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敗退2
- 皇弟
- 則慕
- 3393字
- 2025-06-24 14:14:38
容景謙繞過容常曦,走到華君遠身邊:“辰元,你來遲了。”
華君遠無奈笑道:“家中有事,可貴妃娘娘設(shè)宴,又怎可不來。”
他用余光看著還僵在原地的容常曦,見她頭發(fā)還披散著,不贊許地看著容景謙,輕聲道:“你又欺負康顯殿下?”
容景謙實事求是地回答:“這世上哪有人能欺負她?”
又從衣袖里掏出一根白色的綢帶,塞在華君遠手里:“你不是有事要同她說嗎。”
他極其瀟灑地離開,華君遠看了那綢帶一會兒,又看向容常曦,明白過來,將那綢帶遞給了容常曦:“殿下若不介意,可以此暫時束發(fā)。”
容常曦低著頭接過那根綢帶,將頭發(fā)撥在一邊束起,這才緩緩抬頭。
她不太會束發(fā),兩邊碎發(fā)還是亂糟糟的,看起來很有點可憐,華君遠說:“殿下的誕辰,可是在明日?”
容常曦一愣,眨眼盯著他,臉頰上飛起可疑的紅:“是……你怎曉得?”
華君遠道:“家妹受邀,十分開心,提過好幾句。”
這回答滴水不漏,容常曦有些失望地點點頭,華君遠遞出一個中等大小的錦盒:“還望殿下笑納。”
容常曦不敢相信地接過,什么禮儀全數(shù)忘光了,忍不住就要打開那盒子,盒子開了個小口,她才意識到不應(yīng)如此,慌張地頓住,華君遠微笑道:“殿下但看無妨。”
他這樣說了,容常曦也不客氣,將那盒子一口氣打開,卻見里頭躺了個瑩瑩的玉鐲,上頭一點碎紋好似蓮花。
容常曦微微張嘴,驚喜地看著華君遠,華君遠道:“那日沒替殿下尋回,總覺得心中難安,后來尋著機會便去將這玉鐲取了回來,重新贈與殿下。”
“為什么……”容常曦怔怔地摸著那鐲子。
華君遠的聲音朗朗似風(fēng)穿竹葉:“殿下一片好心,卻將這玉鐲贈與了小人,若因此斷了行善之心,豈不可惜?在下只盼尋回玉鐲,殿下也可不失這赤子之心。”
赤子之心……
容常曦捏著玉鐲,幾乎要哭了,從小到大,她聽過的夸獎數(shù)不勝數(shù),各色各樣,卻是唯一一次,有人說她善,說她有赤子之心,還費盡心思,把這無足輕重的玉鐲給她尋了回來。
高山流水遇知音,原來是這種感覺。
華君遠見容常曦久久不語,便行禮要走,容常曦鼓足勇氣喊住他:“華公子。”
“殿下?”他停下腳步,微笑地回頭。
容常曦扣著那玉鐲上的裂縫,緊張的幾乎要窒息了,但還是逼著自己,放下所有的身段和自尊,一字一句地說:“本宮……我、我過了明日,便十五了。要、要選駙馬了。”
華君遠一愣,隨即笑道:“嗯,那便祝公主早日尋得如意佳婿。”
這短短幾個字,好似一根帶刺的鐵棒在容常曦心頭亂攪,她愣愣地看著華君遠,華君遠卻像是毫無所察,只道:“殿下還有何吩咐嗎?”
容常曦下意識搖了搖頭,華君遠便拱了拱手,轉(zhuǎn)身離開,一縷陽光灑下,容常曦的眼前一片刺目的白光,她堪堪扶住一旁的假石,才勉強沒倒下去,手中那鐲子幾乎要被她給捏碎了。
容常曦看著華君遠一步步往遠處走去,覺得他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上,她引以為傲的一切東西,身份、容貌、財富……在華君遠看來都不值一提,恐怕唯一讓他放在心上的,竟是自己根本沒有的什么狗屁赤子之心。
而她是這樣喜歡華君遠,所以才能被他這樣無所顧忌地傷害,在這乍暖還寒的天氣下,似被一盆雪水迎頭澆下,渾身發(fā)起抖來。
容常曦好一會兒才緩過勁,慢慢站直,將那玉鐲子放回錦盒里,往華君遠離開的方向走去。
她不甘心。
從小到大,她從來是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既然她看上了華君遠,那一定是要嫁給華君遠的。
他想當(dāng)這個駙馬也得當(dāng),不想當(dāng)也得當(dāng)!若父皇賜婚了,華君遠還能抗旨不成。
只是容常曦還想最后尊重他一次,她想問一問,華君遠連那柳素都要,為什么不喜歡她?華君遠究竟不喜歡她哪里了?她可以改,如果實在改不掉,那就華君遠改!
