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聽完林噙霜這番唱念做打，趙晗臉上始終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般說來，小娘管家真是辛苦的很，只是岳丈大人既把管家權(quán)交給你，自是信得過小娘的能力，對那些個不聽話，怠慢衛(wèi)小娘母子的刁奴，尋個由頭發(fā)賣便是。”

林噙霜絞著手中的帕子，垂眸道：“大姑爺說的是。”

“時辰不早了，還請小娘留步。”

待送走趙晗與郎中后，林噙霜臉色驟然一變。

“好個六姑娘，竟在我眼皮底下跑出去搬救兵！”

周雪娘低聲道：“奴婢剛才派人打聽，前院有小廝說看見六姑娘是鉆狗洞出去的，難怪沒找到她。”

“我真是小瞧她們母女了。”

“罷了，來日方才，生下來算什么本事，養(yǎng)的大才是。”

林噙霜抬手?jǐn)Q了擰眉心，又吩咐女使去小廚房端碗降火的梨湯。

衛(wèi)小娘院，七哥兒被奶媽抱去喂奶，明蘭緊握著衛(wèi)小娘的手，心里尚有些后怕。

“天底下哪有這么巧的事情，今兒若不是姑娘跑出去求大姑爺，只怕小娘和哥兒……”小蝶欲言又止，恨恨的看了一眼正在屋外打雜的朱樓。

剛鬼門關(guān)上走過一遭的衛(wèi)小娘豈會不知這是林噙霜的詭計。

她扭頭看向明蘭，心里涌起一抹酸楚。

這深宅中，母親護雛之責(zé)反倒要雛鳳振翅相代。

“小娘，你怎么了？”明蘭見衛(wèi)小娘眼里噙著淚水，忙問道。

“我沒事，明兒，你今日可有累著？”

明蘭搖搖頭，稚嫩的面容上浮現(xiàn)出超乎年齡的堅毅，“我不累，我只想要小娘和弟弟平安無事。”

衛(wèi)小娘滿心疼愛，抬手撫了撫她的臉頰。

“小娘，今日之事，等主君和大娘子回來，奴婢定要去她們面前說道說道！”小蝶一雙美目中中燃著不平的怒火。

“不可，此事主君若不問，咱們就別說。”

小蝶尤為不解的看向衛(wèi)小娘，“時至今日，小娘還要隱忍不發(fā)嗎？”

衛(wèi)小娘搖搖頭，“此事若由我們開口，主君即便動怒，也不過禁足林小娘幾月罷了，不痛不癢，又有何用。”

“可就這么忍了，奴婢實在不服氣，林小娘她是想置小娘你于死地啊！”

“何況現(xiàn)在還有了哥兒……”

衛(wèi)小娘拍了拍小蝶的手背，“此事我自有主張。”

緊接著，她把目光放在明蘭身上，“明兒，等老太太回來，你去她身邊好不好？”

明蘭猛然抬頭，杏眼中滿是錯愕，“小娘為何又提起此事？爹爹一心想讓四姐姐過去，我不想和四姐姐爭，也不想離開小娘。”

衛(wèi)小娘心里帶著難以言說的復(fù)雜情緒，沉思片刻，她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大姑娘和五姑娘是嫡女，議親時大娘子必不會委屈了她們。”

“四姑娘深得你爹爹寵愛，而明兒你唯有去老太太那里，將來才能有個倚靠。”

“至于你弟弟，他是盛府的兒子，將來無論學(xué)業(yè)前程還是娶妻，你爹爹必不會虧待了他。”

衛(wèi)小娘清楚若明蘭留在她身邊，將來及笄后，盛纮對她的婚事定不會上心。

而盛老太太是勇毅侯獨女，養(yǎng)在她身邊，單這一層，將來議親時就能多出不少選擇。

“姑娘，你就聽小娘的吧，她心里也舍不得你。”小蝶開口勸說著。

明蘭只低著頭，她思索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

盛纮得知衛(wèi)小娘誕下一子的消息后，心中自是喜悅非常。

一個家族若想興旺，首重便是子嗣昌茂，如今又添一子，盛家的根基便又穩(wěn)固一分。

在潤州只耽擱四五日，盛纮便帶著妻女匆匆返回，盛老太太則先盛纮一天回來。

盛纮心里雖記掛著自己將將出生的第七子，可還是遵循禮數(shù)，剛一回到家中帶著王若弗來給盛老太太請安。

廂房內(nèi)，盛老太太的臉色很是不好看，她端起一盞熱茶，不緊不慢的品著。

盛纮和王若弗見狀，二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家中添丁，盛老太太理應(yīng)高興才是啊。

“母親，可是此次上山禮佛遇到什么糟心事兒了？”盛纮小心翼翼問。

盛老太太緩緩放下茶盞，目光在二人臉上掃過，聲音微冷：“禮佛倒是順?biāo)欤皇腔馗螅牭叫┯袚p我盛家臉面的閑言碎語。”

“啊？究竟出什么事情了？”

王若弗伸長脖子，險些沒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盛纮心頭一緊，不禁開始回想自己近日的所作所為，否有什么不妥之處。

他暗自思忖，莫非是前段時日與同僚飲酒時說了什么不當(dāng)?shù)脑挘窟€是衙門里的公務(wù)出了紕漏？

盛纮左思右想，毫無半點頭緒，“兒子愚鈍，還請母親明示。”

盛老太太深吸一口氣，“我回來就聽說衛(wèi)小娘因胎大難產(chǎn)，可穩(wěn)婆一個醉酒，一個孫兒病了回家照料，還有一個在眾人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竟讓六丫頭孤身出門求大姑爺請郎中。”

王若弗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咱家還能出這種紕漏？！”

盛老太太頓了頓又道：“大姑爺請來郎中，發(fā)現(xiàn)各處門戶緊閉，便在領(lǐng)里街坊，眾目睽睽之下，一腳把西角門踢開，這才讓郎中進去，保住衛(wèi)小娘和七哥兒一條命。”

“眼下這事兒，只怕要在揚州城傳遍了！”

盛纮呆若木雞的看著盛老太太，眼瞅著就要舉家進京上任，這事兒若被有心之人聽去，參他個治家不嚴(yán)，可就要出大事兒了！

當(dāng)然，這事兒能傳的有鼻子有眼，少不了趙晗在背后推波助瀾。

“母親，這事兒應(yīng)該不是霜兒所為吧？”盛纮心頭一疼，像是被針扎一般。

“是與不是，你心中自有定論，這事兒我是管不了了！”

盛老太太說罷，當(dāng)即吩咐房媽媽送他們夫婦二人出去。

此去潤州，王家老太太傳授了王若弗不少對付妾室的招數(shù)。

今日她出奇的按捺住脾氣，冷聲道：“我掌家時從未出過這般丑事，官人若覺得是巧合，未免過于牽強了些。”

“我看，咱家在大姑爺心里的形象，當(dāng)真是一落千丈！”

盛纮緊咬牙關(guān)，不等去看過七哥兒，立刻氣沖沖去往林噙霜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