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門檻被春桃輕輕抬起，蘇檀剛跨進閨房，鼻尖便撞進一縷沉水香——這味道不對。

她垂在袖中的手指蜷起，前世蘇府被抄時，老夫人房里的沉水香也是這般濃得發苦。

“檀兒今日可真是出風頭。“

主位傳來的聲音像浸了蜜的銀針，蘇檀抬眼便見蘇老夫人端坐在梨花木圈椅上，鬢邊的珊瑚簪子隨著她點頭的動作輕晃，慈眉善目的模樣與前世刑場上那封“蘇檀通敵“的血書重疊。

她喉頭一緊，忙福身行禮，發間珍珠串子叮鈴作響：“檀兒...檀兒不知怎的，手一滑就潑了茶...“尾音故意發顫，像被嚇破了膽的小雀兒。

“無妨。“老夫人招了招手，立在身側的綠梅端來新沏的碧螺春，茶盞里浮著兩片嫩茶葉，“再喝一碗茶，壓壓驚。“

蘇檀接過茶盞時，指尖觸到青瓷的涼意。

她垂眸盯著茶面漣漪，鼻尖卻捕捉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腥甜——是軟骨散。

前世她替裴家試毒時，曾聞過這種混著鐵銹味的甜，發作時渾身骨頭軟得像泡了水的棉絮，連爬都爬不起來。

“謝祖母。“她捧茶的手開始發抖，茶盞邊緣磕在門牙上發出輕響，“檀兒...檀兒手又酸了...“話音未落，茶盞“當啷“墜地，青瓷碎片濺到老夫人繡著纏枝蓮的鞋尖，茶水浸透了她月白裙角。

“哎呦我的姑娘！“春桃尖叫著撲過來，用帕子去擦蘇檀裙上的茶漬，“您怎的又摔了？“

蘇檀“撲通“跪在碎瓷片里，膝蓋壓到一片鋒利的瓷碴，疼得眼眶泛紅：“祖母責罰檀兒吧，檀兒實在太笨了...“余光瞥見老夫人的手指在椅把上輕輕叩了兩下——那是前世她審家仆時的習慣，每叩三下，便要動家法。

“起來。“老夫人的聲音突然軟了，“綠梅，快帶蘇姑娘去換身衣裳。“她抬眼時，眼角的皺紋里似乎全是笑意，“春桃，去把地上收拾干凈，仔細姑娘扎了腳。“

蘇檀跟著綠梅往凈房走，路過穿衣鏡時，鏡中映出老夫人的影子——她正捏著帕子擦鞋尖的茶漬，動作慢得像在數心跳。

“姑娘，您慢些。“綠梅扶著她的胳膊，指尖在她肘彎輕輕掐了一下。

蘇檀心頭一跳，這是前世綠梅被老夫人收買后，傳遞暗號的手法。

她垂眸盯著青石板縫里的青苔，系統面板在視網膜上浮現：【檢測到陷阱，觸發支線任務：識破祖母的試探（完成+5反派值）】

凈房里，蘇檀反手扣上雕花木門。

她盯著銅鏡里自己泛紅的眼尾，咬了咬舌尖讓眼淚更真實些，指尖卻悄悄按在腰間的系統按鈕上。

面板彈出的瞬間，她迅速劃到兌換欄——易容丹（消耗10反派值）。

“叮——“

清涼的藥丸滾進喉嚨，蘇檀眼前閃過一片金芒。

再見鏡中，圓臉變成了尖下巴，眉峰壓得低低的，正是前院灑掃的小丫鬟阿巧的模樣。

她解下外裳裹住頭臉，推開后窗翻了出去。

老夫人的寢房在東跨院，蘇檀貼著廊柱往里挪，聽見屋里傳來老夫人的聲音：“那孩子今日眼神不對，從前發癡時是混沌的，現在...倒像被誰點醒了。“

“老夫人是說...“綠梅的聲音帶著遲疑。

“若真是覺醒了...“老夫人的茶盞重重落在案上，“當年她娘就是太聰明，才被裴家的毒酒灌死。蘇家養的是棋子，不是執棋人。“

蘇檀的指甲掐進掌心。

前世她娘的死因，老夫人說是染了時疫，原來竟是被裴家滅口？

她貼著柱子的脊背沁出冷汗，系統面板突然震動：【支線任務完成，反派值+5（當前15/100）】

“阿巧？“

身后傳來綠梅的喚聲，蘇檀猛地轉身，正撞進綠梅懷里。

綠梅的手按在她后頸，力道重得像鐵鉗：“老夫人說，要查查誰在偷聽。“

“姑娘！“

一道清冷的男聲從院外傳來。

綠梅的手倏然松開，蘇檀借機溜進月洞門，正撞進一堵帶著沉水香的胸膛。

她抬頭，正看見裴硯垂眸望著她，青玉扇骨上的蛇紋在月光下泛著幽光。

“裴...裴大人？“她慌忙后退，卻撞在院墻上。

裴硯的扇尖挑起她一縷發絲，蛇紋在發間游走：“蘇三姑娘這是要去哪兒？“他的聲音像浸了冰的玉。

“方才在閨房里，我看見你打翻茶盞時，避開了所有鋒利的瓷片。“

蘇檀的心跳漏了一拍。

前世裴硯最擅長觀察細節，她裝了十年的笨拙，竟在第一日就被拆穿？

“顧清棠當年也這般，“裴硯的扇骨劃過她耳后，“跌碎一盞茶，卻讓整個東宮血流成河。“他突然笑了，眼尾的紅痣像一滴血，“你可知，我為何深夜來蘇府？“

蘇檀喉頭發緊，強撐著搖頭。

裴硯從袖中摸出一枚玉牌，塞進她掌心：“莫急，我知你是誰。“

玉牌背面刻著一行小字，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軟骨散無解，除非用斑蝥。“

他轉身時，衣擺掃過她的鞋尖。

蘇檀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這才敢低頭看玉牌——正面是裴家的云紋徽記，背面的字卻像他前世在天牢里握她手時的溫度。

“姑娘？“春桃的聲音從閨房方向傳來，“您換好衣裳了么？“

蘇檀迅速將玉牌塞進衣襟，易容丹的藥效正在消退，鏡中她的臉漸漸變回火氣未脫的少女模樣。

系統提示音在耳邊響起：“檢測到關鍵人物裴硯介入，觸發主線任務：與重生者博弈（進度1/100）“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時落了，東邊的天際泛起魚肚白。

蘇檀摸出袖中斑蝥粉，指尖沾了些放在鼻下輕嗅——這是前世刑場下的雨里，她最后聞見的味道。

“春桃，“她對著銅鏡理了理鬢角，“明日幫我去藥堂多買些斑蝥吧。“

春桃端著新衣裳進來時，正看見姑娘望著窗外出神。

晨光透過窗紙灑在她臉上，把眼尾的淚痣照得發亮，像墜了顆小血珠。

“姑娘？“

蘇檀回頭，笑得像剛開的桃花：“我要給祖母泡盞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