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我還以為這動靜是從梵塔那邊傳來的。
等我猛然意識到,這聲音是從四面八方涌過來的時候,后背“唰”的一下就冒出了一層冷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暗呼不妙。
我趕緊抓起手電筒,手忙腳亂地朝四周照去。
這不照還好,一照,我差點沒把手電筒給扔了。
只見四周的沙地,此起彼伏地鼓出一個個包,像是地底下有什么東西要破土而出,那動靜,跟鬧鬼似的。
我們聽到的那陣“沙沙”聲,就是那些東西扒拉沙子發出來的!
沒等我反應過來,一只只手就從沙土里伸了出來,緊接著,是腦袋,身子……
我本來以為會鉆出來些白慘慘的骷髏。
誰知道,鉆出來的竟然都是些有血有肉、瞧著還挺“完整”的人!
這些人身上穿的都是古代的衣服,有的像是唐朝、隋朝那會兒的款式,有的像是突厥人的打扮,看著就透著一股子彪悍勁兒。
他們從沙地里爬出來,壓根就沒注意到我們,只是一個個眼神空洞,直愣愣地朝梵塔那邊走。
那感覺,就像是……就像是丟了魂兒似的,被梵塔里傳出的念經聲給引了過去。
我這才明白過來,這些肯定是當年銅塔古城的老百姓。
“遠峰哥……”
錢豹不知啥時候挪到了我旁邊,拿胳膊肘碰了我一下,眼神一個勁兒地往別處瞟,那意思很明顯:咋整?
我做了個深呼吸,用下巴點了點我們大地寨的方向,意思是:先撤。
然后,我們三個弓著身子,放輕腳步,一點點往城外挪。
那真是走得心驚肉跳,一步一回頭,就怕那些剛鉆出來的“人”突然撲過來。
遠遠地看見有人影過來,我們都提前繞開,躲到黑咕隆咚的地方。
我本來以為,我們想平安出去,肯定得費一番周折,說不定還得跟這些“人”動上手。
可怪就怪在,這一路竟然出奇的順利,連個鬼影子都沒碰到。
直到我們徹底出了玄城,腳下的沙地也恢復了平靜,我們懸著的心才算放了下來。
“他奶奶的!我看那個疤刀臉就是故意坑咱們,想讓咱哥幾個死在那里面!”錢豹一屁股坐在沙地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破口大罵。
他越想越覺得窩火,認定疤刀漢肯定是早就知道晚上會出這事,卻故意不說。
可我總覺得這事兒沒那么簡單。
“豹子,你先消消氣。”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先冷靜,“你琢磨琢磨,他都在這鬼地方待了這么些天了,他要是真知道晚上會鬧成這樣,估摸著早就嚇尿了,哪還敢留在這兒?再說了,他把咱們三個坑死了對他有啥好處?咱們真要有個三長兩短,其他人能放過他?他想跑都來不及。”
“那……你的意思是,他沒碰上這事,讓咱們給撞上了?”錢豹還是有點不服氣,語氣里帶著明顯的憋屈。
我嘆了口氣:“唉,可不就是趕上了么。你說咱們這叫啥運氣,到哪兒都能碰上這檔子事,不過說真的,這次我還真沒之前那么害怕了。”
“是啊,遠峰說得對,”幽鼠也湊過來,語氣輕松了不少,“我這心里也沒咋打鼓,就感覺……這事兒見多了,都快麻木了。”
“那……那咱現在咋整?還進不進?”錢豹的視線在我們倆臉上掃來掃去,最后停在我這兒。
幽鼠一聽這話,以為錢豹要認慫,立馬就來了精神,開始擠兌他:
“嘿,我說豹子,你剛才不是還跟我吹牛,說啥冒險精神不能丟嗎?咋的,現在就想打退堂鼓了?要我說,咱可不能慫!咱得進去跟他們硬碰硬!直接把那破塔給掀了,說不定里頭藏的都是金銀珠寶呢,那些佛像搞不好……”
“放你娘的狗屁!誰說老子要慫了?”錢豹一聽這話,直接跳了起來,指著幽鼠的鼻子就罵,“老子就是問問遠峰下一步咋安排。走!你不是想進去嗎?咱現在就回去!”
我看著他倆,有些哭笑不得。
“遠峰哥,你可別聽他瞎咧咧,他就是過過嘴癮!”錢豹手指著幽鼠,生怕我當真了。
幽鼠見錢豹認真起來,反倒往后退了退,脖子一縮:“豹子,你可別來勁啊,這進去不是送死嗎?我可不想死,我死了誰娶幽月?”
錢豹啐了一口:“呸,就你這德行,幽月能嫁給你才怪!”
