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一段時間后。

草場之上，葛福順、陳玄禮等人收拾心神，重整旗鼓，準備再試。

此次，就不是簡單三人為一隊的三才陣法，而是三三相加。

遠遠的，李重茂見葛福順投來個郁悶的眼神。

他苦著個臉道：“大王，陳都尉太厲害了，人數再平分，是不是有點太欺負咱老葛……”

李重茂聞言無奈搖頭，轉身看向身后的幾位禁軍士兵。

揮手一指，那幾位便會意縱馬去到葛福順身后，匯集成陣形。

葛福順立馬換副興奮神色。

“大王……要不要同屬下換一下馬？”

耳邊突然響起陳玄禮的聲音。

李重茂搖搖頭，順勢拍拍座下黃馬。

一道清風吹過，草場上再度分為兩撥人，只不過這次更多一些。

李重茂握緊手杖，一扯韁繩，座下黃馬便飛縱出去。

手杖在他手中肆意調轉方向，伴隨著黃馬的跑動，馬球也被擊得亂飛。

過了一會兒，一抹汗水便順著李重茂鬢角流下來，這等高激烈的對抗還是十分消耗體力。

李重茂感覺自己座下的黃馬也放緩馬蹄，跑得不那么快了。

陳玄禮此時駕馬湊上前來，問道：“大王可要休息片刻？”

陳玄禮座下因為是蘇令儀府中的新馬，養得極好，經歷先前那番比斗，再到現在，精力竟然還十分充沛。

馬頸上滲出的汗水襯得它油光發亮，肌肉線條也更加明顯。

李重茂輕夾馬肚：“無事，先操練完這一場再歇息！”

說罷，他輕扯韁繩，黃馬再度跑將出去，只是速度卻遲緩許多。

……

“駕！”

李重茂看著不遠處的矮欄，輕叱一聲，一提韁繩，可卻感覺黃馬似乎疲軟無力。

陳玄禮跟在身后看得真切，那黃馬馬蹄已經十分虛浮，顯然是無法躍起來。

見狀不對，他連忙大聲喊道：

“大王小心！”

李重茂頓感不對，正欲翻身下馬……

遠處林間忽地傳來一道尖銳的哨聲，眾人座下的馬匹紛紛躁動不安。

陳玄禮連忙止住馬匹前沖的姿勢，死死勒住韁繩，避免沖撞李重茂。

而那匹黃馬，受到那哨聲的刺激，忽地不知從哪里生出一股力氣。

焦躁地甩著腦袋，鼻孔大張，噴出滾燙白氣，四肢雜亂無序的不斷亂踢。

驟然，那黃馬猛地似人一般立起來，前蹄在空中虛踏。

李重茂丟掉手杖，死死扯住韁繩，竭力穩住身形。

草場的斜坡處，那十幾名李重茂剛賜了名姓的部曲，見狀紛紛站起身來，面露焦急。

忽地那身形最為高大的江一，眉目緊皺，一咬牙關，大踏步跑上來。

“小心！江一退下！”

陳玄禮在旁看得真切，那黃馬分明就是有發狂的跡象，但他相信以大王的馬術，還不至于會出什么事。

可江一這么貿貿然沖上去，只會徒增一些沒必要的傷。

但那江一恍若未聞，腳下的步子卻是跑得更快。

李重茂見那江一跑來，用力扯住韁繩，盡量讓黃馬的前蹄偏向另一側。

江一眼中似乎只有那匹發狂的黃馬，離得只有丈余距離時，他赤腳踩在那矮欄上，用力一蹬！

整個人猛地飛起來，往馬頭的方向而去。

江一一把抱住馬頭，那黃馬眼睛忽的被遮蔽住，馬頸上突然受力，就垂下來。

李重茂借勢翻身下馬，配合著江一死死按住馬頭。

如此，方才平息下來。

陳玄禮、葛福順二人此時也縱馬趕過來，齊齊翻身下馬。

二人身子一起撲在黃馬馬屁股上，死死將后蹄制住。

“大王，可有受傷！”

二人的目光同時看向李重茂。

黃馬嘶鳴著，身軀用力擺動，可因為四肢被死死按住，只是徒勞。

四人如同鐵釘一般，狠狠將其釘在草地上。

李重茂沖他二人搖搖頭，又看了眼臉色已經漲得通紅的江一。

過了片刻，黃馬躁動的身軀總算安靜幾分。

李重茂四人對視一眼，同時松開，那黃馬癱在草地上，碩大的鼻孔里只有出氣，沒有進氣，已然是筋疲力盡。

看著那已無力掙扎的黃馬，四人齊齊長出口氣。

站在江一一側的葛福順率先開口道：“有膽識，好樣的！多虧你沖出來?！?

他說著便想去拍一拍江一的肩膀，可卻發現江一比他高大多了，只得作罷，拍拍江一的腰間。

江一有些羞澀，只是低頭不語。

李重茂看了眼他身上已經被扯破的粗布麻衣，轉而對陳玄禮吩咐道：“此間事罷，都尉領他們去王奉御那里做身新衣?！?

“喏！”

葛福順上前幾步，蹲下身拍了下已經無力的黃馬，抬頭看向李重茂，“大王，這黃馬已經廢了，今日這習練，恐怕要……”

“大王……無礙吧？”

一道清冷幽柔的聲音響起，打斷葛福順，那聲音清冽中帶著一絲滯澀的遲疑。

李重茂轉頭望去，見是蘇令儀，輕輕搖頭。

蘇令儀白瓷兒般的臉上擔憂神色一閃而過，把目光看向拍著黃馬的葛福順，輕聲道：“習練卻是不可荒廢的，大王也曾言說，吐蕃不日就要進獻國書，因此我等的時間不多了?！?

葛福順站起身來，無奈地一攤手：“蘇教習，非是我等不愿，只是大王這馬……已經廢了，不好操練啊?！?

蘇令儀微微仰頭，下巴揚起好看的弧度：“那有何難！妾送大王一匹便是?！?

她虛掩口鼻，發出一道類似馬匹的嘶鳴聲。

遠處馬車，已經被放開吃草的大黑馬，猛然抬起馬頸，四下張望。

看見蘇令儀的身形，鬃尾甩動幾下，前蹄揚空，后腿一蹬，便朝著她跑來。

接近她的時候，又猛地止住。

蘇令儀上前拍拍黑馬的脖頸。

李重茂見狀拍手稱贊：“沒想到蘇教習還有這般喚馬的本事！”

“妾曾有言在先，只要大王應允妾的條件，待到馬球比試之后，便贈大王一匹好馬……”

李重茂怔了一下：“蘇教習言外之意是……”

蘇令儀順手拿起黑馬脖頸上的韁繩，將其遞在他眼前。

“眼下這般……倒也無須等待以后，那便今日罷！”

說著她就拍拍輕微晃動著腦袋的黑馬。

李重茂接過韁繩，一時無話。

片刻后……

他把目光看向陳玄禮和葛福順二人。

二人對視一眼，若有所思，退后幾步翻身上馬。

一齊縱馬往先前那道尖銳哨聲傳來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