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

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在洞穴內回蕩。

巖壁上鑲嵌的光水晶，暈開迷蒙的微光，與地面蔓延的冰霜交織在一起。

穿著絳紫色長裙的少女，黑發披散，癱倒在地上，呈鴨子坐坐姿。

她身上的“異常”已經消失，柔軟的裙衣被汗水浸濕，勾勒出豐盈的山巒，魔女的嘴唇微微張闔，呼出肉眼可見的淡淡白霧。

此情此情，與腦海中黑發藍瞳魔女那冰冷霸道的氣場反差實在太大，以至于沙加爾一時都沒能回過神來。

無論是以他前世為人的眼光，還是藍龍的審美，都不得不承認，這一刻的魔女，極具誘惑力。

龍類向來有著一雙善于發現萬物之美的眼睛。

另一邊，黑發藍魔女的內心被無盡的荒謬與震驚填滿。

她傻傻看著地面冰層上自己的倒影，看著自己藍色瞳孔中，減少了一絲的游動黑線。

“污染，消失了？！”

雖然只是很少很少、微不足道的一絲絲。

但她對自己身體情況的掌控，何等精細，又怎么可能會誤判？

“覺醒”至今，一路逃亡，她體內的污染逐漸加深，期間無論她嘗試何種辦法，都無法令污染減少絲毫。

最終，黑發藍瞳魔女絕望了，也不再掙扎了。

可就在她放棄的當下，就在她沒有絲毫準備的現在，污染，竟以這種她從未預料到的方式，減少了。

而做到這一“奇跡”的，是眼前的藍雛龍……

若這是一場夢，那她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醒來。

曾自認為堅強、能坦然面對死亡的內心，在看到“希望”的那一刻，轟然坍塌。

對于深陷黑暗的人來說，那一縷曙光，是多么的炙烈，多么的，令人瘋狂。

魔女仰起頭，看向沙加爾。

感受到視線的沙加爾，也看向了魔女。

短暫的沉默后。

黑發藍瞳魔女主動開口道：“……可以談談嗎？”

不久前，自己主動想要談談，被對方以無言的行動拒絕。

沒想到，這才過去了這么一小會，主動想要談談的，變成了魔女。

沙加爾心頭搖頭，面上道：“談什么？”

魔女身上的異常已經被解決。

夢魘契約的限制下，他雖然因為實力和夢魘權柄位階低的原因，無法命令魔女，但魔女也無法主動對他造成生命威脅。

“……”黑發藍瞳魔女輕吸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澀聲道：“我知道，我犯下的過錯，無論做什么都無法彌補你……您所受到的傷害。”

“但我仍想請求您一件事。”

“我有一個同伴，她現在正遭受污染的折磨，我想懇求您，請您幫幫她，幫她祛除污染，就如同……剛剛您對我做的那樣。”

“事后，我愿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償還我的過錯。”

黑發藍瞳魔女深深的低下頭。

如果只是她自己。

哪怕被“奴役”后，無法主動去傷害眼前的藍雛龍，甚至連被動傷害對方的念頭，她都無比抗拒，但她可以選擇遠離這里。

可她能走，狼耳魔女希娜卻走不了。

希娜，撐不了多久了……

所以，黑發藍瞳魔女選擇低下頭。

曾經，哪怕在上百名教會騎士的追殺下，她都不曾皺過一次眉。

但現在，不一樣了。

沙加爾靜靜的看著身前的魔女，無言的沉默，籠罩洞穴。

十幾秒的時間，魔女心中愈發忐忑，直到她的耳旁，響起沙加爾的聲音：“魔女小姐，不知我母親的眷屬，那位女圣騎士，她怎么樣了？”

艾爾莎襲來之前，伊蓮娜正要為他搬來黑油，可想而知，兩人在中途肯定相遇了。

雖然愿意相信女圣騎士的決心，但沙加爾更清楚，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決心改變不了現實。

艾爾莎連忙搖頭：“您放心，她沒事的，只是被我凍起來而已。”

“以她的實力，很快就能恢復過來。”

聽到這話，沙加爾心中一松。

不談伊蓮娜是藍龍娘的龍眷者，光說這些年她對原身、以及近段時間她對自己的照顧，就讓沙加爾無法對她坐視不理。

這么看來，艾爾莎，不是一個嗜殺的魔女……

看著身前眼中帶著哀求與期盼的魔女，他頓了頓：“把你的同伴，帶過來吧。”

“您、您能和我走一趟嗎？”魔女小心翼翼的說道：“她的身體太虛弱了，我擔心路途的顛簸，會進一步加劇她的傷勢。”

“……行吧。”

沙加爾猶豫了下，點點頭。

……

昏暗的地下空間。

冰晶散發的熒光，落在沙加爾表面凹凸不平的獨角上，暈開朦朧的光彩。

這里較低的溫度，讓喜歡溫熱環境的他倍感不適。

沙加爾龍眸低垂，循著黑發藍瞳魔女示意的方向望去，看見了一個側躺在石床上、身體蜷縮成球狀的獸人少女。

她看上去年紀很小，也就剛成年的樣子，灰色的毛絨耳朵時不時顫抖一下，面色比紙還要蒼白，惹人憐惜。

一名，狼人少女？

不，不對。

是一名狼人魔女！

從女孩微睜的眼縫中，沙加爾看到了熟悉的游動黑線。

沙加爾撐起龍軀，來到石床邊上，看著昏迷的狼耳魔女。

隨著距離的接近，他能明顯的感受到一股陰冷感襲來，這種特殊的冷意，直達靈魂，他曾兩度在黑發藍瞳魔女的身上感受過。

在黑發藍瞳魔女希冀的目光下，沙加爾抬起龍爪，一點點按向狼耳魔女的臉龐。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這一幕，估計會認為是惡龍在傷害無辜女孩吧？

“說起來，剛剛魔女說的話，是什么意思……用我的特殊能力吸收污染，救好狼耳魔女……等等！”

沙加爾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不久前，藍龍娘巢穴中，涌入自己體內、被【吞噬之心】吸收轉化的寒意，不會就是所謂的“污染”吧？

污染一詞，光聽，都不像是個好東西。

“但我用【吞噬之心】吸收后，身體并沒有感到有什么不適的地方，相反，利用污染轉化來的晶瑩沉淀物，我的精神強度還得到了不小的增益。”

“對魔女有害的污染，對我來說，反而是一種‘補藥’？”

沙加爾腦中思緒發散，順著這一方向深入思考下去。

“不知道是夢魘契約和【吞噬之心】共同的影響，還是單純【吞噬之心】的效果？”

沙加爾精神一振，開始了嘗試。

雖說他不久前才剛剛“吃撐”過一次，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緩和，已經舒緩了不少，只是淺淺嘗試吸收一下，問題不大。

就如同某些東西，看似沒有，實際上擠一擠，還是能勉強擠出來的。

下一秒，他觸碰到狼耳魔女臉蛋的龍爪處，有陰冷感侵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