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城市璀璨的燈火在遠處勾勒出繁華的輪廓。
甘玄的身影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墨色流光,悄無聲息地掠過城郊荒地、公路,最終落在省立第一醫院僻靜的后巷。金丹期的修為,讓他對力量的掌控遠超筑基時,斂息之術更是精妙,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沒有驚動任何監控或路人。
他并未直接闖入,而是將靈覺如同無形的蛛網般謹慎鋪開,瞬間覆蓋了柳如是所在的重癥監護樓層。
監護室內,柳如是依舊安靜地躺著,臉色比昨夜更加蒼白,如同精致的白瓷,透著一股易碎的脆弱。
心電監護儀上的曲線起伏微弱而緩慢,如同風中殘燭。那股源自血梅文心的清冽冷香已經淡薄到幾乎無法察覺,唯有和氏璧碎片隔著病房墻壁傳來的微弱共鳴,證明著她體內那點生機火種還在頑強支撐。
病房外,王鑫、蘇巖、林薇三人蜷縮在冰冷的塑料椅上,臉上是無法掩飾的疲憊和深重的憂慮。
林薇的眼眶紅腫,顯然剛哭過,素描本緊緊抱在懷里。王鑫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蘇巖則對著手機屏幕發呆,上面是不斷放大的骨片縫隙那點焦黑殘留物的圖片,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沒有其他人。看來學校方面雖然震驚于“突發性集體昏厥事件”,官方對教室異常的初步解釋,但并未聯想到更深層次的東西,只是勒令學生返校并加強了心理疏導。
至于官方力量……甘玄的靈覺暫時沒有捕捉到明顯的、帶有特殊能量波動的個體在醫院附近。
他收回靈覺,整理了一下身上沾染了灰塵和硝煙氣味的衣服,清虛觀雷劫的殘留,深吸一口氣,從醫院正門走了進去。深夜的急診大廳依舊忙碌,但沒人過多注意一個穿著普通、臉色略顯蒼白的學生。
“甘玄!”
眼尖的王鑫第一個發現了他,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聲音沙啞中帶著驚喜和急切。蘇巖和林薇也立刻圍了上來,三雙眼睛緊緊盯著他,充滿了詢問和擔憂。
“你……你沒事吧?”
林薇的聲音帶著哽咽,上下打量著他,看到他嘴角和衣襟上干涸的暗紅色血跡時,臉色更白了。
“沒事。”
甘玄搖搖頭,聲音有些低沉,金丹初成的沉凝氣息被他刻意收斂,此刻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經歷了巨大驚嚇和奔波后的疲憊少年,“柳醫生怎么樣了?”
“醫生說……情況更糟了。”蘇巖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眼神充滿了無力感,“那股支撐她的神秘力量在持續減弱,常規醫療手段……效果有限。”
王鑫拳頭攥緊,指節發白:“那個王八蛋……到底死了沒有?你……”
他想問甘玄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但看著甘玄平靜卻深不見底的眼神,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是將那個裝著穢虎骨片的塑膠袋再次掏了出來,緊緊攥著。
甘玄的目光掃過三人,最后落在監護室緊閉的門上。“我找到辦法了。”
他平靜地說道,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能救柳醫生。”
“真的?!”
三人異口同聲,眼中瞬間爆發出絕境逢生的光芒!
“需要絕對安靜,不能有任何人打擾。”甘玄補充道,語氣帶著金丹修士特有的、不容違逆的威嚴。
王鑫立刻拍著胸脯:“我去跟護士站說!就說……就說我們是柳老師親屬,需要單獨陪護一會兒!”他轉身就朝護士站跑去。
蘇巖和林薇也用力點頭,緊張地守在監護室門口,如同兩尊門神。
很快,在王鑫一番語焉不詳但態度堅決的交涉下,護士勉強同意他們四人進入監護室“短暫陪護”,但要求絕對不能觸碰儀器,時間不能超過半小時。
監護室內,消毒水的味道混合著生命監測儀器規律的滴答聲。
甘玄走到柳如是病床邊,看著那張蒼白卻依舊溫婉的面容,心中掠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昨夜若非她的血梅文心爆發,他恐怕早已被穢氣污染失控。
他示意王鑫三人在門口守著,然后緩緩伸出手,虛按在柳如是心口上方一寸的位置。這一次,他沒有再催動那深邃粘稠的墨色法力。
嗡——!
