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靜悄悄的，只能聽見廚房傳來菜刀切菜的“咔噠”聲，水龍頭嘩啦啦的水響，還有落懷文和奶奶壓低的談話聲。

阿景坐在沙發上一角，小小一團，抱著膝蓋，神情安靜。

她手里握著一部手機，屏幕上正閃著色彩斑斕的圖案，是那種專門給小朋友設計的益智拼圖游戲。

拼圖一塊一塊地拖動，她指頭按得認真，卻總是不小心把形狀弄歪，圖案拼不上。

但她一點都不急，輸了幾次之后也不氣餒，只是微微皺著眉頭，咬著嘴角，又一遍一遍地試。

太爺爺坐在沙發對面，手里拿著拐杖，一聲不響地望著她。

他眼角的皺紋深深淺淺，眼神卻透著幾分復雜。

看著那孩子小小的身影坐在自家沙發上，眼神專注。

他忽然覺得有些滑稽——她才多大，就已經知道低頭不打擾別人，自己玩自己的了？

“不哭不鬧，還自己玩游戲?！彼蛋迭c頭，在心里對自己說，“不愧是我曾孫女，穩重，聰明。一脈相承，哈哈?！?

游戲又失敗了一局，阿景嘆了口氣，小手搓了搓手機邊沿，又抬眼悄悄看了眼太爺爺。

老人身板挺直，正坐得筆直，目光卻藏不住地一直落在她身上。

她心里一緊，感覺太爺爺在瞪她，于是有些拘謹地垂下眼，咬了咬下唇，悄悄從沙發邊溜了下來，低頭一路小跑到了廚房門口。

“爸爸……”她輕輕叫了一聲。

落懷文正站在案臺前幫奶奶擇菜，聞言一回頭，看見她撲過來，連忙騰出手把她抱進懷里。

“怎么啦？”他笑著問，拍了拍她后背，“是不是餓了？”

阿景搖搖頭，小臉在他肩窩蹭了蹭，聲音軟軟的：“不是餓，我想爸爸了。”

廚房里頓時安靜了一瞬，隨后便傳來奶奶忍不住的笑聲。

“哎喲喲，這個阿景，嘴巴真甜。”奶奶笑著放下手里的勺子，走過來揉了揉阿景的腦袋，“這丫頭比你小時候會說話多了。”

落懷文也被她說得一愣，然后忍不住笑起來，捏了捏她的小手：“你不是剛才才在爸爸懷里坐著的嘛，怎么現在又想了？”

阿景睜著圓溜溜的眼睛，認真地說：“因為剛才爺爺一直看我，我害怕。”

奶奶失笑：“唉呀，沒事沒事，他嘴硬心軟呢，看你是喜歡你來著。”

阿景歪著腦袋，小聲問：“真的嗎？”

奶奶點頭：“真的，他還夸你聰明來著?！?

阿景“哦”了一聲，小小一團窩在爸爸懷里，又說：“我也想太奶奶了?！?

奶奶一聽這話，頓時笑得更燦爛了，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了，二話不說就把阿景從懷文懷里接了過去，抱起來親了親她粉嫩的小臉蛋。

“小嘴甜得像蜜糖一樣，真是招人喜歡?！?

她說著，把阿景抱在懷里，在廚房里轉來轉去，一會兒拿調料一會兒燒水，哄得孩子咯咯笑。

門外，太爺爺已經站在門口看了半天了，胡子都氣歪了。

“就是討厭我唄?！彼吐暷钸?，眼神哼哼地瞪了一眼廚房，“小姑娘倒是嘴甜，偏不理我。罷了罷了，我不和小孩計較……”

他嘴上這么說，腳卻沒動，站了片刻，還是憋不住，轉身去了客廳，從果盤旁邊拿出一小盤奶香米糕。

阿景在廚房覺得有點熱，又從廚房走出來回沙發上玩游戲。

太爺爺見她出來了，拿出自己那盤米糕。

“阿景……”他臉上的褶子僵硬地扯開一絲笑容，聲音也放得很輕，“想不想吃點糕點呀？”

阿景正坐下，手上剛拿起手機，就看見面前蹲著一個滿臉皺紋還笑得很用力的老爺爺。

她整個人“嗡”地僵住了。

太爺爺臉上的笑容太別扭了，眼神也太直，阿景眼睫撲閃了幾下，接著嘴一扁，下一秒，哭聲就爆了出來。

“哇——爸爸——”

她一邊哭一邊往廚房跑，像只受驚的小兔子，連糕點都顧不上看。

落懷文一聽，趕緊出來接住她，聽見她哭還以為她遇到了什么事。

一邊哄著一邊看向爺爺，眼神詢問，卻見爺爺眼神幽怨，手里拿著一盤米糕，一副很生氣的樣子。

知道是他嚇到阿景了，于是嘴角忍著笑沒敢說話。

“太爺爺嚇唬我，我不理太爺爺了。”

阿景只有落懷文大腿那么高，此時嚇得拿落懷文褲子擦眼淚，給系統笑的不行。

奶奶在后頭憋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邊笑邊打趣爺爺：“你也太兇了，你笑那模樣，別說孩子，我看了都怕?！?

太爺爺臉都漲紅了，拎著那盤米糕站起身，嘴角抽了抽，狠狠跺了跺拐杖：“哼！那就都別理我，我不伺候了！”

說完，氣呼呼轉身走了，背影帶風。

“好了好了別氣，阿景就是一時沒適應?！蹦棠绦χ咽掷飮拐耍飞先グ矒?。

廚房里，落懷文抱著阿景坐在凳子上，輕輕拍著她背，低聲哄著：“爸爸在呢，不怕。太爺爺沒想嚇你，他是想給你點好吃的。”

落懷文坐在小凳子上，懷里抱著阿景，小姑娘哭得差不多了，只是還不太高興，鼻頭紅紅的，眼角掛著淚痕，小臉鼓鼓的，像只氣鼓鼓的小倉鼠。

她抱著落懷文的脖子，窩得死緊，腦袋一點點往他肩窩里埋。

“爸爸……”她聲音悶悶的，小手揪著他的衣領，“我不喜歡太爺爺……”

落懷文輕輕拍著她后背，語氣很溫柔：“怎么不喜歡呀？太爺爺沒兇你啊。”

阿景撅著嘴，小聲又別扭地說：“他、他看我，像要打人……”

“哪有？”落懷文忍住笑，手掌輕輕捋著她的后腦勺，像哄小貓似的，“太爺爺那是想和你說話，不知道怎么說。你一哭，他還嚇壞了?！?

阿景還是不信，把臉埋得更深了：“太爺爺會兇我，還會兇爸爸，我不喜歡。”

落懷文聽她這話，心口微微一緊。

他摸摸她的頭發，嘆了口氣，說：“爸爸以前確實做錯了很多事，讓太爺爺很生氣……但那不是你的錯。你沒做錯事，太爺爺不會兇你。他其實啊，很喜歡小阿景的。”

阿景一動不動。

“真的?！彼值吐曆a了一句，鼻尖貼著她的發頂，輕輕哄，“你剛出生那會兒要是他知道你在，說不定早就給你米糕吃了。只是他不太會說話，你得多給他一點時間，好不好？”

阿景抱著他脖子，默默不語，只輕輕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信。

落懷文無奈地笑了笑，也不再強求，只是繼續抱著她，輕輕搖晃著，像安撫一只心情不好的小動物。

很快，晚飯時間到了。

奶奶端出一大盤糖醋排骨、炸得金黃的藕夾子、燉得酥爛的筍干紅燒肉，還有一鍋熱騰騰的菌湯，香味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