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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薪盡火傳

第一節金符焚天

金色符文撞擊深淵的剎那,時間仿佛凝固。九只連接著污濁肉柱的眼球發出高頻尖嘯,瞳孔深處旋轉的黑暗漩渦驟然停滯。符文表面流淌的九天玄女本源之力,如同滾燙的烙鐵按進腐肉,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粘稠的冥河之水瘋狂沸騰,蒸騰起遮天蔽日的腥臭黑煙,將整個議事廳籠罩在污穢的濃霧中。

“不——!”為首眼球發出非人的慘嚎,連接它的粗壯肉柱劇烈痙攣,表面膿包接連爆裂,噴濺出腥黃的黏液。金光與黑氣激烈絞殺,能量亂流如同億萬把無形刀刃,將議事廳內殘存的梁柱、地面切割得支離破碎。韓錚被狂暴的氣浪掀飛,玉骨雙腿撞在殘破的墻壁上,發出令人心悸的碎裂聲。他口中鮮血狂噴,那蘊含著碎金光點的血液濺落在符文上,竟讓符文光芒暴漲,瞬間壓過了眼球的反撲!

“哥!”韓雨的尖叫穿透能量風暴。她不顧一切地沖向符文中心,周身赤炎之力不受控制地爆發,金色的鱗片在皮膚下瘋狂游走,竟在污濁黑霧中硬生生燒出一條通道。她撲到韓錚身邊,雙手徒勞地按住他咽喉處深可見骨的傷口,滾燙的淚水混合著韓錚的鮮血滴落。“別死…錚哥哥你別死!”她體內的赤炎之力本能地涌入韓錚體內,試圖堵住那致命的創口,卻如同泥牛入海,被韓錚體內那空蕩死寂的丹田瞬間吞噬。

“沒用的…”韓錚視野模糊,聲音微弱如游絲。他能感覺到生命正隨著鮮血飛速流逝,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弒神劍插在身旁,劍柄上那些扭曲的蝌蚪文此刻卻亮起幽光,貪婪地吸收著他噴濺的鮮血,劍身發出滿足的嗡鳴。就在他意識即將徹底沉淪的瞬間,一股源自玉骨雙腿深處的溫潤力量驟然爆發,如同冰封地底涌出的暖流,強行吊住了他最后一線生機——那是蘇沐璃以自身腿骨重塑時,殘留的最后一絲冰凰本源!

“以身為引,燃燈續命!”云霓仙子的清叱如同驚雷炸響。她手中的琉璃古燈驟然光芒大放,燈盞內那團氤氳著山川星辰虛影的霧氣瘋狂旋轉,化作一道凝練如實質的乳白光柱,無視狂暴的能量亂流,精準地籠罩住韓錚殘破的身軀。光柱中蘊含的磅礴生命氣息與藥王谷的生生造化之力,如同最溫柔的春雨,浸潤著他干涸的經脈,與蘇沐璃的冰凰本源、韓雨輸入的赤炎之力,形成一種微妙的平衡,暫時封住了他咽喉的致命傷。

“云霓!你找死!”深淵中,那被金符灼燒得痛苦不堪的為首眼球發出怨毒的咆哮。它猛地掙脫部分符文壓制,一道纏繞著粘稠冥河死水的毀滅光束,撕裂光柱的防護,直射云霓仙子心口!

千鈞一發之際,插在地上的弒神劍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的劍鳴,幽藍劍光裹挾著絲絲縷縷新生的金紋,自動護主般橫擋在云霓身前!

轟——!

毀滅光束與弒神劍轟然相撞!狂暴的能量炸開,將云霓震得倒飛出去,琉璃古燈脫手飛出,燈焰劇烈搖曳,光芒瞬間黯淡大半。弒神劍哀鳴著插入地面,劍身之上,一道細微卻猙獰的裂痕清晰可見,幽藍光芒迅速消退,仿佛靈性大損。

“噗!”云霓噴出一口鮮血,染紅了素雅的藥農衣衫。她掙扎著抬頭,看向深淵中那九只因反噬而暫時萎靡、卻依舊散發著恐怖氣息的眼球,又看向光柱中氣息奄奄的韓錚和抱著他痛哭的韓雨,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丫頭!”她對著韓雨厲喝,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想救你哥,就按我說的做!把你的手,按在他胸口劍骨的位置!催動你所有的力量,不管它是什么!”

第二節逆鱗焚心

韓雨被云霓的厲喝驚醒,淚眼朦朧中,她看到了云霓嘴角刺目的鮮血和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決絕。沒有猶豫,她染血的雙手猛地按在韓錚裸露的胸膛上——那里,正是劍骨本源印記的核心所在!

