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雀仙一頭炫金色的長發及膝，以一頂華貴的金冠簡單扎束，金發宛若瀑布般披灑在后背；
一襲貼身金裙勾勒出頗顯凌厲的曼妙仙姿，裙身如甲爍著淡淡的金芒、裙擺則由一支支鳳翎組成；
雖然那張金色的鳳翎覆面擋住了大半張臉，但是單單是那一點朱唇便足以見得仙容不凡。
“這便是仙仙化形后的樣子嗎……確實很美！”
寧長生在心里想到。
這種美，是一種超脫了凡俗的美！
這么說吧，如果在仙人眼中凡人便如螻蟻，那么凡俗美女要和仙道佳人媲美那也只能說是土雞野雉。
美貌不提，單單是這份褪去凡俗、飄然物外的仙韻，都不是凡俗女子可以相提并論的。
聽見呼聲，朱寶來也就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笑瞇瞇道：“仙凰師妹可還有什么指教？”
金羽仙凰淡淡道：“朱師兄可是拿我家有緣人開了賭局？”
朱寶來的眼角微不可察地一顫，笑容不變道：“仙凰師妹言重了，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考驗罷了。”
“賭局也好，考驗也罷。”
金羽仙凰搖搖頭，淡聲道：“既然朱師兄已說了率先登上金島者獎勵寶貝一件，那么便要言出必行才是。”
朱寶來干咳一聲，笑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寶貝已經賞給這位鬼火小兄弟了。”
豹紫陽詫異道：“一塊中品靈石就算作朱師兄的獎勵了？我還以為是朱師兄給這小子的見面禮呢！”
“這遭瘟的孽障！”
朱寶來在心里暗罵一聲，感受到那清冷的目光攜著沛然的壓力注視過來，他趕緊笑道：“那自然不是……”
金羽仙凰道：“既然不是，那么師兄便拿出好寶貝來才是，莫要耽擱了我家有緣人入仙道門的時辰。”
“仙凰師妹說的是……”
朱寶來的笑容有些勉強了，在一個袋子里面摸索一番，搖搖頭又換出下一個袋子摸索起來，然后又是搖搖頭……
金羽仙凰目光掃了寧長生一眼，淡聲道：“他一身衣裳破爛，倒也是成何體統！不若師兄便贈他一件寶衣吧。”
朱寶來干笑一聲。
金羽仙凰那裙裾的一片片鳳翎微微顫動起來，聲音清冷道：“怎么，傳聞朱師兄身上寶貝眾多，這下卻連一件寶衣都贈不出來了？”
“自然是有的，不過只剩下一件了……也罷！”
朱寶來臉上的勉強一掃而空，從囊中取出一件爍著光彩的衣裳道：“這件寶衣水火不侵、污塵不濁、毒瘴不染，遇剪而不壞、受損也不爛、百年還不朽，乃是一件上等的寶衣，便是拿來拍賣都已是夠格了！”
他看向寧長生，笑瞇瞇道：“這下，我便將之作為獎勵贈與你了！”
語畢，伸手一彈。
一身爍著光彩的錦衣，便套在了寧長生的身上。
至于那套破破爛爛的書生長袍，早已是無火而自焚、化作灰灰了。
“對了，制成此衣乃是擇了千幻蛛最精華的腹中靈絲，可以隨著小兄弟的心意隨心變化樣式，相信以小兄弟的悟性自能明白此中妙用。”
朱寶來拍了拍寧長生的肩膀，笑道：“好好表現，我看好你！”
然后他又對金羽仙凰拱了拱手，道：“走了，走了！”
金羽仙凰微微頷首，道：“不送。”
豹紫陽看著那背影暗笑一聲，清了清嗓子道：“好了，接下來便入仙道門測試仙緣吧！”
眾妖便跟在了他的身后。
寧長生則是找了個機會上前，拱手謝道：“多謝雀仙子！”
“無妨！”
金羽仙凰搖搖頭，道：“我名金羽仙凰。”
“金羽仙凰……”
寧長生在心中默念，暗道一聲：難怪仙仙名為仙仙。
他隱隱感覺到她在打量著自己，但是看她的表情卻又似乎在閉目養神。
金羽仙凰道：“去吧！”
話音未落，身形便隨風飄散。
“這便是仙道中人么？果然是來無影去無蹤！”
寧長生在心里暗驚，對著虛空拱了拱手，便跟上了眾妖。
……
“那只鬼火和金羽仙凰到底是什么關系？”
