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知青已經全部回來了。

有聽到動靜的，已經站到了院子里。

看到江流和楊立新抬著兩條大魚走了進來，一個個的驚呼出聲。

趕緊圍了上去，前后左右地繞著江流楊立新兜圈子。

一邊觀賞大魚，一邊不住地嘖嘖稱奇。

原本還呆在屋子里的人，也都被勾了出來。

連白汀澈也來到了屋前。倚在門框邊上，上半身貼著顧蕓，好奇地朝院子里張望。

看到那么大的魚，白汀澈吃了一驚。已經恢復血色的嘴唇，微微開啟。

連忙睜大了眼睛，目光在大魚和江流之間來回擺動。

顧蕓贊道:

“好大的魚。”

看到胡同生和陸行舟，不亦樂乎地彈彈魚肚，翻翻魚鰓，按按魚眼，扯扯魚鰭。

江流沒好氣地道：

“耍猴呢？趕緊找個東西裝一下。

沒看到累得走不動路了都？！”

倆人沒計較江流欠揍的嘚瑟樣，各自找來原本挑水用的鐵皮桶。

結果，水桶只裝下了大魚的半截身子。差點兒就被壓翻。

卸下重擔后，楊立新忍不住對著好奇的知青，眉飛色舞地講起了今天的英雄事跡——

《傳奇釣手·楊立新攜手新人王·江流，合砍60斤大青魚！》。

面對眾人的夸贊，江流連忙解釋道：

“我這是走了狗屎運。

釣魚哪有那么容易！以后可不能釣上這么大的魚了……

你們也可以去試試嘛。”

好不容易才打消了大伙兒的羨慕嫉妒。

江流望著眼前的巨物，開始發起了愁。

這魚在眾目睽睽之下，就憑知青宿舍的條件要怎么處理？

同時暗暗后悔今天出的風頭太大。

正在苦惱間，院外傳出了熟悉的聲音:

“鐵蛋，小花，還不快回家吃飯。

堵在這干什么。”

看到趙支書來了，圍在院門外的小孩都呼啦啦地作鳥獸散。

來的不光有趙支書。林衛東和周慧敏聽到消息，也趕過來看稀奇。

“好哇！沒想到江知青還有這樣的本事。我也算開了眼了，這么大的魚都能釣得上來!”

趙支書首先發表了高度肯定的意見。林衛東周慧敏也紛紛表示贊同。

一溜煙地跑到趙支書跟前，江流謙虛道：

“支書您叫我小江就行。這釣魚啊全靠運氣。

再讓我釣這么大魚，我也釣不來！”

江流緊接著說道：

“支書您來的正是時候，眼下正有道難題。

就是，這么大的魚，我們以前連見都沒見過。更別說煮了。

就盼著您給指導指導，解決一下知青們的實際困難。”

林衛東聽了江流的說法，微微露出贊賞的表情。

趙支書接到江流的請求，看了一眼魚，沉吟一番。最后決定道：

“你們這集體宿舍也沒那么大的鍋。不如都拿到我那里，勞動李主任幫忙煮了。

做好后，再端回知青大院。那么大的魚，肯定人人有份！

至于小江和小楊兩位功臣，都到我家里來，喝一杯。咱們交流交流。”

然后側身往旁邊輕聲問道：

“林知青和周知青要不要一起？”

林衛東慨然應允：

“好啊，我那還剩了一瓶汾酒。等下就拿過去。”

“就等著你的好酒呢！”趙支書高興道。

接著，林衛東朝周慧敏問道：

“你要去嗎？”

“你去我就去。”周慧敏回道。

林衛東點了下頭，輕聲道：

“那我再帶一瓶竹葉青。”

說著就先行離開了。

趙支書、周慧敏一前一后的也走了出去。

江流和楊立新重新把魚串上。挑了起來，緊隨其后。

大院里的知青們，不花一分錢就混了頓魚肉大餐。一個個都喜滋滋地摩拳擦掌起來。

甚至等了還沒兩分鐘就開始感到心焦。

腹肚內，雷鳴之聲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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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來到趙支書家氣派的小院，江流和楊立新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支書夫人兼大隊婦女主任——李秀蘭，首先迎了出來。緊接著的是上次沒見到的支書公子和千金——趙小軍、趙玉芬，也是本地的好青年。

