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陵城縣衙。

劉備正和長沙太守劉磐派來的信使說話。

這二人是從羅縣和下雋縣來的。

前者從羅縣出發時，曹軍的戰船還停泊在洞庭湖中沒動，因此他帶來的消息，只是曹操前幾日駐扎在洞庭湖西岸的情況。

后者則是昨日剛剛出發的，他告訴劉備，曹軍的戰船已經進入長江，不日就要抵達烏林，進逼州陵了。

隨后，劉備召集帳下眾人來縣衙議事，將兩縣帶來的消息告訴了幾位軍師。

得知曹操順流而下的消息后，龐統立刻提議，率水軍溯流而上，在江面上逆擊曹軍！

“此事萬萬不可！”

徐庶當即否決了這個提議，“我軍之所以遲遲沒有渡江，正是因為士元兄預測到的這場大霖雨，然而江南沒有可供駐軍的大城?！?

“若是往下游撤，就只有沙羨一城！沙羨離柴桑太近，且背后就是江夏，若是不能戰勝曹操，我軍便再無退路！”

“此時已然天晴，我軍可趁此時渡過長江，按照先前文直提出的策略，與曹操隔江對峙?！?

“拖到曹軍爆發疫病，亦或是糧草不濟，便是我軍破敵致勝的機會！”

龐統聞言，笑著搖了搖頭，“文直之策，我先前已經聽主公說起過，若是放在之前，或許可行，但眼下就不夠用了?！?

徐庶皺眉問道：“為何？”

“元直兄是不是把屯住在柴桑的周公瑾給忘了？”

聞聽此言，徐庶當場怔住。

堂上也有不少人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經過龐統這么一提醒，才又想起來，如今是腹背受敵的局面。

周逸卻不在此列，他和龐統一樣，一直注意著身后周瑜的動向。

每次諸葛亮派人送來糧草軍需物資時，周逸都會親自去問問押糧官，后方是否有什么新情況。

到目前為止，接到的消息都表示，周瑜還在柴桑，并未前進一步。

先前周逸之所以支持劉備，留在州陵縣城，是因為周瑜對于在云夢澤中阻擊曹軍還抱有希望。

結果這場大霖雨持續時間之久，降水量之大，遠遠超乎了周逸的想象，雖然阻滯了曹軍的步伐，也給己方在云夢澤中布防帶來了很大的困難，因此這條方案不得不被放棄。

這也是張飛最終只帶了三千人，依靠裝神弄鬼打擊曹軍士氣的原因。

眼下張飛已經在撤回來的路上，接下來就是同時應對曹操的陸軍和水軍了。

在經過一番權衡之后，周逸忽然起身，對龐統逆擊曹操水軍的想法表示支持。

徐庶聞言，更為不解，“文直，你......？”

劉備沒有過多驚訝，而是開口詢問具體的作戰計劃。

周逸先是看了龐統一眼，隨后看向劉備，“主公，我軍的戰船數量，雖然不及曹軍，但并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曹操戰船再多，長江江面也就這么寬，他不可能全部擺開。只要我軍能提前擺開陣勢，就可以逸待勞，阻擊曹軍。”

劉備聞言，沒有吭聲，而是看向右手邊的徐庶和龐統。

緊接著，徐庶便提出了疑問，“水上作戰，不比陸上。襄陽水軍，也堪稱精銳，豈會沒有水上破敵之法？況且對方是順流而下，我軍逆流而上，如何能占到便宜？”

然而還沒等周逸開口，龐統便搶過話頭，“這有何難？主公可以命人將文直制作的竹雷，綁在床弩的箭矢上，就算不能引燃曹軍戰船，也能撕破船帆，甚至對水軍造成殺傷?！?

聞聽此言，周逸深深的看了龐統一眼。

現在他算是明白，為什么龐統會向劉備提議攻取江東，以及強烈支持留在江北，阻擊曹軍了。

在周逸看來，龐統眼下的心境，和當初周逸剛剛投奔劉備時的心態差不多，都是急切的想要立功，一方面證明自己的能力，另一方面則可以迅速站穩腳跟。

就譬如眼下，周逸作為火藥的發明者，卻被龐統搶了先。

若不是周逸不止火藥這一項“專利”，此番軍議，還真要讓龐統搶了風頭。

“主公！”周逸再次搶過話語權，“龐軍師這條計策雖好，但蔡瑁麾下的襄陽水軍，也裝有不少床弩，若是僅憑竹雷，怕是占不到太大的便宜?！?

劉備聞言，眉毛一挑，“哦？文直還有何良策？”

周逸起身走到堂中央，“主公可命工匠，將投石機安裝在甲板上，然后用陶罐雷替代原本的石彈，只要調整好引線的長短，就可以對曹軍造成致命殺傷?！?

......

原本已經逐漸適應長江流域氣候水土的曹軍，因為九月中下旬，連續下了十幾天的大雨，直接爆發了疫病。

在曹操接到稟報的當晚，除了先前許褚口中的二人之外，太中大夫賈詡、參軍王朗、裴潛、和洽等一眾文官也都染上了疫病，高燒不退。

見此情形，曹操立刻下令，從蔡瑁麾下分出一支五百人的水軍，將這些染病的文官武將先送回江陵診治。

這邊剛剛送走，左右后軍紛紛派來快船，稟報各部的疫病情況。

各部的領軍軍官的說法一致，都說從洞庭湖出發的時候，這些士兵都還是能吃能喝能睡的，可等到了長江江面上，被風一吹，登時病倒了三成。

還沒等曹操做出判斷，前軍蔡瑁所部又派來信使，說是劉備的水軍沿江而上，在江面上布置了戰船陣型，堵住了去路。

“告訴蔡德珪，我任命他為水軍都督，正是為了應對這種情況！”曹操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急躁，“讓他速速出兵迎擊，務必要將破了劉備的水軍！”

隨著曹操的命令傳下，蔡瑁所在的前軍鼓角聲大作，五艘斗艦在前，輔以二十艘鐵脊艨艟。

后面緊跟著蔡瑁的座艦，以及四艘樓船分列兩側，朝著下游劉備的大旗沖將過去。

江面上刮的是西風，再加上順流而下的江流，蔡瑁的船只如同狂奔的戰馬，直沖下游而來。

反觀劉備一方，十艘樓船在前，擺開一字長蛇陣，橫在江面上。

面對飛流直下的曹軍，始終紋絲不動。

周逸等人簇擁著劉備，立在第二排的一艘巨艦甲板上，這是江陵水軍最大的一艘樓船，現如今成了劉備的座艦。

“主公，可以下令了！”

劉備聞言，看向一旁的掌旗官，“傳令吧！”

“諾！”掌旗官應聲后，立刻跑到甲板最前方，揮動紅旗。

很快，眾人便看見一顆顆黑色的“彈丸”從前排戰船的甲板上被高高拋起，朝著上游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