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卡曼男爵府邸的空氣比往日沉悶了三分，只因一位不速之客的到來。

萊納德·克萊因，伯爵寄予厚望的第三子，此刻已坐在會客室內。他帶來的壓迫感，讓整個房間的空氣都凝滯了幾分。

維林的父親局促不安地坐在萊納德對面。

這位家族地位不高的旁支貴族，幾次想開口緩和氣氛，卻都在萊納德那審視的目光下將話語咽了回去，額角甚至滲出了汗珠。

維林靜靜坐在父親身側，目光不起波瀾，審視著這位盛氣凌人的堂弟，如同觀察一個實驗樣本。

“叔叔，”萊納德語氣高傲地開口，“維林堂兄與黛安娜小姐的婚約，家族上下都極為關切。當初黛安娜小姐只是家中次女，維林早早就展示出了才能，再加上叔父您和晨曦伯爵的友誼，才促成了這個婚約?！?

萊納德語氣一轉：“但自去年晨曦伯爵父母和兄長乘船遭遇海難，黛安娜小姐繼承了爵位，如今她重擔壓肩，需要的是一位能與她并肩的強者，而非……”他輕蔑地瞥了維林一眼。

“父親大人已經邀請晨曦伯爵前來綠脈城洽談加深貿易合作的事情，并且會參加后天的血脈喚醒儀式，我將會在那天激活血脈。家族的意思，是希望維林堂兄能在儀式之前主動解除婚約，保全各方體面。”

卡曼男爵臉色一白，剛想說話，卻被維林抬手制止了。

維林抬眸，迎上萊納德的目光，語氣平淡地出乎意料：“我明白了，解除婚約之事，我并無異議。”

他確實無意于這樁婚事，更不想因此牽扯精力，耽誤自己對血脈奧秘的探索。

萊納德眼中閃過意外，隨即化為掩飾不住的得意。

他原以為還要費一番口舌，沒想到這個被家族視為“廢物”的堂兄如此輕易就范。

“堂兄果然識大體?！比R納德嘴角勾起一抹譏諷，“不過，為了向家族和晨曦伯爵那邊有個明確的交代，還請維林堂兄立下一份契約，寫明是自愿放棄婚約，沒有其他原因。”

這話一出，卡曼男爵猛地抬頭。

“這也是你父親的意思嗎？這種有失信譽的事落在契約上，維林以后只能娶一個平民女子了！”

萊納德還沉浸在剛剛的勝利里，沒有注意到卡曼眼中的憤怒和屈辱。

“有沒有這份契約，難道有什么區別嗎？叔叔，這都是家族的安排，別忘了莉莉婭堂妹的婚事還要依仗家族！”

回想昨天莉莉婭對自己的關心照顧，維林的眼神冰冷下來，“夠了！”

“萊納德堂弟，”維林聲音漸冷，“我自認配不上黛安娜小姐，主動退出。但這原本是我們雙方的事情，你現在這么著急，還要我立下契約，為什么？”

“是怕我這個‘廢物’日后反悔糾纏，還是怕你這份‘功勞’不夠顯眼，無法向你父親和晨曦伯爵邀功呢？”

他頓了頓，目光直視萊納德，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

“與其關心一個‘無血者’是否會反悔，堂弟不如多想想，如何能讓自己的名字更響亮一點，而不僅僅出現在晨曦伯爵聯姻對象的備選名單上?！?

萊納德臉上的得意笑容凝固了，仿佛被無形的手扼住。

他所有的盤算和優越感，在維林這番話下碎裂一地：“你……你這廢物，竟敢……”

“我維林·克萊因，雖然兩次覺醒失敗，但絕不會靠出賣尊嚴去換取所謂‘體面’的地步”

維林緩緩起身，聲音不高，卻每個字都砸在萊納德的臉上：“我所追求的，是知識的真諦，是血脈的本源。這些恐怕不是一心鉆營，想著如何攀附他人借以上位的堂弟所能理解的。”

萊納德的臉色由紅轉青，他沒想到，這個被他打壓得幾乎抬不起頭的維林，今日竟敢如此反駁他。

而且字字句句都戳在他的痛處——他確實希望通過促成維林的退婚，贏得黛安娜的青睞。

“不識抬舉！”萊納德猛地站起，因憤怒而微微顫抖，貴族的從容蕩然無存。

“好！好得很！我倒要看看，兩天之后，你這個‘追求真諦’的廢物，拿什么去面對黛安娜小姐！有沒有這份契約，結果都不會改變！”

說罷，他重重拂袖，快步離去。

......

萊納德攪出的風波，無疑加劇了維林的緊迫感。

午后，他換上了一身不起眼的亞麻布衣衫，用頭巾遮住了大半面容，悄然來到了工坊區附近一處巷子。

這里是城內有名的黑市“沉船集市”的入口之一，維林之前偶爾會來這里淘換些稀奇古怪的古籍。

他熟稔地拐進一條幽深巷弄，停在一家招牌上掛著風干章魚觸手的鋪子前。

店鋪內光線昏暗，柜臺后坐著一個瘦小枯干的男人。

“老板，打聽幾樣東西?！本S林壓低了聲音。

他將系統清單上的輔料報出，那店主眼皮都未曾抬一下，隨口報了價。

維林帶來的幾枚銀月，將將夠買齊這些材料。

“有沒有原血晶粉末？”維林問道。

店主這才抬起頭，渾濁的眼珠打量了維林一番：“原血晶？那可是貴族老爺們才玩得起的東西。你要多少？”

“五克?！?

“五克？”店主干瘦的手指在柜面上一敲，“二十枚金陽，最次的成色?！?

二十枚金陽！這幾乎是卡曼男爵這種旁支貴族半年的收益，此刻他連一枚金陽的邊都摸不著。

“那么……有沒有能夠改善血脈，或者激發潛能的藥劑？”維林試探性地問道，他昨晚連夜整理了筆記里那份改良藥劑。

店主的臉色驟然大變，像是聽到了什么禁忌之語，猛地從柜臺后探出身子，壓低聲音道：“諸神在上，瘋了你？！帝國頒布的《血脈純凈法案》忘了嗎？私下倒騰那些禁藥，是要上絞刑架的！若是驚動了教會那幫審判官，更是生不如死！”

維林一陣失望，看來這條路行不通。

這個世界的管制，比他想象的還要嚴苛。

他沉默地付了輔料的錢，轉身離開了店鋪。

夜色漸濃，維林走在返回男爵府的路上，心中盤算著如何才能在兩天內湊齊資金缺口。

突然，一個黑影從巷道的拐角處閃出，攔住了他的去路。

“維林·克萊因少爺？”沙啞的聲音響起。

維林警惕地停下腳步。

“不必驚慌，”那黑影似乎察覺到他的戒備，“黛安娜·晨曦伯爵，想私下見您一面。

今夜子時，在銀月運河旁的舊燈塔。”說完，黑影便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而維林的手中，多了一枚刻畫著初升太陽圖案的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