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海風幽幽,破爛的大船徐徐前行。
一道纖細的倩影倚靠著欄桿,全身上下盡顯出弱不禁風——膝彎蜷曲的細長雙腿、無力耷拉的粉絨長耳、無精打采的雪絨短尾、時不時輕顫的身子……
唯有那頭淡粉色的長發,顯出了幾分活力——可惜卻是不由自主地隨風飛舞。
一只饑腸轆轆的隼妖,垂涎地看著這道背影,咂了咂嘴巴、蠢蠢欲動。
“那小兔是鬼火所庇護的吧?”
獅無悔背靠著一具某物的殘骸、抱臂而坐,淡淡道:“那鬼火我很欣賞……去給那長毛鳥打個招呼,誰都不許獵食這小兔,不然就是與我為敵。”
狼妖點頭道:“好嘞,獅子大哥!”
狽妖笑道:“那鬼火精能得獅子大哥賞識,簡直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獅無悔微微側首,對來人點了點頭。
……
寧長生對獅無悔點點頭,算作回應。
腳步不停地朝著那孤零零的弱柳之姿走去。
在她的身邊站下,道:“怎么了,一個人在這里吹冷風?”
白靈微微側目,看了看寧長生,又看向黑茫茫的海面。
默然半晌,
她才癟著小嘴,顫聲道:“胡姐姐…她、她死了……”
聲音帶著哭腔,可是眼中的淚卻已經流干了……
寧長生張了張嘴,卻并未說出什么慰心之語。
因為他也不太會安慰人……
想了想,他才說道:“我聽冰冰說,你和清雪很早就認識了,情同孿生姐妹?”
白靈咬著干涸的嘴唇,輕輕地點了點頭。
寧長生看著她淚痕斑駁的清瘦側臉,問道:“可以給我說說,你們是怎么認識的嗎?”
“我和狐姐姐……”
白靈好似陷入了回憶,那雙粉紅色的眼眸閃爍起來。
沉默一會兒,才低聲道:“當時我還是一只靈智未開的雪兔……”
……
雪山腳下,漫天風雪。
一只雪兔在雪地中一蹦一跳。
它通體雪白,唯獨頸上有一撮淡粉色的絨毛,不過卻并不顯駁雜,反而增添了幾分嬌俏。
它停下腳步,用后腳站立起來。
那雙頗有靈性的粉紅色眼睛,仰望著那高不見頂的雪山。
晶瑩的小鼻子不斷抽吸著——它聞到雪山頂上有誘人的香味兒!
眼睛發亮,毛茸茸的短尾團都歡快地搖動起來。
然后繼續匍匐著,迎著風雪朝山頂蹦跳跑去。
可是這雪山之風雪并非凡俗尋常,那小小的一粒雪花,都足以將飛鳥凍絕。
它一只靈智未開的小妖,又如何能輕易攀上頂峰?
越往上爬,它的身子就越是寒冷;
可是越往上爬,那‘美食’的香氣就越是誘人。
所以它雖然冷得直哆嗦,但卻并沒有停下,一步一抬頭地往上爬著。
終于,山頂就在眼前了!
那紅寶石般的眼瞳中,映著一朵白嫩多汁的雪蓮,在風中輕輕搖曳——那美妙誘人的香味兒,就是從這上面散發出來的!
它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短尾歡快地擺動著,便繼續往上面爬去。
可是沒走幾步,她便身子一軟、倒在了冰雪之中——原來不知不覺間,它的身子已然被風雪凍僵。
此刻,求生的本能總算是戰勝了對‘美食’的渴望。
它想要離開。
可是剛一轉身,便被風雪吹滾在地。
身體中沒了半分力氣……
它無力地掙扎著,垂淚地看著那朵雪蓮,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就在這時,一只高貴神圣的雪狐走了過來——它并沒有感到一絲懼意,甚至它覺得若是自己能夠動彈,一定會忍不住跪下叩拜的。
可是現在它連站起身都做不到。
它只能眨著眼睛,看著那高貴神圣的雪狐走到自己的面前。
“想吃雪蓮也要量力而行啊,小貪吃鬼!”
它聽到雪狐這么說著,然后就將她給抱了起來,“你看你身子都凍僵了……”
小兔妖看著她,眨巴著眼睛,感受到了一股永生難忘的溫暖……
……
“真的……真的好暖??!”
白靈呢喃道,目光沒有焦距地看著海面、亮晶晶的,嘴角不自覺泛起一片笑意。
“那種溫暖的感覺,就算現在想起來……也覺得心里好暖好暖!”
寧長生點點頭。
不管是人是妖,只要有了體會感情的心、有了足夠深刻的際遇,那么總會有一些刻骨銘心的事情……
白靈的這種感覺,他也很能感同身受!