掌心觸及皮膚的剎那,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席卷韓雨全身!仿佛沉睡在血脈最深處的某種東西被強行喚醒!她皮膚下的金鱗紋路瞬間變得滾燙,如同燒紅的烙鐵,發出刺目的赤金光芒!一股遠比她自身赤炎之力更加古老、更加狂暴、帶著蠻荒兇戾氣息的力量,如同決堤的火山熔巖,不受控制地順著她的雙臂,瘋狂涌入韓錚體內!

“啊——!”韓雨發出痛苦的尖嘯,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都要被這股力量撕裂、點燃!她的雙眸瞬間化作純粹的赤金色豎瞳,發絲無風狂舞,根根倒豎,如同燃燒的火焰!以她為中心,一股肉眼可見的赤金色能量風暴轟然爆發,將籠罩議事廳的污濁黑霧瞬間驅散、蒸發!

這股源自韓雨血脈深處的狂暴力量,一進入韓錚的身體,便如同滾油潑進了冰水!它蠻橫地沖撞著蘇沐璃留下的冰凰本源,撕裂著云霓灌注的生生造化之力,更與韓錚體內殘存的劍魔兇戾之氣激烈沖突!韓錚的身體成了最慘烈的戰場,皮膚下血管根根暴凸,如同扭曲的蚯蚓,玉骨雙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細密的裂紋迅速蔓延!

“呃?。 被杳灾械捻n錚發出野獸般的嘶吼,身體劇烈抽搐。他胸口的劍骨印記驟然亮起,不再是純凈的金色,而是染上了一層暴戾的赤紅!那懸浮在深淵上空、正與九幽之瞳僵持的九天玄女本源金符,仿佛受到了某種刺激,猛地一顫,符文流轉的速度陡然加快,散發出的威壓中,竟也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兇煞之氣!

“果然…是逆鱗皇血!”云霓仙子看著韓雨異變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復雜至極的光芒,有震驚,有痛惜,更有一絲了然?!半y怪…難怪你能成為點燃他的‘薪柴’!這所謂的‘長生’,從一開始,就在算計你們所有人!”

深淵中,那九只萎靡的眼球感應到金符氣息的變化,以及韓雨身上爆發的逆鱗皇血氣息,竟同時發出興奮而貪婪的尖嘯!“燃料!最上等的燃料!獻祭她!快獻祭她!”為首的肉柱眼球瘋狂扭動,不顧金符的灼燒,數條較小的觸須猛地從冥河中探出,帶著污穢的死氣,如同毒蛇般噬向風暴中心的韓雨!

“滾開!”云霓強提一口靈氣,藥鋤化作一道翠綠流光,斬向那些觸須。然而她受傷在先,琉璃古燈又光芒黯淡,藥鋤只斬斷了兩條觸須便被震飛。眼看剩余觸須就要纏上韓雨!

就在這生死一瞬,韓錚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那雙瞳孔,左眼是燃燒著赤金火焰的豎瞳,右眼卻是冰冷死寂的幽藍!他胸口的劍骨印記赤金與幽藍光芒瘋狂交織、吞噬!一股無法形容的、糅合了九天玄女本源、劍魔兇戾、冰凰極寒、逆鱗皇血暴烈以及藥王谷生機的混沌力量,如同壓抑了萬古的火山,在他瀕死的軀殼內轟然爆發!

“吼——!”

非人的咆哮從韓錚喉嚨里炸開!他殘破的身體竟違反常理地懸浮而起!插在地上的弒神劍感應到主人的意志,發出一聲混合著痛苦與興奮的長吟,自動飛入他手中。劍身之上,那道裂痕被赤金與幽藍交織的能量強行彌合,散發出前所未有的恐怖波動!

他沒有去看噬向韓雨的觸須,也沒有看那九只貪婪的眼球。他的目光,穿透了破碎的穹頂,穿透了污濁的冥河,仿佛看到了那隱藏在無盡時空亂流之后、操縱著這一切的冰冷意志——那所謂的“長生之爐”!

弒神劍,帶著他所有的憤怒、不甘、守護與毀滅的意志,朝著那冥冥中的存在,朝著這片被詛咒的天道,朝著那以眾生為薪的萬古騙局,斬出了超越極限的一劍!

