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鐸逐漸走遠,這時欒平帶人趕到了。
“二當家?!鼻帔_子起身。
欒平往寨樓下瞅了一眼,未見徐鐸,趕緊道:“徐鐸人呢?”
“三當家可來晚了,徐鐸已經走了一盞茶了?!鼻帔_子笑著解釋,
欒平估計他走不遠:“你帶上一個人,跟俺一起追上去看看?!?
“這是為何?”青鷂子一驚,有些不解。
“那徐鐸前日才挑了兩千斤,今日又挑5000斤,說了,其中定然有貓膩?!睓杵交貞?。
見他不是想和徐鐸火并,青鷂子放下心來,隨后將水寨的沉重木門打開,和欒平一起齊齊出去了。
“若是徐鐸真有銷路,不如拉他入伙?!甭飞希帔_子還是忍不住勸說道。
“若徐鐸真有能耐,俺自會向大當家舉薦,只是不知他盤踞何處,麾下有多少人馬?!睓杵街斏鞯恼f道。
青鷂子道:“此一去便知。”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五個人終于趕上徐鐸一伙。
但見那山林間,五十人排成兩排,肩膀上各自挑有一個扁擔,行走之時步伐穩健頗有節奏。
“怎的恁多人?”欒平目光掃過,眼神充滿驚駭。
“徐三哥心思縝密,竟還留有后手?!鼻帔_子同樣駭然。
前方在寨前不過十余人,如今竟然又多出這許多人來。
“須得繼續跟在他們身后,仔細摸清了底細俺們才好回去交差?!睓杵侥樕怀恋恼f道。
“全憑二當家吩咐。”青鷂子低聲回應。
他們年年在堿龍蕩,憑借水利蘆草之便,和大宋官兵周旋,只要主動隱匿腳步和身形,徐鐸幾人斷然無法接受。
如此一直整整過了一天一夜,欒平帶人一直尾隨到小李村。
三人來到小李村外的一處土坡下藏好身形,但見那谷口處,一個高聳的塔樓矗立在半空中。
這谷口附近空空蕩蕩,周圍并沒有什么遮擋,雖然只是一個哨站,但是尋常人想不被發現的進入谷口,卻根本不現實。
“這里是甚么去處?”欒平躲在一截枯木后問道。
“到周圍尋個人問問便知?!鼻帔_子回答。
小李村山脈東側,一處高坡的田埂上。
李老七撅著腚,小心翼翼的將一壟豆苗的根須埋進松軟的土里。
汗珠子順著他溝壑縱橫的額頭滾下,砸在褐色的泥土上,洇開一個個深色的小圓點。
這時,欒平走到田埂上蹲下,隨手捻起一撮土搓了搓:“老叔,恁這地種的好啊,瞧這豆苗,比俺們村強多咯?!?
“也沒多強,湊合干唄。”
李老七聞直起腰,擠出莊稼人見生客時慣有的客氣笑容,打量道:“恁是哪個?怎的到俺們村來了?”
欒平緊走幾步,來到田埂邊上,拱手道:“俺們是打南邊來的行商,販點針頭線腦。這眼瞅著天色漸晚,想尋個落腳的地界兒?!?
李老七點頭:“這個好說,只是需要跟會長說一聲便可了。”
青鷂子一愣:“會長?”
聊起這個,李老七明顯來了興趣:“俺們村來了個強人,俺們喚他會長?!?
欒平若有所思道:“怪不得前面俺見村子里有哨站守著,原是會長......”
青鷂子在一旁道:“恁大村子,得有多少士兵才護得住?百十號人怕是不夠......”
聽到這,李老七心里頭忽然“咯噔”一下。
前幾天徐鐸還特別交代過,若是碰到有人打聽村子里的消息,須得小心提防。
他朝手心吐口唾沫,繼續耙地:“俺就是一莊稼漢,這俺哪知道,倘若你倆真的打算進村,俺去跟會長說說。”
欒平二人對視一眼,忙道:“這個不急,俺們還有人在官道上,需得和大伙兒商量再做決定?!?
說完之后,便要告辭離開。
李老七眼看他們消失在小路盡頭,慢慢直起腰。
他把鋤頭往地里一扔,朝村里的最大宅院跑去,沾滿泥巴的破鞋踩在干硬的地面上,濺起一陣塵土。
他依稀聽村里人提起過,要是能向會長提供有用的信息,會長有獎勵獎勵。
李老七不知道手里信息有沒有用,但他確知道會長出手闊綽,到時候隨便從會長那里領幾文賞錢,給娃買糖吃也是好的。
堂前,朱正正在辦公,見到李老七進來,他放下手中的工作,問道:“你來此有何事?”
“保長,俺在村頭碰到兩個人,俺瞅他們像是過來打聽俺們村消息的?!崩罾掀哂行┚执俚恼f道。
朱正放下毛筆:“你且等著?!?
說著,便放下筆,直奔后院去了。
不到一會兒,徐鐸來到前廳。
他剛剛命令士兵將青白鹽入庫,遣散眾人后,身塵土尚未未及清洗。
只是那股子氣勢,就跟腰間系著寶刀一樣,甚是英氣逼人。
“方才你說,村外有人看見俺帶鹽進村,是怎么回事?”徐鐸用銳利的目光掃向李老七。
“會長,俺正在田里耙地,有兩個外鄉人過來,跟俺拉家常。”
興許是被徐鐸身上的氣息嚇到了,李老七說話有些不利索,不過好在他還是將剛剛的遭遇,清清楚楚的講了一遍。
徐鐸聽他所言,這些人說起話來旁敲側擊不著痕跡,似乎也不像是衙門中人那般魯莽,心里寬了不少。
若不是縣衙中人,那就應該是周邊幾個土匪。
小李村一帶徐鐸都打聽過了,附近約二三十里處,只有一個馬家莊有這個膽子。
若是他們膽敢窺視小李村,徐鐸今夜便掀了他們。
便問道:“前番你見了,他們長相如何?”
李老七仔細回憶道:“為首的是個壯漢,長相一般,倒是他身后的人有些奇怪,長得尖嘴,額頭上還有一塊青色胎記。”
徐鐸脫口而出道:“你可瞧仔細了?那人脖子上可掛有一根哨子?”
李老七一拍自己后腦勺:“俺記起來了,那人脖子上系著一個哨子不假?!?
徐鐸沉默片刻,隨手取出三十文銅錢,放到李老七手心:“消息對俺有用,這是俺賞你的?!?
一見到果然有賞錢,而且還不止十文,李老七心中一喜,千恩萬謝的走了。
徐鐸臉色冷峻的將手中茶壺放下,臉色冷峻的仿佛周圍的氣溫都低了下去。
盡管他意識到這事兒終究藏不住,卻不曾想,堿龍寨這么快就起了疑心。
這伙人一路跟到村口啊,他竟沒有發覺。
那堿龍蕩是產鹽地,屬于制鹽產業鏈上游,按理來說,和徐鐸的定位并不沖突。
怕只怕,對方想吃下自己,獨自攬下雪花鹽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