一股溫潤、厚重、帶著煌煌人道正氣的明黃色光華,率先從他懷中透出!玉溪的法力被他以金丹期的修為主動激發,不再是應激守護,而是化作一股精純溫和、蘊含著山河社稷意志與萬民生機的暖流,如同金色的溪流,緩緩注入柳如是的心口。
這暖流如同甘霖,瞬間滋潤了柳如是近乎枯竭的身體本源,強行穩住了她那急速流逝的生命氣息!
心電監護儀上那微弱的曲線猛地一跳,變得稍微有力了一些!
緊接著,甘玄眼神一凝!
丹田氣海中,那顆墨玉般的金丹微微一震!一股凝練到極致、卻又被精準操控的墨色靈力透體而出!
但這靈力并非用于攻擊或吞噬,而是被賦予了《太初燼塵引》“煉化”、“歸墟”的本源意境,同時又被甘玄強大的意志牢牢束縛,化作無數細若游絲的墨色光針!
這些光針,在甘玄精妙絕倫的操控下,避開柳如是脆弱的經脈,精準無比地刺入她體內那些盤踞的、頑固的穢氣本源節點!
《太初燼塵引》的煉化之力發動!不再是昨夜那種粗暴的對沖吞噬,而是如同最高明的外科手術,精準地剝離、分解、湮滅那些污穢的能量核心!
嗤,嗤嗤……
微不可查的能量湮滅聲在柳如是體內響起。她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痛苦的神色,身體微微顫抖。但在玉璽法力溫暖生機的護持下,這痛苦被降到了最低。
隨著墨色光針的游走和煉化,柳如是體內那頑固的穢氣本源被迅速清除!
心口的位置,那抹早已隱去的血梅印記,再次浮現出極其微弱的、帶著凜冽寒意的血色光華!一股淡雅清冽的冷香,重新在監護室內彌漫開來,雖然依舊微弱,卻帶著勃勃生機,頑強地驅散著殘留的陰冷!
墨色靈力負責精準清除污穢源點,和氏璧生機護持本源、滋養身體,血梅文心的力量則自發地凈化殘留、守護心脈!三者形成了完美的互補!
王鑫、蘇巖、林薇三人站在門口,屏住呼吸,緊張地看著這超乎理解的一幕。
他們看不到具體的能量流動,卻能清晰地看到柳如是的臉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血色,感受到那股令人心安的冷香重新出現,監護儀上的各項指標也在穩步回升!
奇跡,正在他們眼前發生!
甘玄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這種精微到細胞層面的操控,對神識和靈力的消耗極大,比與吳楊大戰一場還要吃力。
但他眼神專注,沒有絲毫動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半小時的時限快到了。
終于,甘玄眼中墨色光華一閃,虛按的手掌緩緩收回。
所有墨色光針瞬間消散。
玉璽的光芒也收斂回體內。
柳如是心口的血梅印記再次隱去,但那股清冽的冷香卻穩定地縈繞在她周圍。她的呼吸變得平穩悠長,臉色雖然依舊帶著病容,卻不再是那種令人絕望的紙金色,而是透出了生命的光澤。心電監護儀上的曲線,穩定地跳動著,充滿了活力。
“好了。”甘玄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無比肯定,“污穢已除,文心本源正在復蘇。剩下的,交給醫院調養即可,不會有生命危險了。”
林薇第一個沖過去,看著柳如是明顯好轉的臉色,眼淚再也止不住地流下來,卻是喜悅的淚水。
王鑫和蘇巖也激動得說不出話,看向甘玄的眼神充滿了震撼和感激,更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敬畏。他們知道,眼前這個同班同學,已經徹底踏入了他們無法理解的領域。
就在這時——
篤篤篤。
監護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一個穿著筆挺西裝、戴著金絲眼鏡、氣質儒雅沉穩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口,臉上帶著溫和卻不容置疑的笑容。他身后跟著兩名穿著黑色夾克、神情冷峻、目光銳利的青年。
“幾位同學,打擾一下。”
中年男子的聲音溫和有禮,目光卻如同實質般掃過室內,尤其在甘玄身上停留了一瞬,帶著一絲深沉的探究。
“我是749局特別行動處副處長,陳建國。關于今天貴校發生的‘特殊事件’,以及柳如是醫生的病情,我們需要向幾位了解一下情況。”
749局?!
