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都是人妻，這待遇差別也太大了！

秀才夫人忍不住想要摔碗暴走。

難道這就是死丈夫的好處么！

可是……偏偏她還得忍著。

誰讓現在外面都是怪物，她以后還得處處仰仗沈槐呢？

只要沈槐不是準備活活餓死她……她就得老老實實一切受著。

要不然，誰知道這家伙一生氣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萬一把她叉叉又叉叉……

不知道為什么，她忽然想發脾氣試試。

但最終，還是含淚夾著蘿卜青菜吃起了碗中的米飯。

許秀秀看著以前高高在上的秀才夫人，此時被沈槐如此對待，憤怒到臉頰漲紅，卻一句話都不敢說，只能眼中含淚的默默忍受，一時之間也是有點不忍。

同時也更加深切的體會到，現在眼前的這個沈槐，真的不是以前那個沈槐了。

放在以前，就算因為世道變了他不會再畏秀才夫人如虎，但也絕不會如此苛待于她，更何況是在吃人家的住人家的情況下……

也因為這個原因，她有點不敢多說什么，可是看著秀才夫人那可憐的樣子……

不說點什么心里又實在是過意不去。

畢竟往常秀才夫人多有照顧她，常常聘她過來洗衣做飯，要不然，就依照王梁以前那副從不往家帶錢的德性，她不知道要一天餓幾頓呢。

所以，盡管已經饞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她還是沒有立刻動筷，而是大著膽子道：“小槐……我不用吃這么多肉的，我飯量小，隨便吃點東西就飽了。”

“有肉吃就趕緊吃，過兩天想吃都沒了。”沈槐沒好氣的道，“自己都不知道餓成什么樣了，還有功夫關心別人……你看看人家臉上的肉，再看看你的，你有資格關心別人么？”

這小丫頭真是……

善良歸善良，也不能瞎胡善良吧？

現在是善良的時候么？

再說了，身在末世，物資緊缺。

誰吃肉誰不吃肉，誰吃多誰吃少，不是光憑良心的，而是要看這個人到底能有多少用處。

并且是不可取代的用處。

秀才夫人用處很大么？

并且她的用處有不可取代的地方么？

完全沒有。

沈槐覺得自己能讓她每天吃飽飯，而且只干干洗衣做飯這樣的小活，都已經是格外照顧她了，要是她落在別人手里，不知要比這慘上多少倍。

甚至沈槐都可以想象到，現在城中很多地方，肯定都在發生著慘絕人寰的事情。

而這么漂亮、性格又不討喜的女人，肯定更是慘絕人寰中的慘絕人寰。

盡管沒有親眼所見，但只憑人性，他就能確認這一點。

甚至他知道，現在他的一些行為，放在末世很多人眼中，其實是很圣母很愚蠢的。

包括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

只是他確實沒有辦法做個末世大狠人而已。

不過若是真有人不知好歹，那他也不介意放棄最后一點良心，讓她見識見識末世的殘酷。

要知道他手中可不止有大刀，還有長槍跟手榴彈呢！

好在秀才夫人還是有分寸的，沒有再擺她那千金小姐秀才夫人的臭架子。

要不然沈槐鐵定不會慣著她。

許秀秀雖然心地善良，但同樣知道好歹。

她知道，她現在能坐在這里吃飯吃肉，甚至能久違的洗個澡，都是沈槐所賜。

包括殺王梁，主要也都是沈槐的功勞。

如果沒有沈槐，她現在同樣很慘。

秀才夫人相比于她，日子已經好過多了。

所以，接下來她也沒敢再多說什么。

而且由于長期的饑餓，盡管心里過意不去，但還是把沈槐夾過去的肉和菜吃了個干干凈凈。

秀才夫人則是在旁邊含淚眼巴巴看著，眼睛幾乎都要伸到許秀秀的嘴里去了。

吃完飯，許秀秀露出一臉滿足的樣子。

多久沒吃過飽飯了。

多久沒吃過肉了。

太幸福了。

“嗝……”

她忍不住打了個飽嗝。

聲音在安靜的堂屋里顯得異常響亮。

許秀秀嚇得趕緊捂住嘴，同時去看另外兩人的反應。

沈槐沒反應。

秀才夫人則是慢慢抬起臉，滿含幽怨的看了她一眼。

許秀秀當即心虛的不行，趕緊起身收拾桌上碗筷：“我去刷鍋洗碗。”