朱寶來走在密林間，臉上不再是一貫的笑態，而是化作皺眉思忖狀。
“依照我這位師妹的性子，可不像是會隨便為了某人而出頭的！”
“他們一定是有某種關系的，只不過我不知道罷了！”
他搖搖頭，肯定了這個猜測。
“這樣看來，那鬼火精有了金羽仙凰的幫助，但凡有一點仙緣都能夠加入仙宮……”
“而且這小子本身的天賦看上去似乎也不算差，有金羽仙凰罩著，在仙宮內前途肯定不小！”
他點了點頭，又恢復了笑容，“這筆買賣雖然虧了一點，但也算不上是大虧。”
他的身形幾個閃爍，便消失在了林間……
……
白靈嘟著嘴道：“寧長生，你在和雀仙子說什么？不會是想……嗚嗚嗚！”
哈冰冰捂著白靈的小嘴，瞪眼道：“你不要命了？仙人也是你能褻瀆的？！”
白靈推開哈冰冰的手，氣呼呼道：“冰冰姐你干嘛！什么褻瀆啊，我是想問他是不是想和雀仙子套個近乎。”
“啊，這樣啊……”哈冰冰訕訕一笑。
寧長生無語搖頭。
眾人跟著豹仙人走了一會兒，便來到一處空場。
那遠遠可見的茅草屋便出現在眼前。
豹紫陽道：“這里便是仙道門了。”
“這……就是仙道門？！”
寧長生看著眼前的茅草屋，一陣默然。
他敢肯定，這真的是茅草屋！
至少外表就和凡俗所見到的完全一樣，并沒有什么所謂的仙韻。
一座、兩座……一共有五座茅草屋，從左到右并排連在一起。
看了看其他人，見他們也是一臉古怪。
豹紫陽指著茅草屋，從右往左一一介紹道：
“第一座草屋，叫做問道。何謂道？足下也。你們是否走在了屬于自己的道上？你們的道是什么？是否和仙道相契合？是否和我仙宮的仙道相契合？你們是否能夠從這條道堅持走下去？”
“走下去了，也就來到了第二座草屋，名為心魔。每個凡人或強或弱都會有心魔，這一關顧名思義你們要戰勝自己的心魔。”
“第三座草屋，名為蛻凡。這是考驗你們是否能夠克制凡俗的本能和欲望，若是連克制都不能，又何談超脫？”
“第四座草屋，名為三性。就是檢測你們的人性、心性以及靈性……你們或許想問了，你們是妖又不是人，怎么要檢測人性呢？”
一眾妖精點點頭，卻是一臉迷惑。
豹仙解釋道：“拜托，把‘仙’字拆開來看！做不了人，那便成不了仙！當然，這里的人并非是人類的人，這個你們日后有緣仙道自然會明白的，若是無緣仙道那么明白了也是枉然。”
他打了個哈欠，語氣逐漸不耐煩，“至于最后一座，名叫塵緣。是檢測你們在凡塵有多少因果業障，也就是塵緣。斬斷塵緣方可成仙！”
寧長生在心里想到：“想必這就是所謂的仙五關了……”
豹仙擺擺手道：“這五個考驗，也就是你們所說的仙五關，決定了你們是否具有仙緣、是否能夠正式加入仙宮。”
“和那凡四關不同，想要通過這仙五關，人是無能為力。仙緣仙緣，緣來緣去，半點不由人！”
“想要過這仙五關，只有兩個字——本心。”
說到這里，他的聲音漸漸縹緲，身形化作一塊塊碎片。
“你們且過來。”
眾妖隨著聲音看去，只見豹仙也不知何時過去的，已經站在了這排茅草屋的最右邊。
或許，他就是正常走過去的，但是凡俗的肉眼凡胎已經捕捉不清這等速度了。
寧長生在心中嘆道：“或許這也就和凡人看不見光的運行軌跡，是一個道理吧。”
仙人眼中的世界，和凡人眼中的世界——或許真的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以前，他只對‘長生’著迷，而這‘仙道’不過是‘長生’的附屬品罷了。
而現在，他對‘仙道’也很是向往了。
窺見過天地浩渺，如何甘愿再回到井底？
寧長生隨著眾妖走到茅草屋最右邊。
只見，草屋的門是一塊雕刻著玄妙紋路的石門，上面寫著‘仙道門’三個古樸大字。
若說要說仙韻，那么這石門便是這茅草屋之中唯一有仙韻的存在了。
豹仙指尖一點，那石門便緩緩開啟。
眾妖齊齊翹首以盼，只見石門內是一片未知的淵黑。
寧長生在心里想道：“看來茅草屋內里卻是別有洞天。”