王鑫、蘇巖、林薇三人臉色瞬間一變!
他們或許沒聽過這個部門的具體職能,但這個神秘代號背后代表的含義,在民間傳說和一些隱秘信息中,往往與超自然、絕密事件掛鉤!
國家力量,終于介入了!
甘玄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縮,但面上依舊平靜。
他早就料到會有人來,只是沒想到這么快,而且來的是749局這種傳說中的部門。
他瞬間收斂了所有外露的氣息,讓自己看起來就像一個剛剛經歷了驚嚇、有些疲憊的普通學生。
“陳處長。”
甘玄主動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沙啞和疲憊,“柳醫生剛剛脫離危險,需要休息。有什么問題,我們可以換個地方談。”
陳建國深深地看了甘玄一眼,金絲眼鏡后的目光銳利如鷹,仿佛要將他看穿。但他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當然可以。醫院方面我們已經溝通過,隔壁有一間安靜的會客室。請。”
會客室的門關上,隔絕了外界的聲音。陳建國坐在主位,兩名黑衣青年如同門神般站在他身后。
王鑫、蘇巖、林薇顯得有些局促不安,甘玄則平靜地坐在對面。
“首先,我代表749局,感謝甘玄同學在柳如是醫生救治過程中提供的……特殊幫助。”
陳建國開門見山,目光直視甘玄,“我們通過特殊渠道,了解到了部分情況。昨夜城郊垃圾場的異常能量波動,今早貴校教室的突發性集體昏厥與精神污染殘留,以及……西北荒丘清虛觀舊址上空監測到的異常高能反應和疑似……雷暴現象。”他每說一句,王鑫三人的臉色就白一分。
“陳處長,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甘玄平靜地回應,“柳老師是見義勇為被歹徒所傷,我們作為學生,只是盡力幫忙。至于學校的事,可能是集體食物中毒或者某種未知的神經毒氣泄漏?荒郊野外的雷暴,不是很常見嗎?”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將一切都推給“未知”和“巧合”。
陳建國笑了,笑容中帶著一絲了然和…寬容?他輕輕敲了敲桌面:“甘玄同學,明人不說暗話。在你們回來之前,我們已經對教室殘留的能量樣本、柳醫生體內的異常侵蝕能量、以及王鑫同學提供的…那塊特殊骨片進行了初步分析。”
他看了一眼王鑫,后者下意識地捂住了口袋。
“那不是普通的骨頭。上面殘留的污穢能量特征,與我國古代檔案中記載的某些邪修手段高度吻合。
而教室殘留的精神污染,指向一種極其陰毒的詛咒追蹤法術。至于清虛觀上空的能量讀數……”
陳建國頓了頓,目光如炬地盯著甘玄,“達到了戰術核武器的當量級別,卻高度凝聚,性質……前所未有。而且,有明確的能量源移動軌跡指向醫院方向。”
王鑫三人聽得冷汗直流,這些信息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范疇!