這一劍,沒有璀璨的光華,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只有一道凝練到極致、仿佛能切開混沌的灰蒙蒙的劍氣細線,無聲無息地沒入了虛空。

第三節道則裂痕

灰蒙蒙的劍氣細線沒入虛空的剎那,整個無極城陷入了詭異的死寂。

時間仿佛被凍結。飄落的塵埃懸浮在半空,爆裂的能量亂流凝固如琥珀,韓雨周身燃燒的赤金風暴停滯了擴張,深淵中翻騰的冥河死水停止了涌動,甚至連那九只眼球瞳孔深處旋轉的黑暗漩渦,都出現了剎那的凝滯。

緊接著,一種源自世界本源的、令人靈魂顫栗的“撕裂”聲,在每一個生靈的意識深處響起!

咔嚓——!

無極城上空,那被污濁冥河與九幽之瞳力量侵染得如同破布般的蒼穹,毫無征兆地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縫隙!這道縫隙并非空間裂縫,它更加深邃,更加恐怖,邊緣流淌著混沌的色彩,散發出令萬物歸墟的湮滅氣息——這是道則的裂痕!是構成這方世界運轉基礎的天道法則,被強行斬開的傷口!

透過這道橫亙天際的恐怖裂痕,一幅足以顛覆所有認知的景象,如同最殘酷的畫卷,展現在幸存者的“眼前”:

那并非視覺的“看見”,而是直接烙印在靈魂深處的感知。在無盡時空亂流的深處,在超越了維度概念的“地方”,矗立著一座無法用語言形容其龐大的熔爐。爐體由無數掙扎哀嚎的生靈魂魄鑄就,爐壁上流淌著億萬世界的本源精粹,爐膛內燃燒的,是無數個紀元以來,被收割的、名為“長生希望”的信仰與氣運!

爐火的核心,懸浮著一枚殘缺的、布滿裂痕的混沌道果,散發著令人瘋狂的不朽氣息。而圍繞著這枚道果,無數道強大到足以毀滅星河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星辰,在虛空中交織、碰撞、吞噬。它們有的散發著仙靈清光,有的魔氣滔天,有的妖異詭譎,有的如同冰冷的機械……這些,便是布局萬古、以諸天萬界為棋局、以眾生為薪柴的“執棋者”!

韓錚那灰蒙蒙的一劍,如同投入滾油的一滴水,精準地斬在了熔爐與某個散發著冰冷仙靈清光的意念連接的關鍵節點上!

“螻蟻!安敢壞我道基!”一個蘊含著無盡威嚴與暴怒的意念,如同億萬雷霆同時在所有生靈腦海中炸響!正是那個被斬中節點的仙靈意念!熔爐的爐火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干擾,猛地一滯,爐壁上無數魂魄發出更加凄厲的哀嚎,那枚混沌道果上的裂痕似乎又加深了一絲!

這一剎那的干擾與反噬,如同連鎖反應,瞬間傳遞回深淵!

轟隆隆——!

連接著九只眼球的污濁肉柱,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蠟油,從被韓錚金符灼燒的傷口處開始,寸寸崩解、消融!九只眼球發出絕望的尖嘯,瞳孔中的黑暗漩渦瘋狂旋轉,試圖汲取冥河之力抵抗,但在道則裂痕的湮滅氣息和熔爐反噬的雙重打擊下,如同泡沫般接連炸裂!

噗!噗!噗!

粘稠腥臭的漿液四濺,眼球爆裂的沖擊波混合著道則裂痕散逸的混沌氣流,形成毀滅性的風暴,席卷整個深淵!冥河之水被蒸發,空間裂縫被強行抹平,整個地宮所在的地下空間開始大面積坍塌!

“走!”云霓仙子強忍神魂被那恐怖意念沖擊的劇痛,一把抓起光芒黯淡的琉璃古燈,另一只手甩出冰綾卷住懸浮在半空、氣息混亂到極點的韓錚,以及被風暴掀飛、陷入半昏迷狀態的韓雨。藥鋤開路,翠綠光芒勉強在毀滅風暴中撕開一條縫隙,三人如同狂風中的落葉,被狠狠拋出了崩塌的地宮,重重摔在城主府狼藉的廢墟之上。

天空,那道巨大的道則裂痕正在緩緩彌合,湮滅的氣息逐漸消散,但留下的恐怖威壓和那驚鴻一瞥的“長生熔爐”景象,卻如同最深的夢魘,烙印在每一個目睹者的靈魂深處。

韓錚躺在冰冷的碎石中,身體如同破碎的瓷器,玉骨雙腿布滿蛛網般的裂痕,咽喉處的傷口雖然被暫時封住,但生命之火依舊微弱。他右眼中的幽藍魔性褪去,左眼中的赤金火焰也漸漸平息,只剩下無盡的疲憊與冰冷。弒神劍斜插在他身旁,劍身那道被強行彌合的裂痕處,一絲微不可查的灰氣正在悄然侵蝕。