豹仙道：“你們一個一個進去！不要擁擠，更不要插隊，上一個完全走進去了，下一個再跟著進去。”
說完，他便打了個呵欠，閉目養神起來。
“謹遵仙使法旨！”獅無悔恭敬拱手，率先走入草屋。
待獅無悔的身形完全沒入那淵黑之中，狽見月也跟著走入。
緊接著就是狼千夜……
寧長生問道：“緊張嗎？”
白靈搖搖頭道：“不緊張。”
“那你就先進去吧。”
“嗯！”
看著白靈坦然無畏地走入石門內，寧長生這才放下心來。
哈冰冰說道：“長生兄弟，我也先進去了！”
寧長生點了點頭。
鼠黃風諂媚道：“大哥，您先請！”
寧長生搖搖頭，看著鼠鹿牛三妖沉聲道：“祝你們好運，希望我們都能順利加入仙宮。”
三妖齊齊道：“也祝大哥好運！”
寧長生點點頭，轉過身去，大步走進石門內。
咻！
好像世界的燈突然熄滅了，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寧長生無動于衷，靜靜地等待著考驗開始。
腦海中一邊回想著豹仙的話，一邊思忖起來：“問道……考驗向道之心的？”
……
天道門外。
五六十個妖精已經全部走入。
豹紫陽睜開眼來，二指對著石門一點一揮，石門轟然合上。
“一路艱險至此，希望你們都能通過吧……”
他先是一臉嚴肅，然后咧了咧嘴角：“金羽仙凰沒有參賭，可以不算，這樣我看其他兩家還要怎么贏我！”
第一支登上金島，大勝！
登上金島的人數足以排上歷史前列，又是大勝！
如果加入仙宮的人數也是最多的……
“那此次招新之賭盤，我豈不是要贏他個大滿貫了！”
念及于此，豹紫陽滿意地點了點頭。
和朱寶來那家伙不一樣，其實他并不喜歡賭，但是他喜歡賭贏了過后的贏資。
……
高天，云海。
金羽仙凰盤坐在一片祥云之上，鳳翎裙擺在風中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輕舞的金發在陽光的映照下越發生輝。
她的掌心朝上在前方托起，一道淡金色的流光便從胸口飛出，落在她的手掌心，化作一支生有彩色鳳尾的金絲雀。
金絲雀看著她，道：“你找到他了？”
金羽仙凰點點頭，道：“雖然我還未到那看人便知其前生后世的境界，但我知道……那就是他。”
“你找了他這么多年，如今終于是找到了！”
金絲雀那小小的眼眸彎了彎，歡喜道：“這下好了，你可以償還這段因果了。”
金羽仙凰點了點頭。
金絲雀歪著腦袋想了想，又問道：“你是不是察覺到了什么，才會想出在那黑山妖城將指引仙令化作本源形身散出？”
金羽仙凰默然幾息，還是搖搖頭道：“并沒有。”
金絲雀詫異道：“那你為何……”
金羽仙凰又是一陣默然，才說道：“當時我不過是起了玩心，游戲一手而已。”
金絲雀感慨道：“這便是所謂的冥冥之中自有命數吧？”
金羽仙凰淡淡道：“或許吧。”
金絲雀撇撇嘴道：“現在的你，變得越來越沉默了。”
“有嗎？”
金羽仙凰搖搖頭，道：“我覺得還好。”
“可是……”金絲雀突然笑眼彎彎，戲謔道：“我不過是你藏在心底最深處的一個塵念而已。既然我都這么活潑可愛，那么也說明你……吱！”
它話還沒說完，便吱了一聲，化作點點金光散去。
“聒噪！”
金羽仙凰手一翻，便與另一只手合十于小腹之間，修煉起來。
一身金光溢彩，金裙翻飛、金發飛舞，云海緩緩翻涌……
……
那極致的黑暗只是一瞬，寧長生的眼中很快就出現了光明。
“你求仙道，是為了什么？”
他聽到一聲分不清男女老幼、聽不清在耳邊還是在心里、不知是何情緒的問話響起。
寧長生不假思索地答道：“為了長生。”
那聲音繼續響起：“多少的壽元才算是長生呢？”
“一千年到永久。”
“可是你連仙道還未踏入。”
“就快了……”寧長生眼中盡是向往道：“馬上我就要加入混元仙宮。”
“是嗎？”那聲音終于有了情緒，名為‘譏笑’，“可是我見你還還躺在美人的床上。”
“床上……”寧長生皺了皺眉，定睛看去。
只見紅紗張一蓋，絲綢被一方，嬌媚酮體一具。
