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目光灼灼地盯著懷朗，語氣中帶著一絲挑釁，甚至還帶著點兒躍躍欲試的興奮：“你不怕我？我可是殺過人的，一刀下去，血濺三尺！”

她故意挺了挺胸脯，下巴微揚，擺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還比劃了一個砍人的動作。

“我發起脾氣來，可是很嚇人的！六親不認，誰的面子都不給！”清漪又補上一句，聲音里透著股狠勁兒，像是要把眼前這個文弱書生嚇跑。

出乎意料的，懷朗只是低著頭，輕輕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帶著一絲靦腆，一絲羞澀，復又搖了搖頭，像是在安撫一只炸毛的小貓。

“我不怕，只要……不打我就好。”他聲若蚊蠅，透著股子怯懦，還帶著點兒討好的意味。

這副乖巧的模樣，惹得一旁的清韻都忍不住掩唇偷笑，肩膀一顫一顫的，像是得了什么趣兒似的。

清漪眼波流轉，嘴角也噙上了一抹笑意，那笑容里帶著一絲玩味，一絲欣賞。

景媒婆見狀，臉上的褶子都樂開了花，像是撿到了什么寶貝：“好，太好了！瞧瞧，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人各有所好，這就是緣分吶！”

清漪雙手托著下巴，手肘撐在桌上，歪著頭，眨巴著那雙靈動的大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像是要把眼前這個書生研究個透徹。

“我這人吧，別的都好說，就是脾氣不太好，”她頓了頓，語氣一轉，帶著幾分認真，“吃苦受累，我倒是不怕，刀山火海也敢闖，就是受不得半點委屈。往后什么事，都得我說了算，我說往東，你不能往西，我說攆狗，你不能攆雞，你……能受得了嗎？”

懷朗想也沒想，連連點頭，像是小雞啄米似的：“能，能受，都聽你的。”聲音不大，卻很堅定，透著一股子認真勁兒。

“我可聽說，你們讀書人，都喜歡那種知書達理、溫柔賢惠的，最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窈窕淑女。怎么偏偏就瞧上我這個舞刀弄槍、不著調的野丫頭了？”

清漪一手托腮，目光在懷朗身上來回打轉，似乎想把他看穿，看看他這副文弱的外表下，藏著一顆什么樣的心。

聽到這話，懷朗的臉上閃過一絲黯然，眼神也變得有些閃躲，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痛處。

“你……想聽實話嗎？”他囁嚅著問，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確定。

“那當然，難不成我還愛聽假話？”清漪毫不猶豫地回答，語氣里帶著一絲理所當然。

懷朗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沉重：

“我爹……原先是在官府做工的，也算是個‘吃皇糧’的。那年開運河，上面催得緊，日夜趕工，出了事故，他被水沖走了。家里人找到他的時候，人……已經沒了氣兒，硬邦邦的，都沒了個人樣。可官府呢，那些個‘大老爺’們，卻說這事兒跟他們沒關系，人是自己掉下去的，生死有命，連個撫恤金都不肯給，一文錢都不給！”

懷朗的聲音越來越低，頭也垂得更低了，像是要縮進自己的殼里。

“我娘一個婦道人家，沒讀過書，也沒什么見識，哪里懂得那些彎彎繞？只能抱著我爹的牌位哭。我又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書呆子，除了會讀幾本書，啥也不會，連跟人吵架都不會。一家子老實巴交的，哪里斗得過那些當官的？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吃了這個啞巴虧。”

他頓了頓，像是喘了口氣，接著說：

“自從我爹走了以后，家里就更難了，揭不開鍋都是常有的事兒。我娘靠著給人漿洗衣裳、縫縫補補，勉強維持生計，養活我這個沒用的兒子。我呢，平時除了讀書，就是幫人抄抄書、寫寫信，掙點兒潤筆費補貼家用，可那點兒錢，還不夠買幾斤米呢。”

說到這里，懷朗的聲音里透著一股子無奈和心酸，還有一絲對自己的自責。

“其實……我也沒想過能娶什么樣的媳婦，畢竟家里這個樣子，誰家好姑娘愿意嫁過來受苦？后來我想，要是能娶個潑辣能干的娘子，能撐起這個家，不被人欺負，那該多好。哪怕她讓我跪搓衣板，我也樂意。只要她說的在理，我都聽她安排，絕無二話。”

清漪靜靜地聽著，心里五味雜陳，像是打翻了調味瓶，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她猛地一拍桌子，把懷朗嚇得一哆嗦，差點兒從椅子上跳起來。

“你放心！”清漪一巴掌拍在懷朗的肩膀上，語氣堅定，像是立下了什么誓言，“往后，不管咱倆能不能成，有我清漪在，就沒人敢欺負你！誰要是敢動你一根汗毛，我……我拆了他家房子，拔了他家祖墳，讓他祖宗十八代都不得安寧！”

這話說得雖然粗魯，甚至有些嚇人，卻讓懷朗心里一暖。他抬起頭，臉頰上泛著兩坨紅暈，像是熟透了的蘋果，眼中閃爍著感激的光芒，連連點頭，像是搗蒜似的。

“我說，你這人怎么動不動就臉紅？跟個大姑娘似的。”

清漪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打趣道，語氣里帶著一絲戲謔。

懷朗抿了抿唇，飛快地瞥了清漪一眼，又迅速低下頭，結結巴巴地說：

“你……你生得好看，跟仙女兒似的。我……我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見著像你這么好看的姑娘家……說話還這么……這么……”

他“這么”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急得額頭上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看著他這副窘迫的樣子，清漪“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清脆的笑聲在屋子里回蕩，像是銀鈴一般悅耳。

——

時光荏苒，轉眼便到了韓蘇柔入宮的日子。

大周并無定例，選秀女也好，納嬪妃也罷，全憑皇帝喜好。韓蘇柔并非選秀入宮，這住處原該由皇后安排，也算是宮里的慣例。可這回，皇上卻親自開了金口，直接給她指了離乾清宮最近的沁芳閣。

這還不算，皇上又命內務府撥了大筆銀子，差人將沁芳閣里里外外修繕一新。又添置了無數珍玩器物，古董擺件，把個沁芳閣裝飾得金碧輝煌，比皇后的瑤華殿都差不了多少。

韓蘇柔前腳剛在沁芳閣安頓下來，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兒，后腳皇上就下了朝，龍袍都沒來得及換，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兩人一見面，四目相對，眼中盡是纏綿悱惻的柔情蜜意，仿佛要把對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

第二日，按照宮里的規矩，新入宮的嬪妃要去瑤華殿拜見皇后，行叩拜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