韓雨蜷縮在他身邊,金色的鱗片隱入皮膚,但眉心的逆鱗印記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晰,散發著灼熱的氣息。她昏迷著,眉頭緊鎖,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云霓拄著藥鋤,單膝跪地,嘴角不斷溢出鮮血。她抬頭望著那道正在消失的道則裂痕,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與……悲憫。

“看到了嗎?”她聲音沙啞,帶著無盡的疲憊,“這就是你們拼死守護、無數人夢寐以求的‘長生’真相。我們所有人,從出生的那一刻起,血脈、天賦、愛恨情仇……都不過是爐中注定燃燒的‘薪柴’的標記罷了?!?

第四節薪火余溫

城主府的廢墟在死寂中沉默。道則裂痕雖已彌合,但那驚鴻一瞥的“長生熔爐”景象,如同最深的烙印,灼燒著每一個幸存者的神魂??諝庵袕浡鴫m土、血腥和一種源自世界本源的、被撕裂后的淡淡焦糊味。

韓錚躺在冰冷的瓦礫間,意識在無邊的黑暗與冰冷中沉浮。身體仿佛不再是自己的,玉骨雙腿傳來的碎裂感,咽喉處火燒火燎的劇痛,丹田死寂的空虛,都在瘋狂撕扯著他殘存的意志。唯有胸口劍骨印記的位置,還殘留著一絲奇異的溫熱,像寒夜中最后一粒倔強的火星。

這溫熱并非來自他自身。它微弱卻堅韌,帶著一種熟悉的、令人心安的藥草清香,又混雜著一絲霸道的灼熱,更深處,似乎還糾纏著一縷揮之不去的冰冷。是蘇沐璃殘留的冰凰本源?是韓雨失控灌入的逆鱗皇血?還是云霓仙子那生生造化之力?抑或是……他斬向天道的那一劍,從熔爐反噬中竊取到的、微不足道的一絲余燼?

這縷余燼般的溫熱,成了他在冰冷死亡之海中唯一的浮木。

“咳…咳咳…”劇烈的咳嗽牽動全身傷口,韓錚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只能看到一片狼藉的灰暗。他試圖轉動脖頸,一陣撕裂般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

“別動?!痹颇奚硢〉穆曇粼谏砼皂懫穑瑤е鴿鉂獾钠v。一只冰涼卻穩定的手輕輕按在他沒有受傷的肩膀上,一股溫和的暖流順著掌心涌入,暫時緩解了部分經脈的灼痛?!澳愕纳眢w現在就是個漏勺,再亂動,蘇丫頭用命換來的這點根基就真的散了?!?

蘇丫頭……蘇沐璃……

這個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針,刺入韓錚混沌的意識。地宮中,她化作漫天銀色光點消散的畫面,與藥園初遇時她清冷如月的側顏重疊在一起。還有那枚孤零零墜落的銀鈴……胸口那縷微弱的溫熱,仿佛也感受到了他情緒的波動,輕輕搖曳了一下,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

“沐璃她……”韓錚的聲音干澀嘶啞,如同砂紙摩擦。

“形神俱散,唯余一點真靈本源,融入了你的劍骨印記?!痹颇薜穆曇艉芷届o,但按在韓錚肩頭的手指卻微微收緊,“若非如此,你早已被天道熔爐的反噬和那一劍的代價徹底抹去。這是她的選擇,也是她留給你的……最后的火種?!?

火種……

韓錚的目光艱難地轉向另一邊。韓雨蜷縮在那里,小小的身體裹在沾滿塵土和血污的衣裙里,臉色蒼白如紙,眉頭緊鎖,即使在昏迷中,身體也時不時地抽搐一下。她眉心的逆鱗印記赤紅發亮,如同燒紅的烙鐵,散發著不穩定且危險的氣息。靠近她,能感受到一股時強時弱的灼熱輻射。

“雨兒她……”韓錚的心猛地揪緊。他想起地宮中,韓雨雙手按在他胸口時,那股涌入他體內的、狂暴到幾乎將他撕裂的古老力量。逆鱗皇血……長生熔爐標記的“上等燃料”……

“逆鱗族早已在萬年前就被屠戮殆盡,血脈斷絕?!痹颇薜哪抗饴湓陧n雨眉心的印記上,帶著深深的探究與一絲了然,“她的存在本身,恐怕就是某個‘執棋者’精心培育的‘火引’。她的血脈,天生就是為了點燃某些東西而存在的……比如,你體內的劍骨本源?!彼D了頓,看向韓錚,“你們兄妹,從一開始,就是被投入爐中、位置相鄰的兩塊‘薪柴’?!?