因為啊……那死亡的感覺就足夠刻骨銘心,他至今想來也忍不住一陣毛骨悚然的顫抖。
“當我學會說人話了,我第一句話是問我該叫她什么?”
“她說她也還沒有名字,所以我就叫她狐姐姐?!?
“我們日夜無話不談……”
“她說我是她救過的第一只好妖……哦對了!”
白靈轉頭看向寧長生,目光終于有了一些焦距,認真道:“你是第三個。”
被發了‘好妖卡’的寧長生也不惱,笑著點點頭表示自己很榮幸。
“可是好妖哪里那么多呢?甚至有的妖精傷剛好了,就想要獵食我和狐姐姐……”
白靈繼續看向海面,道:“所以我就讓狐姐姐不要去救他們了!”
“可是她看到了還是要去救……我就總問她為什么要救呢?”
“她說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救一救也不會損失什么……”
“她說日行一善早成正果……”
“她說好人有好報……”
“她說……她總會說一些我不能理解的理由。”
白靈鼓起腮幫子,有些氣呼呼道:“可是我們又不是人,我們是妖誒!”
寧長生再次感同身受地點點頭。
在心里說道:傻狐貍……還真是一只人類話本看多了的傻狐貍!
他想起了一個問題,問道:“對了,你說我是清雪救下的第三只好妖,那么第二只呢?”
白靈道:“就是哈姐姐咯!”
寧長生恍然。
難怪以哈冰冰那豪邁不羈的性子,會對柔軟感性的胡清雪敬重有加……原來如此!
然后便是長久的沉默……
美好的回憶漸漸清醒過來,白靈眼中的光彩散去。
打了個寒顫,身子搖搖欲墜。
寧長生趕緊扶住她,感受到了一股不正常的妖氣,滾燙、紊亂……
感冒發燒?
一個遙遠到有些陌生的詞匯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作為人,他常年練武、身體健碩,一輩子下來都沒怎么感冒發燒過;
至于作為鬼火……感冒發燒什么的那更是無稽之談了。
“妖精還會感冒發燒的?”
不過想想也是恍然:“既然未入仙道,那么就沒有免去凡苦……不管是人還是妖,那都是肉體凡胎,也都是會感冒發燒的?!?
畢竟,遭受了許久的暴風雨、而且還耗盡了一身氣力、甚至過后還不思調理——屬于是buff疊滿了,你不感冒誰感冒?
被寧長生所攙扶著,白靈徹底失了一身余力,軟泥般地躺在他的懷中。
寧長生道:“冷嗎?”
白靈眼睛一開一合,弱弱道:“冷……”
寧長生沒好氣道:“既然冷,為什么還站在這里?!?
白靈癟了癟小嘴,似是想哭但卻哭不出來,說出來的話讓寧長生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因為我心里好難受……”
“因為狐姐姐還在的話,一定會強迫我去休息的……可是狐姐姐不在了嗚嗚嗚!”
寧長生便將她攔腰抱起,沉聲道:“既然胡清雪不在了,那就讓我來做這個惡人……現在立刻給我去好好休息!”
可是卻久久不見回應。
低頭一看,
只見小丫頭癟著小嘴,腦袋貼靠在懷里,輕呼呼地睡著了。
搖頭失笑,抱著白靈準備尋個清靜的角落。
“這丫頭也太瘦了!”
寧長生左手抱著那還沒有老牛手臂粗的長腿,右手抱著雖稱不上‘皮包骨’但也算不上有肉的后背,不禁心生此念。
然后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要給這小丫頭的伙食開好一些……
抬腳,緩緩行走。
……
狼狽看著寧長生的背影,低聲談論道:
“鬼火精和兔子精……這種搭配我還是頭一回見!”
“這鬼火精都還未化形吧,也不知道他要怎么……嘿嘿嘿!”
“如此搭配有什不好!”獅無悔沒有睜眼,閉目淡道:“既可以滿足性欲,餓了還能享受美味……我沒有看錯,這鬼火果然是一個妙人!”
狼狽對視一眼,都是齊齊撇嘴。
狼妖低聲道:“獅子大哥還真是不懂什么叫愛情……”
狽妖點頭附和道:“就是就是!”
“嗯?”
獅無悔睜開眼睛,蹙眉道:“你們在嘀咕什么!”
“沒什么沒什么……”
“獅子大哥快快歇息吧,咱哥倆替你護法!”
狼狽二妖趕緊訕笑道。
……
夜空,月亮已經開始西斜。
寧長生盤坐在地,將白靈的腦袋輕輕枕在自己腿上。
‘拒絕白幼瘦,還是豐腴更好’這些個稀奇古怪的雜念,通通從腦海中清除出去……
“引月淬神!”
