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腐爛的甜腥味，像是什么東西在慢慢發(fā)酵。連城第一反應(yīng)是想要捂住口鼻。

但當(dāng)他真正吸氣時，卻發(fā)現(xiàn)這味道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難以忍受。甚至……還有點像小時候祖父房間里那種陳舊的藥草香？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連城立刻搖了搖頭。他一定是緊張過度產(chǎn)生了幻覺。

腳下傳來輕微的震動，仿佛有什么龐大的生物在地底深處緩慢呼吸。連城小心翼翼地向前邁出一步，那些覆蓋在地面的活體組織竟然主動收縮，為他的靴底讓出一片相對干燥的空間。

巧合？連城皺起眉頭，又試著向左跨了一步。

同樣的事情發(fā)生了。那些濕潤黏膩的血肉組織像潮水般退開，露出下面相對完整的金屬地板。

這特么絕對不是巧合。

遠(yuǎn)處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緊接著是武器開火的聲音。看來其他參與試煉的人已經(jīng)遇到了麻煩。連城抽出配發(fā)的手槍，加快腳步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前進(jìn)。

走廊在他面前延伸，墻壁上的眼球也跟隨著他的移動而轉(zhuǎn)動，但奇怪的是，它們的目光中沒有惡意，更像是某種……討好？

“該死…”連城咒罵一聲，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那些荒誕的念頭。這里是混沌污染區(qū)，是帝國都不敢輕易涉足的禁地。他應(yīng)該感到恐懼，應(yīng)該如臨大敵。

一切都是混沌的陰謀。

前方的拐角處傳來腳步聲，很輕，很謹(jǐn)慎。連城立刻貼墻隱蔽，舉槍瞄準(zhǔn)。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中——是六班的精英戰(zhàn)士維克多，這個平時囂張跋扈的家伙此刻臉色慘白，渾身顫抖。

維克多的左臂上纏著臨時包扎的繃帶，繃帶已經(jīng)被血浸透。他一邊走一邊不停地回頭張望，嘴里念念有詞，像是在祈禱。

連城正要出聲，卻聽到他身后傳來一陣細(xì)微的窸窣聲。

他轉(zhuǎn)身看去，發(fā)現(xiàn)一只綠色的小東西正從墻壁的裂縫中鉆出來。如果他的惡魔知識足夠豐富的話，會知道那是一只納垢靈，看起來像個肥胖的綠色嬰兒，渾身長滿膿瘡和小觸手，散發(fā)著腐爛的惡臭。它咧著滿嘴黃牙的嘴巴，發(fā)出咯咯的笑聲。

按照帝國軍官手冊的描述，納垢靈群體具有極強的腐蝕性，能夠分泌致命毒素，接觸后會導(dǎo)致皮膚潰爛。

但這只納垢靈卻停在連城面前，用它肥胖的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然后朝他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

連城眨了眨眼，也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回應(yīng)。

等等，我剛才是不是做了什么很蠢的事？

前方的維克多顯然也注意到了身后的動靜，他猛地轉(zhuǎn)身，看到連城和那只納垢靈時，眼球幾乎要瞪出來。

“你怎么——”維克多的話說到一半就卡住了，因為他看到那只納垢靈正在沖他威脅的齜牙咧嘴。

“它…它在干什么？”維克多聲音顫抖。

“大概是在問好？”連城也有些不確定，

維克多的表情就像聽到有人說帝皇其實是黑皮蘿莉一樣。他舉起激光槍對準(zhǔn)納垢靈，那小東西立刻發(fā)出驚恐的尖叫，躲到連城身后，只露出半個綠色的腦袋怯生生地看著維克多。

“等等別開槍（會打中我）”，連城下意識地伸手，話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

我剛才是不是保護(hù)了一只混沌惡魔？

維克多的槍口在兩人之間來回擺動，汗水順著他的太陽穴流下：“連城，你瘋了嗎？那東西會殺死我們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們不是一伙的，你聽我解釋”。連城話音未落，遠(yuǎn)處又傳來一聲慘叫，這次更近了。