薪柴……燃料……火引……

冰冷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匕首,反復切割著韓錚的神經。家族的傾軋,父親的冷漠,韓旭的羞辱,逃亡的艱辛,韓雪的犧牲,蘇沐璃的消散……過往所有的苦難與掙扎,在這一刻都被賦予了最殘酷的注腳——一切掙扎,都不過是爐火中薪柴徒勞的爆裂聲。

一股冰冷的、足以凍結靈魂的絕望,伴隨著滔天的怒火,在他死寂的丹田深處轟然炸開!那縷由蘇沐璃、韓雨、云霓以及熔爐反噬共同維系的微弱溫熱,在這極致的負面情緒沖擊下,驟然變得滾燙!它不再溫和,而是如同瀕死野獸的反撲,帶著焚盡一切的瘋狂意志,猛地沖向他胸口的劍骨印記!

嗡——!

弒神劍插在身旁,發出一聲尖銳的悲鳴!劍身之上,那道被灰氣侵蝕的裂痕驟然擴大,幽藍光芒急劇黯淡,劍柄處扭曲的蝌蚪文卻亮起妖異的紅光!

“噗!”韓錚再次噴出一口鮮血,這口血不再是鮮紅,而是帶著詭異的暗金與黑氣!他胸口的劍骨印記爆發出刺目的光芒,左眼瞬間被赤金火焰充斥,右眼則化為深不見底的魔性幽藍!一股混亂、暴戾、充滿毀滅氣息的力量不受控制地透體而出,將身周的碎石瓦礫瞬間震成齏粉!

“韓錚!守住心神!”云霓臉色劇變,雙手結印,琉璃古燈殘存的光芒被她全力催動,化作一道光罩試圖壓制韓錚體內暴走的力量。然而那融合了多重本源、又被絕望與怒火點燃的混沌之力何其狂暴,光罩瞬間布滿裂痕!

就在這失控的邊緣,一只滾燙的小手,顫抖著,卻無比堅定地握住了韓錚冰冷的手指。

是韓雨。

她在昏迷中被這股狂暴的能量驚醒,眉心的逆鱗印記灼熱得仿佛要燃燒起來。她看不清哥哥的樣子,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體內那股即將吞噬一切的混亂與痛苦,那是一種同源血脈的共鳴,一種“薪柴”將燼前的最后哀鳴。

沒有言語,沒有思考。源自血脈深處、那被標記為“火引”的本能,讓她做出了最直接的反應。她將自己體內同樣狂暴混亂、瀕臨失控的逆鱗皇血,毫無保留地、如同飛蛾撲火般,順著相握的手,導向韓錚體內那即將爆發的混沌之力!

不是對抗,而是……融合!是獻祭!是以自身為柴,去平息另一塊柴的爆燃!

轟——!

兩股同源卻相斥的狂暴力量在韓錚體內轟然對撞!赤金的逆鱗皇血與那混亂的混沌之力如同兩條失控的孽龍,在他經脈中瘋狂撕咬、吞噬、融合!劇痛瞬間達到了頂點,韓錚感覺自己的身體和靈魂都要被徹底撕碎!

然而,就在這極致的痛苦與毀滅之中,一個微弱的平衡點,如同狂風暴雨中奇跡般誕生的風眼,悄然出現。

那縷一直頑強存在的溫熱——蘇沐璃的冰凰本源、云霓的生生造化之力、以及熔爐反噬中那一絲微弱的余燼——在韓雨這不顧一切的“獻祭”引導下,如同最精妙的粘合劑,纏繞上那兩股狂暴的力量。冰與火,生與死,毀滅與守護,在這一刻達到了一個極其脆弱、卻又真實存在的平衡點。

韓錚左眼的赤金與右眼的幽藍緩緩褪去,重新變回深邃的黑色,只是那黑色深處,沉淀著難以言喻的疲憊與滄桑。狂暴的氣息如同潮水般退去,他身體一軟,徹底失去了意識,但呼吸卻奇跡般地平穩下來。

韓雨也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軟軟地倒在哥哥身邊,眉心的逆鱗印記光芒黯淡下去,體溫卻高得嚇人。

云霓看著倒在一起的兄妹倆,又看了看自己布滿裂痕的琉璃古燈和光芒幾乎熄滅的藥王傘,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又復雜的笑容。

“薪盡……火傳……”她低聲呢喃,望著陰霾籠罩的無極城天空,“這偷來的余燼,又能燃燒多久呢?爐中的火,可從未真正熄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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