運轉起真冥不朽訣來,如紗緞般的月華之力緩緩淌下……
……
月落西海。
寧長生收功,將手放在白靈的額頭細細感受起來。
小丫頭還在昏睡,體內的妖氣倒是充沛了,可是還在感冒發燒。
“月華可以療傷、可以恢復體力……但到底不是萬能的,并不能治療感冒?!?
寧長生搖頭一嘆,寬慰道:“不過既然妖力已經恢復了,想必憑借著妖類強大的體魄,區區感冒發燒也足夠自行痊愈吧?”
手指輕輕拭去小臉上的熱汗,并且將凌亂的發絲整理規矩。
抬頭看了看夜空,月亮快要西墜,剩下的星星也是暗淡無比——白日就要出來了。
“放心好了,我定會照顧好她的……這是我欠你的!”
他看著那顆最亮的星星,在心里說道。
幽幽一嘆。
……
翌日。
日上三竿,海天明媚。
一條破破爛爛的大船,在魚鱗般的海浪上悠悠前行。
從日出過后不同角度的陽光照在身上,從酥麻到生疼,寧長生都是一動不動。
在他的懷中,側躺著一個粉妝玉砌的人兒——身子縮在一件長袍下面,淡粉色的軟發黏在白里透粉的頰上,兩只雪絨長耳很是精神地豎起、如狗尾巴草似的隨風輕舞,最有意思的還是那小毛球般的短尾、時不時輕顫一下——顯然,她睡得很是愜意。
寧長生閉目養神,在頭頂的日光下、在妖精的目光中,淡然盤坐。
“狐姐姐,今日你的身子為何這般寒涼,是不是生病了……”
白靈咕噥一句,緩緩睜開眼睛。
寧長生溫聲道:“醒了?”
“嗯?”
白靈嚶嚀一聲,眼影粉紅的眸子微微放大。
然后蹦跳似的坐起身子,懵懵道:“你……我……怎么會在睡你的身上?”
一想到昨晚躺在鬼火精的懷里睡過去,她就感覺有些怪怪的,甚至感覺臉頰都有些發熱……
“咦……這難道就是狐姐姐常說的男女授受不親么?”
感受到她的妖氣差不多恢復了正常,寧長生點點頭,溫聲道:“感覺如何?”
啪!
白靈小手猛地撐在地上站起來,哼哼唧唧道:“硬邦邦的、冷冰冰的……感覺一點都不舒服!”
說完,圓而不翹的小臀一扭,抖著小球般的短尾轉身就小跑走了,那長耳在風里一搖一擺的、煞是可愛……
“我是問你身子如何了,你這回答的是什么?”
寧長生搖頭失笑,拍拍屁股站起身來。
……
“其實,還是挺舒服的……”
白靈步伐放緩,一邊整理著頭發,一邊裝作不經意地回頭。
要不是昨晚睡得很舒服,現在怎么會感覺這般神清氣爽呢?
“奇怪……明明就是硬邦邦的、冷冰冰的,比狐姐姐的懷抱差多了,怎么我就能睡得那么舒服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眼見那個家伙站起身來了,她趕緊回頭低首,隨便撿了個方向就走。
“狐姐姐……我可以的!”
走著走著,她突然豎起小拳,在小小的胸口擂了擂。
曾幾何時,
狐姐姐好多次問過她這么一個問題:“小白靈,你如此黏我……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了,你還能好好活下去嗎?”
當時她沒有問答這個問題,并且一輩子都不想要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她連面對這個問題的勇氣都沒有,更別說去深究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可是現在,她莫名有了回答這個問題的勇氣和信心,并且不假思索地給出了答案。
這是為什么呢?
白靈自己都想不明白。
從前一直到昨天,她都沒有回答的勇氣和信心。
可是現在,她突然就想起了這個問題并且給出了這個答案……
這到底是為什么呢?
好奇怪呢!
想不明白,她也就不去想了,愣愣地看著天空,呢喃道:“狐姐姐,白靈可以一個人好好活著的!你……聽見了嗎?”
正出神間,
便被那熟悉的聲音喚醒過來,“諸位,且聽在下一言!”
……
寧長生看看破破爛爛的船身,又看看躺著、坐著、閑聊著……總之各種擺爛的妖精們,有些無語。
想了想,覺得只有自己來做那出頭鳥了,嘆口氣道:“諸位,且聽在下一言!”
陰氣震動嗓子,將名為‘人語’的聲音傳遍全場。
全場目光看來,見是那實力不俗且在風暴海中表現出眾的鬼火精,倒也依言靜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下一關是鯊魚海,不止何時就會到來?!?
“在下覺得,還是盡快將咱們的船修繕一番為妙!”
話音剛落,
便是三聲‘快人快語’響起——
“好!我大哥不開口則已,一開口果真是金玉良言!”
“大哥果真是高瞻遠矚,附議!”