我趕緊攔住還要再說些什么的錢豹:
“都什么時候了,你倆還有心思在這兒耍貧嘴!”我沒好氣地說,“趕緊回去把情況告訴其他人,能走就盡早走,別等會兒城里那些‘死人’都追出來,到時候想跑都跑不掉了。”
錢豹還覺得那些“人”應該不會追出來,不然剛剛離那么近,早就該撲上來了。
我說這種事誰能說得準,還是小心點好。
回到營地,疤刀漢還醒著,正瞪著眼睛瞅著天。
方陽呢,就跟沒這人似的,躺在那兒睡得那叫一個香,呼嚕聲一陣高過一陣。
見我們三個回來,疤刀漢擠眉弄眼地來了句:
“嘿,得虧老子沒動啥歪心思,不然就憑他這看人的本事,老子早跑沒影了。”
錢豹本來就一肚子火沒地兒撒,聽疤刀漢這么一說,火氣“噌”的一下就躥了上來。
他狠狠地瞪了疤刀漢一眼,罵了句臟話,抬腿就給了方陽一腳。
“哎呦我去!”
方陽直接被踹醒,他“嗷”的一聲蹦了起來,一臉的茫然:
“咋……咋了這是?誰踹我?”
“你他娘的還有臉問?”錢豹怒視著方陽,“老子讓你在這兒盯著人,你倒好,在這兒睡大覺?”
方陽這才回過神來,他抓了抓頭發,裝糊涂:
“我……我啥時候睡著的?剛剛明明還不困啊……”
“你他娘的少在這兒跟老子裝!”錢豹根本不信他的鬼話,又是幾腳踹了過去,“你不是自個兒搶著要替那小妖精盯著人嗎?盯人就盯人吧,你還不好好盯!萬一這家伙跑了,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錢豹這幾腳,明顯是帶著情緒的,他早就想找個機會收拾這小子了。
方陽疼得直咧嘴,卻不敢還手,只能一個勁兒地在那兒哼哼。
他心里清楚,自己打不過錢豹,敢還手只會挨更重的揍;更何況,他確實是睡著了,理虧。
其他人也都被錢豹的動靜給吵醒了。
華姐一聽方陽竟然睡著了,也氣得夠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
數落完方陽,華姐轉過頭來,問我玄城那邊究竟是個啥情況。
我沒直接回答,而是問他們剛才有沒有聽到什么奇怪的念經聲。
他們都搖了搖頭,說沒聽到。
我環視了一圈,把所有人都招呼到跟前,然后一五一十地把玄城里的情況跟他們說了。
我們盜墓這幾個人,聽完雖然心里直打鼓,但還是信了我的話。
可那個柳烈,卻一臉的不相信,還說我在編瞎話。
“我說周遠峰,你這故事編得也太離譜了吧?這玄城都埋了多少年了,那些人怎么可能還活蹦亂跳的?還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你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啊?”
“你不信?”我被她這話給氣樂了,“你要是不信,我現在就帶你過去,讓你開開眼!”
說完,我也懶得再跟她廢話,直接讓大伙趕緊收拾東西,準備走人。
“哎呀,人家剛睡下沒多久,正困著呢,就不能讓人家好好睡一覺嘛。”柳烈還在那兒小聲嘀咕,一臉的不樂意。
“老子真是受夠你這臭娘們兒了!”錢豹再也忍不了了,沖著柳烈就吼了起來:
“讓你走是為了誰好?難不成你還想留在這兒等死啊?你要是真想死,就自個兒留下,別跟著我們!之前又不是沒碰上過怪事,咋還覺得我們在騙你呢?我們他娘的大晚上不睡覺,閑得慌啊?”
柳烈估計也是怕我們真把她扔下不管,這下總算是不敢再吱聲了,只是低著頭,一臉的不服氣。
“都別愣著了,趕緊收拾東西!”我催促道。
大伙兒這才開始忙活起來。
就在這時,幽月湊了過來,輕聲問我:
“遠峰哥,咱這一走……是不是就徹底跟這兒告別了?”
我看著她,沉默了幾秒,然后點了點頭:
“這地方太邪門了,咱們沒必要把命搭在這兒。等你爸和我哥的事兒有了著落,咱們去哪兒不能‘開張’,何必非要在這兒耗著?”
幽月還想問什么,我趕緊補充了一句:
“放心,真要走的時候,我會叫上你。”
“嗯……”幽月輕輕應了一聲,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遠峰哥,那咱啥時候動身?”志魁也湊過來問了一句。
“不急,今晚先到斷崖山那邊歇著,明兒再出發也不遲。”
我話音剛落,突然,一陣若有若無的念經聲又響了起來!
這聲音,不是從西邊玄城那邊傳來的,而是……而是從我身體里發出來的!
我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下意識地朝玄城那邊看了一眼,但可以肯定,那邊根本就沒有聲音傳過來。
其他人似乎也聽到了這詭異的念經聲,一個個都面面相覷,眼神里充滿了疑惑和不安。
“這……這是啥聲音?”
“好像是念經的聲音……”
“哪兒來的念經聲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最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