這個場景似乎很熟悉，但卻又很陌生。
那女子小手勾住了他的脖頸，迷迷糊糊的呢喃道：“寧郎，昨夜多謝憐惜……”
雖看不清面容，但也知定是極美極美的女子。
可是寧長生卻無心美色，甚至還心生一種亡魂大冒的感覺。
“為什么，我不是已經快要到達……”
“為什么我還躺在這里……”
“難道那只是夢一場？！”
“不……不是！”
豁然起身！
“寧郎，你要去哪里？”兩只小手緊緊攥住了他的手臂。
“你快放開我……我、我要遲到了！”
寧長生焦急地說道，將女子攥緊自己手臂的小手一點點褪下去。
終于褪盡，女子無力地趴在地上。
“對不起！”
寧長生看也不敢看她一眼，便道歉一聲，雖然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道歉。
說完，便急匆匆地朝著屋外跑去，身后只剩下女子無力的哭喊。
外面似乎下雨了，整個身子涼涼的。
但寧長生無暇顧及，只是朝著前面狂奔。
有個聲音在問他：“你要去哪里？”
寧長生一愣，下意識地答道：“我要遲到了，晚了全勤就要……不，不對！”
“我是要去尋找仙道！”
轟隆！
一聲雷響。
寧長生豁然驚醒，發現自己正睡在一個破廟之中，頓時長長地松了口氣：“原來只是一個夢……”
——已經走在路上的感覺，讓他整個心情都放松下來。
看著廟外的漂泊大雨，宛若做了噩夢般不斷喘息著，“嚇死我了，還以為我真的還沒上路呢！”
有個聲音問道：“你要上路去哪里？”
寧長生并未詫異這個聲音是哪里來的，而是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去追尋仙道長生。”
“那么你知道該去哪里尋找嗎？”
“不知道。”
“連方向都不知道，也敢妄言尋仙問道？”
寧長生沒好氣道：“要不然怎么叫尋仙問道！”
“你覺得自己能找到嗎？”
“當然可以。”
“可是，你不覺得你這個年紀有些晚了？”
“晚了？我上個月才滿的三十歲，哪里就晚……”寧長生突然呆住了，仿佛在一瞬間聽到了自己蒼老的聲音。
他猛地低下頭，看見了自己那兩只干枯褶皺的雙手。
雙手顫抖著捧起耳邊鬢發，入目盡是白發蒼蒼。
“我……老了……咳咳！”
寧長生覺得喉嚨很是沙啞，眼睛一瞬間酸脹無比，可是卻怎么也流不下淚來。
只覺得有兩團滾燙的火焰，在灼燒著自己的眼眶。
“我老了……啊！”
他聲嘶力竭的干叫起來。
一個噩夢是還不曾上路，另一個噩夢是已經上路但人卻老了……
“啊！！！”
干啞的嘶吼從嗓子里冒出，他掙扎著朝廟外跑去。
“你要去哪里？”
暴雨沖刷在寧長生的身上，他想也不想就回答道：“追求仙道長生。”
“可是你已經太老了。”
寧長生摔倒在泥濘中，又從掙扎著爬起來，隨便撿了個方向就向前走去，“但我還沒死呢！”
“可是……”
“別他媽廢話了，老子時間不多了，別打擾老子！”
那煩人的聲音總算是沉默了。
寧長生倒在了暴雨的泥濘之中……
雨聲從大變小，直到再也消失不見。
“終于安靜了！”
寧長生睜開眼睛，看到自己的身體正離著大船一點點遠去。
“對不起！”
胡清雪不知哪里爆發出來一股力量，將寧長生的手臂甩開，抓住了那飛來的紅舌。
寧長生靜靜地看著大船一點點變得渺遠，身子在狂風中無力地翻滾著，直到墜入了漆黑一片的海洋。
“被救過的人給背叛，如此你還要求仙問道嗎？”
“這和求仙問道有什么關系嗎？”寧長生在深淵中沉下去，臉上卻是掛著冷笑：“因為一些傻逼變態，就生而為人我很抱歉了……這他媽是什么道理！”
……
唰！
寧長生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站在一間平平無奇的茅草屋內。
呼！！
就在這時，一陣迅猛的風聲自身后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