“我們749局存在的意義,就是處理這些超出常規范疇的事件,維護社會穩定和國家安全。”
陳建國身體微微前傾,語氣變得嚴肅而誠懇,“我們無意干涉像甘玄同學這樣的……特殊人士的修行和生活。相反,在遵守國家法律和社會秩序的前提下,我們愿意提供一定的便利和資源,甚至在某些領域進行合作。”
他拿出一份文件,推到甘玄面前。文件抬頭是絕密的紅頭,內容卻很簡單:一份特殊人才備案登記表,以及一份非強制性的“特聘顧問”意向書。
顧問權限極高,擁有一定的信息查閱權和特殊事件處置建議權,但也明確規定了不得危害國家安全、不得擾亂社會秩序、不得無故傷害平民等鐵律。
“這是我們的誠意。”
陳建國看著甘玄,“備案是為了便于管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顧問身份是橋梁,也是保護。有了這個身份,今天發生在學校和醫院的事情,我們會妥善處理。柳醫生的傷,也會被記錄為見義勇為對抗持械歹徒所致,享受最高規格的醫療和榮譽待遇。而你們……”
他目光掃過王鑫三人,“只需要簽一份保密協議,今天所見所聞,永遠爛在肚子里。對外,就是一起不幸的惡性傷人事件和一次意外的實驗室輕微泄漏事故導致的集體不適。”
條件很優厚,甚至可以說是“招安”。
749局顯然知道甘玄的價值,也明白堵不如疏的道理。
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可控的、能溝通的“特殊存在”,而不是一個隱藏在都市里的定時炸彈。
甘玄沉默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輕輕敲擊。
墨玉金丹在丹田緩緩旋轉,帶來強大的力量感,也帶來更深的思考。國家機器的力量遠超個人,哪怕他是金丹修士。
硬抗,只會帶來無窮麻煩,甚至牽連王鑫他們和柳醫生。
接受,意味著一定的約束,但也獲得了官方的背書和活動空間。
“我需要保證我的朋友和柳醫生的絕對安全,不受任何后續調查的打擾。”
甘玄終于開口,聲音沉穩。
“這是自然,我們會處理好一切手尾。”陳建國立刻保證。
“好。”
甘玄拿起筆,在備案表和顧問意向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筆跡沉穩有力。
王鑫、蘇巖、林薇也在保密協議上簽了字,心中五味雜陳,既有脫離麻煩的慶幸,也有踏入未知世界的茫然。
“合作愉快,甘顧問。”
陳建國收起文件,臉上露出真誠的笑容,伸出手。
甘玄與他握了握手。
這只手,代表著國家力量與個體超凡者之間,一種微妙而嶄新的關系建立。
離開會客室時,陳建國仿佛不經意地低聲說了一句:“哦,對了,甘顧問。貴校的監控系統在‘事故’發生時,恰好因為線路老化出現了大面積故障,丟失了部分關鍵時間段的影像記錄。真是……太遺憾了。”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帶著兩名手下轉身離去。
王鑫三人面面相覷,學校監控“恰好”壞了?這749局的手段……真是滴水不漏!
甘玄沒有在意。
他走到病房外,透過玻璃看著里面安睡的柳如是,感受著那穩定清冽的冷香,心中稍安。
幾天后,柳如是脫離了危險期,轉入普通病房。她的身體恢復得很快,醫生們都稱之為醫學奇跡。官方通報也出來了:柳如是醫生在制止一起惡性搶劫案時英勇負傷;數字媒體技術專業教室因老舊線路短路引發小范圍不明氣體泄漏,后被證實為某種實驗材料揮發,導致部分師生短暫不適,現已排除隱患。見義勇為表彰和實驗室安全整頓通知同時下達,一切看起來合情合理。
校園生活似乎恢復了平靜。
但王鑫、蘇巖、林薇知道,有什么東西徹底改變了。他們看向身邊那個依舊沉默寡言、卻仿佛多了一層無形光環的同桌甘玄,眼神復雜。
而甘玄的學生證芯片里,也多了一個只有最高權限才能識別的特殊加密標識——749局備案在冊,代號:“墨玉”。
金丹修士甘玄,就這樣以一種奇特的方式,半只腳踏入了這個末法時代法治社會的特殊層面。平靜的校園生活之下,暗流依舊在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