納垢靈突然發(fā)出一連串急促的咕嚕聲，用肥胖的小手指向走廊深處，然后又指向旁邊一個半隱蔽的通風(fēng)管道入口。

連城看了看那個方向，再看看納垢靈，若有所思：“你是在給我們指路？”

納垢靈用力點點頭，綠色的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維克多的世界觀正在崩塌：“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閉嘴！”連城低聲打斷維克多，“聲音太大了，你想把整個礦洞的東西都招來嗎？”

維克多咬緊牙關(guān)，但還是降低了音量：“連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那是混沌惡魔！”

連城沉默了幾秒，看著那只正朝他們畢恭畢敬行禮的納垢靈。說不震驚是假的，但內(nèi)心深處有個聲音告訴他——這些生物不會傷害他。

這種感覺很離譜，但異常真實。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連城最終說道，“但目前看來它沒有敵意。我們先看看它要干什么，如果有危險再反抗不遲。”

“你瘋了！那是混沌生物！”

“我知道，”連城的語氣很平靜，“但現(xiàn)在殺死它對我們有什么好處嗎？”

維克多愣了一下，確實，在這個充滿未知危險的地方，多一個敵人不如少一個。

納垢靈似乎感受到了對話的結(jié)果，高興地拍了拍肚子，然后指向前方一條狹窄的隧道。

“它在給我們指路。”連城觀察著納垢靈的動作。

“你怎么知道？”

“…直覺吧。”連城沒有多解釋，不然呢。

隧道比想象中要長得多。兩側(cè)的墻壁上布滿了詭異的符文和血管狀的有機物，空氣中彌漫著腐敗的甜腥味。維克多緊緊跟在連城身后，手中的激光槍隨時準(zhǔn)備開火。

走了大約十分鐘后，前方出現(xiàn)了第一個岔路口。

納垢靈指向左邊的通道，但維克多注意到右邊通道的入口處有幾具新鮮的尸體。

“等等，”維克多拉住連城，“那邊有帝國士兵的尸體，說明右邊可能是其他試煉者走過的路。按照常理，我們應(yīng)該跟著他們的足跡。”

連城看了看右邊的尸體，又看了看左邊安靜的通道，還有那只焦急指路的納垢靈。

“也許那些尸體正說明右邊更危險。”他說道。

“或者說明右邊是正確的路線，但有其他試煉者在爭奪什么東西。”維克多反駁。

連城沉默了一會兒：“我們先試試左邊。如果是死路，大不了回頭。”

最終，他們還是選擇了左邊的通道。剛走進(jìn)去沒幾步，隧道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下方布滿尖刺的陷阱。

維克多驚恐地向后跳去，但連城卻發(fā)現(xiàn)自己腳下的地面依然堅實。他停下腳步，困惑地看著腳下。

“連城！小心陷阱！”維克多大聲喊道。

連城低頭看了看，地面確實塌陷了，但他踩著的地方卻莫名其妙地保持著穩(wěn)固。他試探性地向前邁了一步，腳下的土塊立刻重新變得堅實。

這他媽到底是怎么回事？

“連城？你沒事吧？”維克多看到他停在原地不動。

“沒事，”連城繼續(xù)向前走，“路面有點不平，小心點。”

維克多小心翼翼地跟在連城身后，踩著對方的腳印前進(jìn)。果然，只要踩在連城走過的地方，陷阱就不會觸發(fā)。

“不是兄弟，”維克多試探性地問道，“你有沒有覺得...哪里有點不對？”

“整個試煉都很奇怪，”連城淡淡地說，“混沌污染區(qū)本來就不正常。”

說不是裝傻是假的，但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和他解釋。他與帝國的血海深仇、四神的祝福、靈能者身份，這些東西他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

前方的隧道突然開闊起來，出現(xiàn)了一個圓形的石室。室內(nèi)中央放著一個古老的石棺，棺蓋上雕刻著帝國的雙頭鷹徽章，看起來像是某個重要人物的陵墓。

“那里面應(yīng)該有我們要的東西，”維克多指著石棺說道。

連城點點頭，兩人小心翼翼地走進(jìn)石室。就在他們靠近石棺的瞬間，房間的出入口突然被石門封死，同時從墻壁的裂縫中涌出了十幾只...粉紅色的小惡魔。

“粉懼妖！”維克多臉色大變，“該死，這是個陷阱！”

