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
陳知縣僵硬的轉過身,臉色有些不滿。
楊載身邊的捕快尸身俱都在此,唯獨楊載一個人失蹤,這可能么?
究竟是死了還是暫時走丟?
陳守敬指節(jié)重重叩向案幾,震得茶盞叮當作響:“楊縣尉活不見人死不見尸,趙都頭不差人去找,竟還敢此推諉搪塞?”
聞言,趙遠面露難色。
縣衙中三班皂吏本就不滿員,那日楊載更是帶走了一多半捕快衙役。
如今除去值班衙役他身邊只有兩人可用,如何敢去尋人。
正想準備將實情陳出,這時,衙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
緊接著就看到楊載的兄弟楊淳,帶領家眷走進停尸房。
“家兄為擒拿歹人,豈料竟遭此橫禍!還望知縣展雷霆手段,莫教滄州父老寒了心腸。”
楊淳一進門就要跪下。
說是下跪,但速度又極慢。
陳守敬內心冷笑,卻也只能伸手將楊淳扶起。
“這是自然,楊載乃是本縣縣尉,如今下落不明,縱是掘地三尺,本縣也要將此事查個分明!”
說完,他扭頭看向趙遠:
“趙都頭,你馬上帶人尋找楊縣尉下落,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接著又,看向陳伯:“陳伯,你和趙都頭一起去罷,也算是本官略盡綿薄之力。”
縣尉雖是九品小官,但乃是大宋朝廷任命的官職,這一死非同小可,哪怕陳守敬作為知縣,也不能隨便糊弄過去。
趙遠抱拳領命,帶上陳伯,以及兩個衙役往縣衙外走。
大街上,趙遠看向身后兩個捕快,不禁心中發(fā)苦:“陳伯,這海豐縣如此之大,你看我等該如何去尋人?”
陳伯笑了笑:“這個簡單,徐鐸在韓家灣殺了兩名捕快,必定遁走他處,俺們只需沿東西北三個方向尋找,便能找到。”
這話一出,不單單是趙遠,就連身后兩個捕快的臉色也是微微一變。
總共就四個人,還要分頭去找,這合理嗎?
萬一碰上徐鐸怎么辦?
可見到福伯如此說了,趙遠也只得點頭:“依照陳伯所言,你們二人去城東兩頭尋人,我和陳伯一起往北走。”
“是。”
見那兩個捕快抱拳走遠,陳伯轉身朝趙遠道:“如今楊縣尉已死,趙都頭腰間這把鋼刀...該磨出點新氣象了。”
眼下縣衙中局勢發(fā)生變化,陳伯要為自家主人早日謀劃,如果能將眼前的這位都頭為己所用,將來說不得有大用處。
趙遠一呆,連連搖頭:“陳伯說笑了,那楊縣尉只是走失,等楊縣尉回來,自會主持大局的。”
楊載身邊有右都頭萬彪護衛(wèi),武力不在自己之下。
怎么可能隨意被殺死。
陳伯聞言,只是笑而不語。
兩人穿過街道,來到北門。
海豐縣說到底也是一個上等縣,雖因為黃河改道流失部分人口,但縣城門口,還是很有煙火氣。
城北的石橋上,小七嘴叼一根草桿,望向城門。
見到陳伯出來,他壓了壓頭頂的草笠,快步上前低聲道:“來人可是尋找楊縣尉么?”
趙遠心里一驚,伸手握住腰間刀柄:“你是何人?”
“俺會長早知你等會出城尋人,命俺在此等候,你等且跟我來罷。”
說完,朝城東行去。
“你家會長是何人?”趙遠問。
小七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
“鹽戶徐鐸。”
說罷,轉身就走。
陳伯和趙遠彼此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神中的驚訝之色。
趙遠原地站立思慮片刻,旋即轉身往回走。
陳伯拉住他:“你往哪里去?”
“回縣衙調遣差役。”趙遠答道。
陳伯暗罵他是個榆木腦袋:“俺們將楊縣尉的尸身取回,你不就是大功一件?再說了,這會兒去喊人,徐鐸豈會能等你去捉?”
趙遠一愣,又道:“俺們兩個人去了,萬一被徐鐸扣下,又該怎么辦?”
陳伯直接搖頭:“我倆又未曾得罪于他,他何故害俺?”
“依你之言,他想如何?”趙遠問道。
陳伯笑的有些意味深長:“還能如何,無非想換取一些東西罷了。”
那徐鐸本是一貧賤之戶,家中無錢,為求脫鹽入農,只得綁架縣尉,此等計倆,豈能瞞得過他。
見到他如此說,趙遠才冷靜下來,和陳伯一起默默跟在小七身后。
大約走了半天,三人一直走到潮神廟。
趙遠從刀鞘中拔出鋼刀,警惕的打量著四周。
倏然間,斷壁殘垣后竄出道黑影。
趙遠定睛一看,只見一個精壯漢子手持三十斤金瓜錘立于殘垣之上。
目光如電在他身上掃過,煞氣竟凝得周遭蚊蠅不近。
“你便是徐鐸?”趙遠見金瓜錘在他手上,語氣已弱了三分。
徐鐸冷冷看他一眼:“是俺。”
“韓家灣的兩位捕快,是你殺的??”
“是俺不假!”
“那楊縣尉一家三口......”
“也是俺殺的。”
徐鐸大方承認,隨即鏗然踏前一步:“敢問都頭,欲治徐某殺害縣尉之罪耶?”
“你...”
楊縣尉被懟,臉上一陣紅白交替,卻不敢發(fā)作。
陳伯上前一步,無奈低聲道:“徐鐸,那一日俺已答應助你脫鹽入農,怎惹出這般禍事來?”
“如今俺占了小李村,以前之事便休要再提。”徐鐸冷言道。
陳伯嘆氣:“既已犯下禍事,又何故喚俺過來?”
徐鐸見他語氣緩和,遂從袖口取出一個玉制瓷瓶塞到陳伯手中:“將此物帶給知縣,俺相信,他自有決斷。”
陳伯只當其中是甚么貴重寶物,想行賄于知縣,倒也沒有拒絕。
收好后,又道:“俺問你,縣尉尸身何在?”
徐鐸給小七使了個眼色。
小七走向院內枯井,從井里拉出一具尸體。
夏天井水冰涼,可保尸體不腐,楊載的樣貌清晰可辨。
陳伯上前查看一眼,確認是縣尉楊載不假,不禁放下心來。
等到兩人回過神,卻發(fā)現徐鐸已然遠走。
趙遠自知不是徐鐸敵手,加上立功心切,隨便從附近村莊征來一輛牛車,押運楊載尸體,直奔縣衙。
此時縣衙后堂,陳知縣正在和楊淳閑聊。
聽說楊縣尉的尸身已經找到,兩個人均有些驚喜,趕忙來到停尸間。
只一眼,楊淳便確認,此人的確是自己大哥無疑。
陳守敬看了一眼,確認楊載已死,心中不禁竊喜。
隨后面色不變道:“那賊人可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