下:

「學姐您好,我是林遠。我已經(jīng)搬進來了,一切都很順利。房子真的非常棒,尤其是書房,非常感謝!另外,我想確認一下房租轉賬的賬戶信息,是之前合同上那個嗎?我準備明天去銀行辦理轉賬。」

發(fā)送。

等待回復的間隙,林遠站起身,走到窗邊。俯瞰著樓下漸漸亮起燈火的小區(qū)花園,晚風帶著涼意拂過面頰。一種全新的、充滿希望的生活,似乎就在這片燈火和鍵盤的敲擊聲中,悄然拉開了序幕。他摸了摸又開始咕咕叫的肚子,轉身下樓,準備用一碗豪華加蛋加腸的泡面,犒勞一下自己和新居的第一天。

而此刻,在城市的另一端,某個排練廳里。剛剛結束一段配音工作的姜惠媛,拿起震動的手機,看到了那條來自新租客的信息。她看著屏幕上那句“房子真的非常棒,尤其是書房”,清冷的眼眸里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她簡單地回復:

「賬戶信息沒錯。入住順利就好。保持整潔。H.W.」

發(fā)送完畢,她將手機放回包里,拿起桌上的劇本,走向下一個工作間。對她而言,這只是生活中一筆普通的租賃交易完成了。只是那個背著沉重電腦包、眼神干凈又帶著點執(zhí)著的學弟身影,在她腦海中短暫地停留了一瞬,隨即又被密集的工作日程覆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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