那些看起來像粉紅色氣球的小惡魔咧著滿嘴利齒的大嘴，發(fā)出尖銳的笑聲，向兩人圍了過來。按照帝國手冊的記載，這些奇奇的惡魔極其危險，而且被擊中后會分裂成更多更小的惡魔。

維克多舉起激光槍準(zhǔn)備開火，卻被連城攔住了。

“等等，它們好像...沒有惡意？”

維克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沒有惡意？！連城，那是懼妖！”

確實，那些粉懼妖們確實面目猙獰，但它們的表情看起來更像是興奮。其中一只最大的粉懼妖蹦蹦跳跳地來到連城面前，用小爪子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然后期待地看著他。

“它想干什么？”連城困惑地問道。然后伸手去摸那只粉懼妖。

“臥槽你干嘛，小心！”維克多大喊。

令人震驚的事情發(fā)生了——被摸到的粉懼妖興奮地尖叫一聲，然后“噗“的一聲分裂成了兩只藍(lán)色的小惡魔。

那兩只藍(lán)懼妖立刻圍著連城轉(zhuǎn)圈，發(fā)出開心的咯咯笑聲，就像小孩子得到了糖果一樣。

“它們...很高興？”連城試探性地說。

“高興？！”維克多的聲音都變調(diào)了，“連城，你剛才讓一只惡魔分裂了！現(xiàn)在我們要面對的敵人數(shù)量翻倍了！”

其他的粉懼妖看到這一幕，立刻興奮地圍了上來，用小爪子拍著自己的肚子，顯然也想享受同樣的“待遇”。

“呃...”連城看著那些期待的小臉，下意識地踢了幾腳。

“噗！噗！噗！”

三只粉懼妖同時分裂，變成了六只藍(lán)懼妖。

維克多眼睜睜看著敵人數(shù)量從十幾只變成了二十幾只：“你在干什么啊啊啊啊？！”

“我也不知道啊！”連城也有些慌了，“我是討好型人格啊，遇到這種事很難不配合的。”

那些藍(lán)懼妖們正圍著連城歡快地跳舞，發(fā)出愉悅的尖叫聲。其中幾只甚至主動碰了碰連城的腿，然后再次分裂成了更小的黃懼妖。

現(xiàn)在房間里已經(jīng)有四五十只各種顏色的小惡魔了，它們把連城圍在中間，就像在舉辦某種慶祝儀式。

“這特么到底是什么情況？！“維克多抱著頭，“戰(zhàn)術(shù)手冊也沒寫啊！”

連城看著那些圍著自己載歌載舞的小惡魔們，突然有種荒誕的感覺：“也許...它們在開趴？”

“開趴？！分裂是它們的進(jìn)攻方式啊！”

“但是它們看起來真的很high啊，”連城指著那些正在玩疊羅漢的黃懼妖們，“你看，它們甚至在表演組合技。”

維克多順著連城的手指看去，確實看到幾十只黃懼妖正摞成一個小塔，頂端的那只還倒立起來表演跳水。

“我的世界觀徹底崩塌了...”維克多無力地靠在墻上。

連城撓撓頭，小聲跟懼妖們建議道：“要不咱們先到這，我有點趕時間。”

剛才還亂糟糟的小惡魔們頓時安靜下來，整齊地分成幾排，然后開始...舉起雙手歡呼雀躍？

“它們在感謝我？”連城不確定地問。

納垢靈這時也從連城身后探出頭來，看到滿房間的各色懼妖，得意地拍了拍肚子，耀武揚威的巡視起來。

突然，封閉的石門轟然打開，幾只藍(lán)懼妖蹦蹦跳跳地跑到前面探路，黃懼妖們則自覺地排成兩列，像是在為連城開道。

“我現(xiàn)在算是明白了，”維克多來回看著這支奇異的隊伍，沉默了半晌，“你不是在參加軍官試煉，你是招兵買馬來了。”