容常曦走到人群之外,華君遠那一抹白色的挺拔身姿格外顯眼,他并未在人群中,而是在人群之外,身邊站了個窈窕玉立的女子。
那女子容常曦也是認得的,名為葉瀟曼,比容常曦小一歲,身世說起來,有幾分復(fù)雜。
她祖上也曾赫赫有名,但到她父親這一代,只是個普通不過的郡王,唯一的成就,便是當(dāng)年和親,娶了一位小族合坦的小公主阿娜爾,阿娜爾公主生下她后身子便一直不好,抗了五六年到底是去世了,郡王倒是十分堅貞,十余年來并未再娶。她與容常曦同年,生的頗為好看,有些異域風(fēng)采,一雙杏目波光瀲滟,眼角卻微微挑著,鼻梁高挺,性子也活潑。
在此之前,容常曦對她的印象不過是一個話有些多的女子,雖名義上是個縣主,但地位不算高,她的生母讓她的身份到底有些尷尬,葉瀟曼也不太巴結(jié)容常曦,兩人之間說過的話屈指可數(shù)。
可此時,葉瀟曼與華君遠在人群之外,看似頗為親近地聊著天,她手舞足蹈不斷地說著話,華君遠含笑聽著,偶爾才說兩句,那葉瀟曼聽他講話后,害羞地捂住臉,十分少女地扯著裙擺左扭右晃,最后華君遠頷首說了些什么,竟直接伸手,拉住了葉瀟曼的手,葉瀟曼也絲毫不抵抗,一臉?gòu)尚叩馗谒砗箅x開了。
容常曦不曉得他們要去哪里,也沒力氣再跟上了,她想起那一夜看著華君遠將柳素高價拍下,在眾人的起哄聲中將人帶走,還有這一回,避著眾人視線,悄悄將葉瀟曼帶走……他們的手握在一起,親昵的似一對已悄然來往了許久的戀人。
他好像什么人都喜歡,什么人都可以,唯獨自己,入不了他的眼。
他是怕自己是公主,將來不能這般四處留情,花天酒地了嗎?
可她不會在乎的,只要他當(dāng)了駙馬,那她也可以接受……接受個屁!
如果華君遠當(dāng)了自己的駙馬,他膽敢和別的女人多說一句話,她都要將他們兩個一起浸在豬籠里游街!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容常曦就越發(fā)感到絕望,她甚至瞬間就明白了華君遠為何對自己無意。父皇已經(jīng)是天子,是全天下最厲害的男人了,仍抵擋不了女子的誘惑,何況其他男子呢?她容常曦便是再好,又怎能讓華君遠為此放棄一整片花叢。
她恨自己生在帝王家,又恨華君遠與其他男子毫無區(qū)別,同樣低劣,最后她捧著那錦盒,失魂落魄地回了宮,第二日連誕辰宴都沒有去,倚在床邊哭了整整一日一夜。
那時她本以為,很快就會聽到華君遠與葉瀟曼的婚訊,誰料過了許久也毫無動靜,倒是皇上見容常曦一直不提駙馬的事情,有些著急,容常曦三番四次變著法子打聽華君遠的事情,才曉得他醉心書法和機巧,竟一直沒有娶妻。
容常曦又活了過來,恰逢容景興要出外建府,容常曦便提議要容景興邀請華君遠,容景興一口答應(yīng)下來,卻又苦于不知如何開口,容常曦也曉得容景興和華君遠毫無交情,更不希望容景興以權(quán)壓人,猶豫再三,還是找上了允泰殿。
她本以為自己怎么也要受一番容景謙的羞辱,不料她磕磕巴巴地說了來意,容景謙一口便答應(yīng)下來,只提了一個要求,讓她到了夏天后,要一道去明光行宮避暑,容常曦是很懶得外出的,這么多年明光行宮也就去過一兩回,但還是同意下來。
之后便是容景興設(shè)宅卻染上了拉肚子的毛病,而一整個春天過去,容常曦也并未能同華君遠的關(guān)系有任何進展,他對待這位待嫁且春心萌動的公主,仍是那副彬彬有禮,卻疏離的態(tài)度,容常曦甚至捉摸不透,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應(yīng)是知道的,卻偽裝的天衣無縫,可偏偏他同樣沒有說親,他一日沒有說親,容常曦便一日無法徹底斷絕自己對他的想法。
待第一朵蓮盛放以后,天氣越發(fā)炎熱,容常曦其實都忘記自己答應(yīng)過容景謙要去明光行宮的事情了,但那一年實在熱過了頭,于是皇帝說要擺駕明光行宮時,容常曦主動要求跟著去,到了行宮,容景謙態(tài)度出奇地好,主動同她說,皇姐很守信。
容常曦這才后知后覺想起這樁事,厚著臉皮說那是自然。
明光行宮四處都是遮天蔽日的大樹,三面環(huán)湖,還有幾處小瀑布,清新而解熱,容常曦心情都好了不少。她念及容景謙愿意替自己將華君遠請出來,覺得他大概也想通了,與其三番四次利用華君遠來奚落自己,倒不如將華君遠當(dāng)做討好自己的籌碼,而容景謙這時候本就待遇比之前好上不少,那年紀大一些的皇子大多已離宮,容景興容景昊的府邸都已定好,修葺的差不多了,手頭一堆事務(wù),已沒人再有閑情欺負容景謙。
何況,要欺負他,已遠非從前那般簡單,這些年下來,他看似什么也沒做,卻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宮人和皇帝對他的看法,皇帝并不覺得這個皇子有多么出眾,但卻哪里都挑不出錯處,上書房考試,他總能名列前三,任何政論,也能對答如流,縱馬騎射,更是從不落下乘,偶爾還能拿個第一。
他從不向皇帝提出任何請求,小小年紀看起來已是無欲無求,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也從不貪圖任何富貴與名號,實在讓人放心。只是他性子冷淡,皇帝無法從他身上體會到天倫之樂。
如今連容常曦都不再找他的茬,又有何人會窮極無聊地去招惹容景謙,尤其是,春日宴的時候容常曦比他矮半個頭,到明光行宮,居然已要仰頭看他了,他似一顆向陽的大樹,貪婪地汲取著周圍所有的營養(yǎng),不知疲憊地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