幾人合力把魚抬進廚房后，江流和楊立新便被主人家熱情地奉上兩杯清水。

倆人捧了杯子，喜滋滋地喝著。出了廚房后，來到院里站住，喘了口氣。

從出門釣魚開始，這一路上是事趕事、人推人。忙活了一下午。

饒是江流，也不免兩腿酸軟，雙手微顫。楊立新就更不堪了。

很快，拎著兩瓶酒的林衛東輕車熟路地走進院子，走進屋內。

江楊二人連忙跟上，生怕成了落后分子。

屋里倒還有位置。

只是趙支書在兩位知青隊長的陪同下，開起了餐前工作會。會議內容，涉及松樹嶺生產大隊今年方方面面的工作。

唯恐事涉機密，連屁股都沒坐穩。江楊二人忙不迭地從屋里退了出來。

在小院的空地上，江流楊立新就趙支書家的房屋結構、庭院設計，以及臨近黃昏的天空那曖昧的晚霞，都充分地交換了意見。

在二人即將詞窮的當口，宴會的賓客開始陸續登門。

有大隊會計兼記分員——劉滿倉，人送外號“劉算盤”。

有民兵隊長兼保管員——孫鐵柱。

加上主人——大隊支書兼大隊長趙德山，合起來就是松樹嶺生產大隊的三駕馬車。

顯然，松樹嶺的隊伍精悍強干。

除了貴賓，趕來作陪的還有幾位小隊長。其中就有江流熟悉的車把式李叔，李德福。

江流和楊立新盡職盡責地承擔起門童的工作。

不一會兒，廚房的香味就飄到了院里。

送到知青大院的魚，首先出鍋。

富裕的趙支書沒有吝嗇。

一大盆魚，調料盡出，熱油潑灑。

魚肉的鮮香、油脂的芬芳，匯聚成沖天香陣。

江流楊立新這兩個小兵，馬不停蹄地回援中軍。拯救糧草已盡、嗷嗷待哺的戰友們。

沒管身后的混亂與歡呼。

兩個人民的大救星，銜枚疾走。

又一次向酒池肉林，發起了沖鋒。

在快要抵達戰場的時候，江楊兩人發現，陸續有幾個童子軍也加入到搬運糧草的行列。

他們從趙支書家沖了出來，敏捷的身影迅速地消失于村里的幾條岔路。

看來大青魚菩薩功德無量，澤被眾生。在這個晚上，被當作供品，祭祀了無數人的五臟廟。

兩人入席的時間恰到好處，最后一個菜才剛剛端上。得虧趙支書家客廳夠大，才能堪堪擺下這兩張桌子。

江流楊立新自覺地坐到了小孩那桌。還好菜色都是一樣的。

燉魚是當之無愧的主帥。麾下有臘肉炒木耳、大蔥炒雞蛋兩員猛將，剩下土豆白菜蘿卜那些小兵就不用細數了。

宴會剛進行沒多久，劉會計就當起了司儀。拿起汾酒瓶子，一邊說著吉祥話，一邊給在座的大人倒酒。

在主桌上，劉會計正準備給林衛東倒酒的時候，林衛東本人已經站了起來。雙手端著酒杯身子微躬地迎接著。

坐在左手邊的周慧敏卻忽然伸出一只手，擋住了劉會計即將傾斜的酒瓶。另一只手提起竹葉青，將林衛東的杯子斟滿。說道：

“你喝這個，別醉了。”

林衛東頓時顯出尷尬無奈的神情，順勢便坐了下來。

周慧敏若無其事地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劉會計沒有露出絲毫的尷尬惱怒，似乎見怪不怪。繼續朝下一個人走去。

江流用余光見證了這一幕戲劇性的場面，心里直呼不虛此行。

真是一場好宴！

很快，劉會計就來到了第二張桌子，作勢也要給江流等人倒酒。

江流在電光石火之間估計出，這瓶汾酒的量恐怕無法讓每個人都盡興。

連忙將碗中的魚湯舉起，站了起來。對劉會計說道：

“劉會計您太客氣，我喝魚湯就行。今天累了一天了，不方便喝酒。”

旁邊的楊立新聽了，也趕緊站起來，表示了相同的意思。

劉會計順水推舟，拎著酒瓶就回去了。

江流楊立新吃飽之后，不便久留。

跟趙支書告辭后就要離開。

剛出院門的時候，李主任追了出來。把報紙包著的一小塊臘肉，塞到江流手上。江流推脫不過，只能收下。

這塊臘肉，仿佛是將整個夜晚推向高潮的華美樂章——

人畢竟是美好的。

在這個時刻，江流感覺到，自己已經真正地屬于這個世界。是松樹嶺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