“哼。”

秀才夫人心底暗哼一聲，慢慢收回幽怨目光。

但手卻忍不住把筷子攥得咯吱咯吱直響。

然后……

然后她就看到沈槐轉頭用冷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于是這位貴婦嚇得一激靈，趕緊起身，一邊把筷子放進碗里，一邊跟許秀秀一起收拾。

并且一邊收拾，還一邊用幸福到有點哽咽的語氣說道：“秀娘，你歇著吧，這等粗活，我來干就行了。”

許秀秀動作頓時為之一滯。

她忍不住轉頭看向沈槐。

這個家伙這幾天到底對秀才夫人做了什么啊，明明之前那么高傲嬌氣的一個女人，現在居然被他用眼睛一瞅，就立刻搶著干活。

這一天得被折騰多少回，才能折騰出這種效果啊。

不過看沈槐沒有表態，她也就依著法無禁止即可行的原則，并未停下手上的動作，而是跟秀才夫人一起收拾。

要不然，真的是良心難安。

收拾完，兩個女人一起進了灶屋。

把碗筷放進一個木盆里后，各自拿起一個碗洗了起來。

秀才夫人一邊洗，一邊幽怨的看了許秀秀一眼。

看到她嘴唇上還沒來得及擦掉的亮晶晶的油漬，心里忍不住酸溜溜的難受。

難受的憋不住想說點什么。

可等到最后，也不過幽幽的說出一句：“沈槐對你……可真好啊。”

許秀秀聽著這話，手上動作頓時一滯，臉上露出又尷尬，又心虛的表情：“啊，這個，這個，這個……”

這個半天，也沒完整說出一句話來。

畢竟，秀才夫人說的是事實。

她自己亦覺得自己受之有愧。

而因之讓秀才夫人受了委屈，她更是覺得非常抱歉。

所以，一時間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感覺怎么說都是錯。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

就算沒有她，秀才夫人該受委屈也還是得受。

秀才夫人自己當然也知道這一點。

同時她也非常清楚許秀秀性格。

知道這事兒跟她沒什么關系。

是沈槐自己對許秀秀有想法，所以格外關照她。

不是許秀秀主動爭寵。

更不是許秀秀讓沈槐不給她肉吃的。

所以她在許秀秀面前再幽怨再作態，也屁用沒有。

心里再酸，也只能酸著。

頂多感嘆一下許秀秀命好。

要不然還能怎么辦呢？

更何況，她又有什么資格幽怨呢？

她現在也不過是看人臉色吃飯而已，在沈槐眼里，她可什么都不是。

想起往日自己在許秀秀面前高貴雍容，如今卻跟對方一樣，都成了低沈槐一等的丫環，并且說不定什么時候，許秀秀就從丫環晉升為夫人了，而自己卻可能始終都是一個丫環，甚至說不定哪天，連丫環都不是了，一時間，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

可這幾天，她也確實被沈槐磨的少了很多銳氣，加上對于軍隊的期待漸漸熄滅，所以也慢慢接受了今時不同往日的現實。

也是因為此，在短時間的幽怨之后，很快調整了心情，跟許秀秀打起了感情牌。

“秀娘……往日本夫人……姐姐對你，也算不錯吧？甚至說一句照顧有加，也不過分吧？如今姐姐淪落到這種境地，你可一定要多多關照姐姐啊。”

許秀秀往日卑微慣了，聽秀才夫人猛的這般說話，她實在是受寵若驚，無限惶恐。

“夫人，您千萬別這么說話！您往日那么照顧我，一有什么事兒就想著我，現在說出這般話來，讓我臉往哪放？關照之類的話，不要再提，以后但凡夫人有什么難處，只管說來，只要是秀秀能幫得上的，肯定在所不辭。”

見許秀秀這般說話，秀才夫人稍稍松了口氣。

她就怕許秀秀是那種忘恩負義，一朝得勢便要把曾經比她強的人都踩在腳底下的那種勢利小人。

如果那樣，她就不止要受沈槐的欺負，還要受許秀秀的欺負了。

好在，秀秀還是那個嬌柔善良的好姑娘。

“秀娘，有你這句話，姐姐就踏實多了。你不知道，現在姐姐每天過的有多苦！”秀才夫人說著都想抹淚。

許秀秀問：“小槐……他欺負你啦？”

