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厄里街的午后陽光灼熱刺目,照在斑駁的磚墻和坑洼的路面上。
肖恩的影子隨著步伐的變化,時而短促地蜷縮在腳下,時而又被拉長得幾乎觸到街角的垃圾桶。
他緊了緊手中的粗布口袋,第三次停在了那家掛著“鳥類標本專賣“的店鋪前。
斑駁的櫥窗里,一只褪色的藍松鴉標本歪著頭,玻璃眼珠反射出森冷的光芒。
轉身時,他的鞋跟碾過一塊松動的地磚,墻角一處模糊不清的痕跡突然攫住了他的視線,那是用廉價粉筆草草勾勒的船錨圖案。
被雨水沖刷得只剩下殘缺的輪廓,卻與老安東尼紙條上那個標記完美的吻合。
肖恩緩緩蹲下,假裝系著鞋帶,手指在磚墻上的那處印記處輕輕的撫摸著。
抬眼看了一下門窗緊閉的店鋪,這里是個無法讓人產生記憶的地方。
只是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幾摞散發著霉味的空木箱隨意堆疊著,隱隱散發出威士忌的余韻與爛蘋果混合的酸腐味。
最終當推開店鋪門進去后,肖恩根據紙條上的提示,發現了那扇隱蔽的門。
肖恩站在“The Blue Bird“(藍鳥)斑駁的門口旁,按照老安東尼告訴他的暗號,抬手在門板上叩響一段節奏。
像是某種鳥類求偶時的啼鳴,三聲急促,兩聲悠長。
片刻之后,門板上的窺視窗突然被拉開,一雙警惕的眼睛從里面打量著他。
肖恩壓低嗓音說道:“藍鳥在歌唱。”門后的人沉默了幾秒,隨后門緩緩打開。
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看了肖恩一眼,然后讓開了身體。
男人脖頸上的刺青隨著身體的轉動起伏著,一股火藥與薄荷的混合氣息撲面而來。
肖恩側身走進門內,穿過一條昏暗的走廊,耳邊逐漸傳來低沉的音樂聲和模糊的談笑聲。
走廊的盡頭還有一扇厚重的木門,推開那扇包著皮革的橡木門。
午后稀薄的陽光透過屋內唯一的彩色玻璃窗,在藍鳥酒吧的地板上投下雜亂的色塊。
盡管是下午時分,角落里仍然坐著兩桌客人。
一個戴呢帽的老頭正對著面前的威士忌發呆,兩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在陰影中交頭接耳。
煙草的藍色煙霧在昏暗的燈光中緩緩盤旋,與酒精的醇香交織在一起。
吧臺邊,兩名穿著亮片短裙的女侍者倚在橡木臺面上,低聲交談間偶爾漏出幾聲輕笑。
角落里有一臺老舊的黑膠唱片機,正在播放《St. Louis Blues》,銅管樂聲像蜂蜜般粘稠地流淌著。
肖恩注意到唱片的邊緣已經有些磨損,讓旋律時不時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吧臺后的鏡子里,酒瓶折射出琥珀色的光暈,將整個空間籠罩在一種微醺的氛圍中。
一名調酒師正熟練地搖晃著調酒器。金屬容器在他手中劃出優美的弧線,冰塊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
肖恩的目光掃過房間,注意到靠近后門的角落里坐著兩個身材魁梧的男人。
他們的酒杯旁放著未點燃的香煙,目光警惕地打量著每一個進來的人。
走到吧臺前,肖恩將手里的布袋放在桌上,低聲對調酒師說道:“我是安東尼介紹來的,有些好東西,想和莫蘭先生談談。”
調酒師瞥了一眼布袋的外形,點了點頭,轉身朝后門走去。
肖恩站在原地,手指隨著音樂輕輕的敲擊著吧臺,心里默默盤算著接下來的對話。
沒過多久調酒師推開后門,示意肖恩跟上。肖恩提起桌上的布袋,穿過門后的走廊,走廊的盡頭左右各有一個房間。
門口站著兩個彪形大漢,他們的西裝外套下隱約可見槍套的輪廓。
在調酒師的示意下他敲了敲左邊的門,門后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進來。”
房間里的燈光比外面更暗,墻上掛著兩幅老舊的油畫,角落里擺著一張厚重的橡木桌,桌后坐著一個中年男人。
他穿著一件深色的馬甲,手里夾著一支雪茄,煙霧繚繞中,肖恩并沒有看清男人的神情。
“安東尼介紹來的?”莫蘭發出的聲音像砂紙在摩擦,“聽說你手里有好貨。“
肖恩把布袋中的兩瓶樣酒放在桌上,瓶身上的標簽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些模糊不清,但能看出是歐洲的原產。
莫蘭拿起酒瓶,對著燈光仔細端詳,他的手指上戴著一枚翡翠戒指,在燈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
“不錯,是好酒。你手里有多少?”莫蘭放下酒瓶,“5瓶尊美醇威士忌,6瓶白蘭地,其中兩瓶是馬爹利。”肖恩回答,“都是上等貨,來源可靠。”
將雪茄按滅在煙灰缸里,莫蘭身體微微向前,語氣中帶著一絲試探:“價格呢?”
肖恩早有準備,他冷靜地報出一組數字:“每瓶威士忌36美元,白蘭地60美元。如果您全要,我可以給您打個折扣。”
莫蘭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年輕人,這個價格太高了。現在市面上不缺酒,只是缺好酒。你的貨雖然不錯,但還不值這個價。”
肖恩沒有退縮,語氣依然沉穩:“我明白您的意思。但這批酒的質量您也看過了,市面上能找到的私釀酒,很少有這種水準。”
“”而且下周的圣安東尼節,我相信莫蘭先生能把這批酒賣個好價錢。”
莫蘭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考慮其中的利弊。
他重新點燃一支雪茄,深吸一口,緩緩吐出煙霧:“每瓶威士忌27美元,白蘭地45美元。這是我的底線。如果可以,我們現在就能成交。”
肖恩心里快速計算了一下。這個價格雖然比他預期的低,但仍然是一筆可觀的收入。
更重要的是,如果能和藍鳥酒吧建立長期的合作關系,未來的機會將會更多。他裝著思索了一會才點了點頭,伸出手:“成交。莫蘭先生。”
莫蘭的手掌干燥而溫暖,握力卻帶著點到即止的較勁,直到感受到肖恩同樣有力的回握,才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
接著莫蘭叫來了調酒師,“肖恩,后面的交易你和馬泰奧聯系,他會支付貨款的。”
離開藍鳥酒吧時,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肖恩站在街角,回頭看了一眼那扇偽裝成雜貨鋪的窄門。
門楣上的藍松鴉標本在晚風中微微晃動,他知道,這只是開始,未來的路還很長。但至少,他已經邁出了重要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