“俺也一樣,大哥金玉良言、大哥高瞻遠矚!”
只見鼠黃風、鹿飛、牛犁山這仨夯貨啪啪啪拍手叫好。
沒想到的是,
那獅無悔居然也出聲附和自己,“鬼火說得不錯!當務之急,還是趕緊把船修繕一番才是……誰要是敢偷懶,那就是廢物,廢物沒資格坐這艘船!”
狼狽一臉不屑地看了那牛鼠鹿一眼,皆是暗罵一聲:“這些草包子妖,就是喜歡阿諛奉承!”
然后便大聲吼道:
“沒聽到我獅子大哥說嗎,都給老子起來干活了!”
“獅子大哥不愧當了一百八十多年的獅群王者,果然有王者風范,小弟建議接下來這艘船就由大哥來指揮統率了!”
鼠黃風笑了,譏諷道:“這兩個家伙還真是諂媚?。 ?
鹿飛一臉清高,不屑道:“不過是些溜須拍馬之輩!”
牛犁山搖搖頭,悶聲悶氣道:“不像俺老牛是實誠人,有什么話就說什么!”
啪!啪!啪!
寧長生閃身過來,一人給了一腳,“你們真要是捧場,不是在這里貧嘴,而是趕緊起來給我干活!”
“是是是……”
三人點頭不迭,趕緊從地上爬起來。
“你們也是!”
獅無悔看了寧長生一眼,也是對發號施令的狼狽一人一耳光,“也給我修船去!”
“遵命,獅子大哥!”
狼狽皆是瞪了寧長生一眼,趕緊爬起身來。
“長生小友說得沒錯!”
而那一直沉睡的長壽公也睜開了眼睛,聲音明顯還帶著疲憊道:“老夫這里還有些木料,而且昨日還褪下了一些廢根,諸位可以拿去修繕船身!”
白靈俏生生地站在樹下,耳朵高高豎起,對著寧長生聳了聳小鼻子。
寧長生拱手道:“多謝長壽公前輩!”
……
噼里啪啦,叮叮咚咚!
因為寧長生的一席話,整個大船頓時就熱火朝天起來,各種各樣的妖精紛紛化身木工……
“遭瘟的!憑什么要鷹爺我去修補船外面?”
“你這孽障,就憑你會飛!你不去誰去?”
“獅子大哥不要??!雖然小弟幼年是在水里過活的,但自從化形后就再也沒有下過水……而且這是大海啊,小弟怕!”
“廢話少說!趕緊下去看看船底有沒有破損之處,可別逼我丟你出去!”
“大、大、大哥……你看著俺作甚,俺、俺可不是水牛啊,俺從來都沒下過水??!”
“……”
這邊以鬼火為首,那邊以獅子為尊——兩人從雀仙與豹仙兩個陣營脫穎而出,隱隱成了各自陣營的話事人。
“真想不到,有一天我會來做這等‘針線活’……”
哈冰冰拿著長壽公提供的根莖和枝條編織著,有些無語道:“我更想不到那些吃肉的家伙,有一天居然會用爪子來鋸木頭!”
白靈看著那昂然而立的家伙,眉眼彎彎,輕聲說道:“如果狐姐姐還在,看到大家這樣攜手合作、和諧相處,一定會很開心吧!”
“只是暫時的罷了!他們不過是懾服于長生兄弟和那獅子精的實力而已……”哈冰冰搖搖頭道:“我們是妖而不是人,除非有著強大的實力鎮壓,否則如何能和諧共處呢?”
白靈癟了癟小嘴,道:“難怪狐姐姐總說你不懂浪漫呢!”
“浪漫是人類講究的玩意兒,我是妖,何必要懂?”哈冰冰搖頭失笑道:“你這丫頭,真是和清雪姐越來越像了?!?
“像人的也不止我們兩個呀……”
白靈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來。
像人是什么很好的事情嗎?
她也不知道……
……
眾妖七腳八手下,不過半日時間,便將大船給‘縫補’完畢。
夕陽西下,
大船在金波中破浪前行,雖不見得是煥然一新,但卻也不再是破破爛爛了。
“只要下一關那鯊魚海,不像風暴海那樣具有恐怖的摧毀之力,這船必然能夠挺過去的。”
寧長生站在船頭,海風吹動他的頭發和衣袍,在心里面想到。
就在這時,
一支強大的水箭射來,速度極快、威勢極大,讓他的身子幾乎要裂開、釘在了甲板上面。
“沒先到區區一只鬼火精,竟還有這般速度?”一聲驚異在海天之間回蕩。
寧長生看著自己飽經摧殘的肉身,幽幽一嘆:“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海面上,水龍卷起!
一個銅甲男子站在水柱之上,目光如電般地看著寧長生。
“凌空而立……這是仙人??!”
船上一片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