嗯？

秀才夫人驚到無語。

這問的是什么話？

他欺沒欺負我，你剛剛吃飯的時候沒看見么？

當時你不是還替我說話來著？

而且我剛剛好像才抱怨過來著吧。

不過若真要說實話……

“欺負倒也不算欺負吧……就是，就是，對我實在不怎么好。”

秀才夫人將洗干凈的碗放到一邊，又拿起一張碟子。

但拿起來后，卻沒有立刻動手洗，而是幽幽嘆了口氣，一副生活非常艱難的樣子。

許秀秀答非所問：“楊大哥呢？”

秀才夫人一瞬間以為對方在陰陽她。

畢竟沈槐又不是她夫君，確實沒必要對她很好。

可是看著許秀秀那天真無邪的表情，她又感覺是自己想多了。

“夫君那日下午去陳夫子家請教學問一直沒有回來……至今，仍生死不知，嗚嗚嗚。”

秀才夫人忍不住就哭了起來。

只是，雷聲大，雨點小。

但說實話，她現在確實挺想哭的。

只是為了什么哭，她倒不敢多想。

許秀秀趕忙安慰：“楊大哥是個好人，肯定吉人自有天相，絕對不會有事的。”

“沈槐說……這兩天要幫我去尋他，卻也不知道能不能尋到。若是尋不到……嗚嗚嗚……”秀才夫人伸手抹眼睛。

“啊？外面那么危險，小槐怎么能去那么遠的地方呢？”許秀秀忍不住擔心。

秀才夫人哭不出來了，這小丫頭……真的不是故意在氣自己么？

她深吸一口氣，道：“沈槐說他出去有事，順便去陳夫子家一趟……”

“原來是這樣……”許秀秀憂心忡忡，好奇沈槐出去是要做什么事，好在她也是真的感激秀才夫人，所以即使憂心忡忡也還不忘安慰她一句，“夫人放心，沈槐一定能將楊大哥尋回來。”

秀才夫人表情不自然的看著手中的碗：“其實……尋不尋得回來，也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他還活著就行了。”

許秀秀見她如此悲觀，忍不住盯著她的眼睛鼓勵：“夫人放心，肯定能尋回來的，你要相信沈槐，也要相信楊大哥。”

“……”秀才夫人長吸一口氣，硬擠出一個笑容，“如果是那樣，就真是再好不過了。”

但我真的只是希望他只要還活著就好了啊！

秀才夫人猛的刷了幾下碟子，手跟瓷面摩擦發出咯嘰咯嘰的聲音。

許秀秀還在說好聽的話：“等楊大哥回來，夫人就有人照顧了。”

秀才夫人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那也不如沈槐會照顧啊。”

見對方又說這種話，許秀秀自然頓時又不知該怎么回應。

只能再次在那啊巴啊巴的含糊其詞。

而見她一談到這個話題就如此害羞尷尬，秀才夫人身為女人的那種天生的八卦之心頓時就忍不住熊熊燃燒了起來。

盡管在探究許秀秀和沈槐的私情的過程中，她肯定會忍不住有些郁悶。

可是……她還是想知道兩人之間到底有沒有事。

盡管沈槐之前否認了有跟許秀秀勾搭上，可她依舊保持一定的懷疑態度。

畢竟，男人都是愛撒謊的大屁眼子，沈槐肯定也不例外。

而許秀秀卻不同，她是個女人，女人，總是有著愛炫耀的毛病。

炫耀衣服，炫耀首飾，炫耀家世，炫耀丈夫，炫耀自己在男人面前有多受歡迎。

即使許秀秀老實本分，但應該也難以避免有這樣的毛病吧？

所以就算沈槐撒了謊，她也可以從許秀秀這里問出端倪。

何況，許秀秀一看就很好逼問的樣子。

于是，秀才夫人當即把之前問沈槐的話，又轉過來問了許秀秀一遍：“秀娘，你跟沈槐，是什么時候勾搭上的？”

結果沒想到，這一問，竟直接問的許秀秀驚慌不已，差點把碗都摔了。

她瞪著大大的眼睛，驚異的看著秀才夫人：“夫人，這種話可不能亂說，我一向老實本分，謹守婦道，卻何時跟小槐……勾搭到一起過？這要傳出去……”