“我真的什么都沒做啊，”連城無奈地說，“它們自己跟上來的。”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出石室，來到了下一個區(qū)域——一個巨大的圓形競技場。競技場中央站著一個三米高的紅色身影，肌肉虬結(jié)，手握一把燃燒的黃銅戰(zhàn)劍，正是恐虐的放血者。

放血者感受到眾人的到來，緩緩轉(zhuǎn)過身，猩紅的雙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它看了看連城身后那支奇怪的小惡魔隊伍，發(fā)出一聲輕蔑的吼聲。

“放血者！”維克多臉色慘白，“這下真的完了，這玩意兒能徒手撕碎動力裝甲！”

放血者舉起戰(zhàn)劍，指向連城，顯然把他當(dāng)成了這支隊伍的首領(lǐng)。它發(fā)出挑戰(zhàn)的咆哮聲，意思很明顯：想過去就先打敗我。

連城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激光手槍，但他很清楚這點火力根本不夠看。

就在這時，納垢靈從他身后站了出來。

原本只有半米高的綠色小惡魔突然開始變化——它的身體迅速膨脹，肌肉隆起，皮膚變得更加粗糙，長出了更多的觸手和膿瘡。短短幾秒鐘內(nèi)，納垢靈就變成了一個兩米半高的大塊頭。

“大不潔者？！”維克多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這玩意還帶二段變身？！不是，咱們一個少尉選拔需要這么玩命嗎？！”

變身后的納垢靈拍了拍胸膛，沖放血者做了個“來吧”的手勢。

放血者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終于遇到了值得一戰(zhàn)的對手。

兩個惡魔同時咆哮著沖向?qū)Ψ健?

放血者速度極快，燃燒的戰(zhàn)劍劃出一道火紅的弧線，直取納垢惡魔的頭顱。但納垢惡魔雖然看起來笨重，反應(yīng)卻異常敏捷，伸出粗壯的手臂硬接了這一劍。

“滋啦——”

戰(zhàn)劍切入納垢惡魔的手臂，綠色的血液飛濺，但傷口幾乎瞬間就開始愈合。納垢惡魔趁機抓住放血者的劍柄，一個頭槌撞向?qū)Ψ降哪槻俊?

放血者向后翻滾躲開，同時一腳踢向納垢惡魔的膝蓋。納垢惡魔痛得咆哮一聲，釋放出一團(tuán)毒霧，放血者立刻后退拉開距離。

“不對不對不對，對嗎對嗎對嗎？”維克多抱著頭蹲在墻角，“兩只傳說中的大惡魔在我面前打架，一邊還是隊友，這科學(xué)嗎？”

連城也看得目瞪口呆，但他完全沒有惡魔知識，以為這就是惡魔平常的戰(zhàn)斗力，心里感慨自己的金手指終于發(fā)威了。

戰(zhàn)斗持續(xù)了將近十分鐘，兩個惡魔都展現(xiàn)出了驚人的戰(zhàn)斗技巧和力量。

最終，兩個惡魔同時停下了攻擊，氣喘吁吁地對視著。

放血者收起戰(zhàn)劍，對納垢惡魔點了點頭，眼中閃爍著贊賞的光芒。納垢惡魔也拍了拍胸口，表示對對手的尊敬。

然后，令所有人震驚的事情發(fā)生了——兩個惡魔伸出手，用力握了握手。

“它們...它們在握手？”維克多感覺自己的理智值在狂跌。

放血者隨即看向連城，似乎在詢問什么。納垢惡魔咕嚕咕嚕地說了幾句，顯然是在介紹情況。

放血者思考了一會兒，然后點點頭，走到連城面前，單膝跪下，將燃燒的戰(zhàn)劍橫放在膝蓋上。

“我覺得...我現(xiàn)在多少有點懂惡魔了。”連城確定地說。

納垢惡魔重新變回了小巧的形態(tài)，得意地拍了拍肚子。

連城接受了對方的效忠，回看著面前這支越來越壯大的隊伍——一只會變身的納垢靈，幾十只各色怖妖，現(xiàn)在又加上了一只放血者，

“我想我現(xiàn)在對取勝多少有點信心了。”連城看著隊伍不斷壯大，躊躇滿志地說

維克多整個人都是恍惚的：“連城...你能告訴我，我們接下來是不是要去攻打泰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