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回來后在家里宅了幾天。

中午的時候，有點無聊的江流正想著上山轉(zhuǎn)轉(zhuǎn)，白汀澈就上門了。

給她倒了杯茶。眼看著她坐在凳子上扭扭捏捏的樣子，支支吾吾地想說話又說不出口。江流忍不住打趣道：

“有什么話你就說嘛，是不是肚子又疼了？”

白汀澈感覺有被氣到，也就不再顧慮，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道：

“你別胡說八道，是正經(jīng)事。那個，你之前不是教了我‘鋤地式’和‘挑山式’嗎？

顧蕓她每天都和我待一塊，可能發(fā)現(xiàn)了什么，前些天的時候就問了起來。我沒說具體的情況，只是借口要有許可才行。

這兩天眼看著她要開始催促，我就只能跑過來找你。你覺得能不能傳給她？”

江流假裝猶豫的樣子，站起身子，來回地在屋里轉(zhuǎn)著圈子。

白汀澈的視線也跟著左右移動，搖過來晃過去的，很快就不耐煩地問道：

“行還是不行，你倒是說啊。”

江流看時機(jī)差不多了，坐了下來，鄭重地說道：

“這《農(nóng)夫三式》向來是一脈單傳，一個師父只傳一位徒弟……

但是，也沒規(guī)定說這徒弟自己不能當(dāng)師父。所以，如果顧蕓拜在你門下做了你的徒弟，也就是我的徒孫。那就有資格學(xué)習(xí)。”

白汀澈聽到后松了口氣，接著高興地說道：

“太好了！江流你真是個好人。”

“不過——”

“不過什么？”

江流不想看到白汀澈太過得意，后面又給自己惹出麻煩來。用嚴(yán)肅的語氣叮囑道：

“顧蕓她自己就不能再往外傳了。”

白汀澈心想，那倒不妨礙。就保證說：

“我肯定跟她講清楚。”

接著問道：

“那我要跟她講功法的來歷嗎？”

江流張口就來，說道：

“你就說這功夫是我江家祖上行醫(yī)之時，一位前輩高人所贈。只限江家后代或親近之人習(xí)練，萬萬不可流傳太廣，以免招來禍?zhǔn)隆！?

白汀澈看著江流煞有其事的模樣，想起當(dāng)初他說的另一個版本，深深地懷疑，所有這些只不過江流的隨口胡謅。但眼下有求于他，也不好多說什么，日后如果有機(jī)會再找他好好地算一下賬。于是狠狠地瞪了江流一眼，點頭稱是。

江流在嚴(yán)厲的目光下一陣心虛，緊接著放緩語氣說道：

“剛才提到的徒弟徒孫，只是隨便說說。你可千萬不要和顧蕓這樣講，不然就太尷尬了。”

白汀澈又白了江流一眼，心想你才知道。接著又想到剛才江流說的親近之人——

顧蕓到底算是親近自己，還是親近他呢？

趕緊搖了搖頭，白汀澈把這些無聊的念頭都從腦海里甩掉。然后鄭重其事地對江流說道：

“你幫了我那么多，我不能都當(dāng)作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只是現(xiàn)在，我也沒有別的能力。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換洗的衣服被褥，都交給我吧，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這樣做我自己心里也好受一些。就當(dāng)是知青之間的互幫互助吧。”

江流見她說得認(rèn)真，考慮了一下說道：

“這樣吧，現(xiàn)在河水冰得很。你把自己的或者還有顧蕓的，也拿到這里來。我燒上一些水，就在這浴池里洗吧。”

白汀澈覺得江流的建議頗為合理，自己也沒有必要硬找苦頭來吃，于是點點頭就先回去了。準(zhǔn)備把那些大件衣物拿過來一起清洗。

江流則回屋找出一床還沒用到的被套，還有幾件外套長褲，都放進(jìn)浴池里。然后調(diào)用空間里的儲備，往大鐵鍋里放了一半的水，抓緊時間生起了火。

不多久，白汀澈便抱來了一大筐的衣服，也都放進(jìn)浴池。看到鍋里的水，以為是之前剩下的，沒有在意。

在等水燒熱的時間里，江流趁機(jī)把《農(nóng)夫三式》中最后的“砍柴式”也教給了白汀澈。并且交代道:

“等你熟練掌握這三式，可以嘗試著融會貫通，在其他的勞動中運用這些技巧，不要被招式的名字限制了思維。“

白汀澈很快便學(xué)會了。然后就開始洗起衣服。

江流不好一直站在旁邊，就回屋找來一些木頭和鐵絲，在院里原本的地方再搭了兩根晾衣桿。

之后感到無事可做的江流，回屋早早地做起了晚飯。手腳麻利地做完后，江流再次走進(jìn)浴室。看到白汀澈已經(jīng)把衣服洗得差不多了，便說道：

“洗完就晾在院子里吧。這些厚衣服還滴著水，肯定沉了不少。等干透了再一起抱走，也輕便些不是。”

白汀澈聽到這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直起身子看著江流。心里覺得有點奇怪，有點別扭。但想了一會兒后，一時之間也說不出江流的話有什么不對的地方。最后一臉茫然的樣子繼續(xù)搓洗衣服，算是默認(rèn)了。

江流回到屋里拖過來一把板凳，坐在門前無聊地翻閱一本古籍。過了一會兒，忽然注意到了不遠(yuǎn)處的絕美場景。

此時白汀澈正使勁地把衣服擰干，然后抖散。伸直了胳膊，把它甩上木桿。接著把團(tuán)在一起的衣物，扯開往兩邊攤平，最后再整理下擺的皺褶。

臨近日暮，金色的暖陽映在白汀澈身上，勾勒出勞動中的優(yōu)美曲線——

美是天成的，但勞動賦予了女人，或者說人類，神圣的屬性。剛才的一瞬間，江流既感受到了女神的威嚴(yán)，但同時又覺得分外的親切。

恍惚中產(chǎn)生了一種既視感。

仿佛這樣的畫面，這樣的事件，在長久以來的記憶里，已經(jīng)上演了無數(shù)遍。

或許——

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白汀澈感受到了江流的視線，心里覺得有些羞怯。忍住內(nèi)心的不自在，白汀澈手中的動作，不自覺地加快。

終于完成了任務(wù)，白汀澈剛想出聲告別。江流搶先說道：

“累了一天了，吃完飯再走吧。”

白汀澈趕緊搖頭說道：

“這怎么能行呢。我已經(jīng)沾了不少你的光，怎么好意思再占你的便宜。那我成了什么人了？再說了，顧蕓還等著我回去呢。”

江流勸說道：

“哪有干完活不給人吃飯的道理？就算是舊社會的地主老財，也要給長工吃飽飯才行啊。至于顧蕓，你吃飽了再帶回去，也省得她自己做。我都準(zhǔn)備好了，不缺這點吃的。

再說了，就算你之前說的知青之間要互幫互助是開玩笑的。我和你還有顧蕓，學(xué)了相同的功夫，好歹也是同門的兄弟姐妹。難道連這點東西，也要算得這么清楚嗎？”

白汀澈簡直目瞪口呆，只不過推辭了兩句，江流就搬出了這一套又一套的說法來懟自己。

好像不留下來吃他的飯，她白汀澈反倒成了不通情理、前后不一的薄情寡義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