呃，好像也傳不出去，于是后面的話她就沒說。

而見許秀秀眼神那么清澈，完全不像撒謊的樣子，秀才夫人頓感索然無味。

原來真的沒勾搭上啊。

這沈槐真是……不過沈槐以前好像確實挺沒用的，得到這種結果倒也不需要太過驚訝。

但是見許秀秀一臉認真嚴肅的說她自己謹守婦道，秀才夫人不知怎的，總感覺心里不太舒服。

有一種許秀秀享受到了好處，卻什么都沒付出，占了大便宜的感覺。

人都是這樣的。

自己吃虧無所謂，但看到別人占到便宜，那就相當的不爽。

特別是看到一個女人占了一個男人的便宜，那么大家就會都傾向于她跟這個男人暗地里有什么骯臟交易。

秀才夫人自然也是這種想法。

所以她忍不住一定想要問出點什么。

“你們雖然沒勾搭上……但沈槐對你有意思，你應該能看出來吧？”

“這，呃，這個……”許秀秀頓時又支支吾吾起來。

她不擅長說謊，沒辦法紅口白牙的說她沒看出來。

畢竟沈槐都已經跟她表白了！再說自己沒看出來，豈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而秀才夫人見她這般模樣，有些沮喪的心情頓時又興奮起來。

“我就知道你能看出來……不過，這家伙是什么時候開始對你這樣的？不會很久以前就開始了吧？”

“啊，這個，那個……”

其實說很久以前也不對，因為也就是這兩個月的事情。

但這話許秀秀可不好意思說出來。

但她不說，秀才夫人也已經猜出來了。

不過或許是之前的沈槐確實沒什么魅力，她著實看不上，甚至有點嫌棄，所以居然沒覺得泛酸。

畢竟被那個時候的沈槐喜歡上，她不覺得是多么值得驕傲的事情。

甚至可說是一種恥辱。

連沈槐都敢喜歡的女人，又能是什么高貴的女人呢？

也就許秀秀這種……

“他有跟你說過他喜歡你這事么？”秀才夫人又一臉八卦的問。

許秀秀矢口否認：“沒有！”

秀才夫人看著她的眼睛：“真的？”

許秀秀眼神下意識躲閃：“真的。”

“他膽子夠大的，也不怕王梁知道……什么時候的事情？”秀才夫人又問。

“……”許秀秀也知道自己不擅撒謊，當即臉紅如血的道，“夫人，您別問了……”

“你拒絕了，還是答應了？”秀才夫人又問，然后又自問自答，“肯定拒絕了，要不然也不可能沒勾搭上……沈槐該不會就是因為這個，才去花重金學習武藝的吧？”

許秀秀沒想到她腦子這么好使，居然什么都猜出來了。

一時也只能低著頭不說話。

“不過你拒絕也是正常的，畢竟沈槐之前確實不怎么像個爺們……

“可沒想到他習武天賦居然這么好，短短時間就練出一身好本事。并且又恰逢尸災，正好讓他有了用武之地。

“而這武藝一上來，膽氣也不知不覺上來了，忽然就多了不少男子氣概，倒是多少也有點……那個招人喜歡了。”

秀才夫人說著，忽然有點不好意思。

但隨即醒悟，趕緊恢復了正常。

抬頭見許秀秀并未發現自己異樣，這才虛驚一場般偷偷松了口氣。

接著又延著剛才的話，有些故意讓許秀秀難堪般問道：“秀娘悔也不悔？”

許秀秀搖頭，暗道不悔。

若非當時拒絕，沈槐沖動真要去殺王梁，后果如何，真不好說。

或許現在沈槐還在不在，都不一定呢。

更別說練出一身武藝，有了用武之地。

“不悔？”秀才夫人詫異。

“不悔。”許秀秀聲音堅定。

秀才夫人不解：“若你當時答應，或許今日……”

或許今日待遇，比方才更優。

可她話還沒說完，就已經明白了許秀秀為何不悔。

怔了半晌后，忍不住發自內心的感嘆：“怪不得沈槐被你拒絕，卻不怨你，反而還處處關照你……”

心中對于許秀秀的嫉妒，已然減輕許多。

甚至忍不住有些自慚形穢。

一時兩人無話。

可待鍋碗都刷完，秀才夫人待要回房時，許秀秀卻忽然揪住了她的袖子，兩只眼睛非常窘迫的看著她，嘴唇張張合合，似有話想說，卻一時又說不出口。

秀才夫人奇怪：“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