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叫就行。”
胖子腳步停頓了一下，繼續埋頭趕路。
“那我就叫你胖子吧。”
朱峻也不管胖子是否有意見，接著問道，“以我們現在的速度，趕到何家坳需要多久，天黑之前能到嗎？”
“翻過前面這個山頭，再走半個時辰。”
胖子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眼天色，張開大手使勁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從草叢里抽出一根木棒握在手里掂了掂，轉過頭來看了一眼。
“如果小的沒看錯，爺是從城里來的獵妖人吧？”
“聽你的意思，之前有其他的獵妖人來過？”
朱峻心中一頓，有種不妙的感覺。
心想不會讓人捷足先登了吧，他可不想白跑一趟。
“后來怎么樣了？”
“那些人拿了好處，走了。”說到這兒，胖子顯得垂頭喪氣。
對于胖子說的情況，朱峻絲毫不覺得驚訝。
他父親還在世時，就是獵妖人中的一員，他從小耳聞目染，早已習以為常。
圈子里的老人都知道，這種情況只是獵妖人的基本操作而已，根本不足為奇，眾人冒著有去無回的風險出城獵妖，以命相搏，為的不就是那點好處嗎。
如果有的選，誰愿意干這刀口舔血的買賣。
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游走在生死邊緣，這個時候，人性算個屁。
真以為城里面的武者老爺都是大善人。
“看來你對何家坳的事情很熟悉，不說一下自己嗎？”
“沒什么好說的，我在村里就是一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用他們的話說，我是個見不得人好，自私自利的無賴小人，死在村子外面最好。”
“其實他們說的沒錯，我本來就是個混吃等死的無賴。”
“不過他們不該那么做……”
胖子只顧著說，情緒逐漸失控，也不管他是否聽見，有什么看法。
朱峻任由胖子走在前面，絮絮叨叨個不停，大致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天底下沒有新鮮事，結果和告示上說的差不多，何家坳有人經不住妖魔誘惑，暗中擄掠老邁無力的村民，私下和山里的妖魔交換些財物。
事情發展到現在，村里幾乎人人皆知。
令人感到悲哀的是，眾人不但不反對，甚至默許了這種做法。
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山里樹很多，可不結糧食。
胖子因為這這事，站出來說了幾句難聽的話，撕碎了大伙的臉皮，得罪了全村的人，險些丟掉性命，只得連夜逃走。
為此，他特意托人去了一趟城里，做了舉報。
左盼右盼，終于等來獵妖人，結果卻差點讓他丟掉小命。
若不是有人暗中相助，提前通風報信，胖子現在已經是個死人。
“天殺的，老人也就罷了，現在連孩子也不放過，你說這是人能做出來的嗎？”胖子說到激動處，用力在地上杵著木棒，發泄自己的憤怒。
“簡直禽獸不如。”
從胖子的話語中，朱峻敏銳的捕捉到一個危險的信號。
惡徒把手伸向了村里的孩子，這是妖魔在撫育幼崽的征兆。
一想到事情正在朝著不利的方向發展，朱峻不禁覺得有些頭疼。
本想著柿子挑個軟的捏，沒想到事與愿違，一腳下去，踢到的居然是塊鐵板。
算了，來都來了。
事情也許沒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完全沒必要自己嚇自己，先看看再說。
“爺不會和上次那些城里人一樣，拿了好處就走吧？”
翻過山頭，陣陣涼風襲來，胖子的情緒穩定了些，人也逐漸變得理智起來。
“嘿嘿，看我這張臭嘴說的啥，爺自然不是那樣的人，小的說的對吧？”
朱峻心里琢磨著事，哪有功夫搭理人。
胖子見他默然不語，還以為是自己說中了什么，臉色微變。
“小的這條狗命不值錢，只會臟了爺的手，到了說好的地方，小的不多要，爺給我五個大錢就行，至于其他的事，小的一概不問，一概不說。”
“行嗎，爺”
胖子回過頭來，面帶諂笑，舉起左手，張開五根手指輕輕比劃著。
“實在不行，五個銅錢也行，走這么遠的山路，不能再少了。”
說到最后，胖子雙眼瞇笑，顯得小心翼翼，一副生怕觸怒人的模樣。
朱峻收斂思緒，正色道，“既然清醒了，那就好好帶路，天色已經不早了，你也不想半夜三更都還在路上吧。”
“至于報酬，你完全不用擔心，事成之后，絕對少不了你的好處。”
“你也不要跟我說什么大錢小錢，三五幾個，這些對我而言都是小事，你只需要記住一點，把事情辦好，如果讓我滿意，給你幾錠銀子也不是不可以。”
“現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明白，”
“明白，我就知道爺是好人。”
胖子滿臉堆起笑容，感激涕零，嘴里似乎又要說個不停。
“打住，少來這一套。”
朱峻揮手止住胖子，嚴肅道，“我丑話說在前面，如果你敢耍滑頭，休怪我的刀不認人，聽清楚了嗎？”
“爺真要除妖？”
“廢話，不除妖，我大老遠來這里干什么。”
朱峻險些氣急，感覺之前的話都白說了，簡直是在對牛彈琴。
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呢。
胖子顯得有些局促不安，頻頻回頭觀察他的臉色，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當發現他只是語氣重一點，并沒有動真格的意思之后，竟然有些失望。
“爺不要誤會，小的沒有別的意思。”
“你想說什么？”
胖子解釋道，“小的是想說，如果爺真要對付妖魔，就不該去村里面。”
朱峻眼里精光一閃，不動聲色道，“不去村里，難道你知道妖魔的巢穴在哪？”
“不知道，不過小的知道他們的交易地點，而且今夜恰好就是他們約定的日期，若是抄近路，說不定可以趕在他們交易之前抵達那里。”
“到時爺忽然殺出，肯定能打妖魔一個措手不及。”
朱峻一把拽住胖子的手臂，低沉道，“有這樣的事，為什么不早說？”
“那個地方距離這里有多遠，時間上趕得及嗎？”
胖子慢慢轉過身來，抬頭看著朱峻，整個人由內而外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趕得及的，我們已經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