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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未雨綢繆

洞府內(nèi),空氣里最后一絲玉白色的淬氣膠質(zhì)藥香也散盡了。

吳久安緩緩睜開眼,瞳孔深處一抹精光乍現(xiàn)即隱。

他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氣息悠長沉凝,在身前拉出一道筆直的白線,持續(xù)數(shù)息才緩緩消散。

丹田之內(nèi),氣旋旋轉如汞漿,沉甸厚重,靈力充盈鼓蕩,在寬闊的經(jīng)脈中奔流不息,再無半分滯澀。

舉手投足間,筋骨齊鳴,蘊藏著遠超練氣三層的力量。

靈識外放,洞府門口那塊刻著歪扭陣紋的石頭,其上每一道刻痕的深淺、殘留的微弱靈力波動,都清晰得如掌上觀紋。

練氣四層,法力已至圓滿!

沒有驚天動地,只有水到渠成的沉實。

“下一步,就是五層了。”吳久安眼神沉靜。

四靈根在練氣中期沒有所謂的瓶頸,但需要“海量”的靈力去填充那無形的“深坑”。

資源,是他這偽靈根繞不開的大山。

他起身,走到靈田邊。

第三批黃芽米穗子沉甸甸地垂著,谷殼飽滿,在此刻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溫潤的青金色光澤。

長勢依舊喜人,這是他穩(wěn)定的“糧倉”。

但目光掃過隔壁老孫頭那塊田,景象卻截然不同。

靈谷稀稀拉拉,葉片枯黃卷曲,靈氣稀薄得可憐。

老人佝僂的身影蹲在田埂上,用枯瘦的手拔著雜草,動作遲緩得像一幀幀定格的畫面。

吳久安默默看了一會兒,回洞府裝了小半袋脫殼的、品相最好的靈米,走到老孫頭田邊放下。

“孫老,新米。”

老孫頭抬起頭,渾濁的眼睛看了看米袋,又看了看吳久安,干癟的嘴唇蠕動了幾下,最終只是嘶啞地擠出兩個字:“謝了。”

他抱起米袋,那沉甸甸的分量似乎壓得他本就佝僂的背更低了些,一步一挪地挪回洞府,背影消失在昏暗的門洞里。

吳久安收回目光,轉身走向坊市。

該去百草閣了,新制的金剛符需要出手,凝氣草也快見底了。

坊市西區(qū),人流依舊,喧囂嘈雜。

但細看之下,總有些不同往日的緊繃感。

街角,幾個散修湊在一起低聲交談,臉色都不太好看。

“......聽說了嗎?老疤臉那隊人,前天在北邊黑風峽附近采藥,差點回不來!”

“又是劫道的?”

“可不是!七八個蒙面的,下手狠辣!要不是剛好有林家的巡邏隊路過,老疤臉他們幾個就交代在那兒了!”

“不是吧?老疤臉可是練氣八層,他們隊里還有幾個六層的......”

“誰知道呢,這陣子外面不太平聽說南邊幾個小坊市也被光顧了,損失不小。現(xiàn)在劫道的都扎堆了,專挑落單的和小隊伍下手,狠著呢!”

“唉,這世道,賺點靈石買丹藥不容易,還得提防著被搶。”

......

吳久安腳步不停,耳朵卻將這些零碎的議論收入心中。

劫修活動頻繁?這倒不是新鮮事,但最近似乎格外猖獗。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四周。

路過坊市入口附近時,正碰上一隊林家執(zhí)法修士回返。

隊伍中有人身上帶著傷,法袍破損,沾著血跡和塵土。

領隊的那個練氣后期修士臉色陰沉,腰間懸掛的傳訊玉符正散發(fā)著微弱的白光,似乎在持續(xù)接收著什么信息。

隊伍的氣氛肅殺,帶著一股剛從戰(zhàn)場下來的血腥氣和疲憊感。

他們沒有停留,徑直朝著坊市內(nèi)區(qū),林家核心中心區(qū)域的方向快速行去。

周圍的人群下意識地避讓開一條路,議論聲也小了許多,空氣中彌漫著一絲躁動不安。

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依舊,卻好似隔著一層無形的膜,透著一股強撐起來的虛假熱鬧。

吳久安面無表情地穿過人群,將這一切收入眼底。

他走到百草閣,將一疊品質(zhì)上乘的金剛符放在柜臺上。

柳掌柜清點符箓,結算靈石,動作麻利。

交割完畢,他抬眼看了看吳久安,又迅速掃了一眼門外,嘴唇微動,聲音壓得極低,語速卻很快:“符箓不錯。最近不太平。要買東西,就多備點。沒事就不要隨意出門了。”

沒有明說,但意思清晰無比。

這不太平,顯然不是指小毛賊。

吳久安心中了然,點點頭,沒多問一個字。

他將靈石收好,又買了五捆凝氣草和一些符紙符墨,最后目光在丹藥柜臺掃過。

“掌柜,聚靈丹......還有嗎?”他問了一句。

柳掌柜頭也沒抬,撥著算盤珠子,聲音平淡:“緊俏貨,暫時斷了。啥時候有,現(xiàn)在也沒個準信。”

意料之中。

吳久安不再多言,提著東西轉身離開。

走出百草閣,融入街上的人流。

他能感覺到幾道或明或暗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掃過,帶著審視和估量,最終又移開。

只有練氣四層的氣息,加上腰間鼓鼓囊囊的儲物袋,在西區(qū)底層散修中,已算得上“顯眼”。

這未必是好事。

他不動聲色,腳步加快,專挑人多的地方走,身形在人流中若隱若現(xiàn)。

路過一處巷口時,眼角的余光瞥見巷子深處陰影里,似乎有兩道身影飛快地縮了回去。

吳久安腳步未停,仿佛毫無察覺,但握著的手卻微微收緊。

另一只垂在身側的手,袖袍掩蓋下,指尖已悄然夾住了一張邊緣鋒銳的金剛符。

他沒有回頭,沒有去看那幽暗的巷子。

只是加快腳步,七拐八繞,確認身后再無“尾巴”,才迅速回到了自己那條偏僻巷道。

洞府的門在身后重重關上,再次被那塊沉重的廢礦石死死抵住。

將外界那股無形的、附骨之疽般的壓抑和窺視感,暫時隔絕在外。

洞府內(nèi),油燈昏黃。

吳久安將新買的凝氣草堆在角落,看著那堆翠綠的草藥,又看看桌上厚厚一疊待畫的符紙和角落里所剩不多的靈米。

他走到桌前,鋪開符紙,拿起符筆。

筆尖飽蘸符墨,落下。

沉凝厚重的靈力注入,金剛符繁復的紋路在堅韌的符紙上緩緩延伸。

筆觸沉穩(wěn),帶著一股風雨欲來前特有的、令人心悸的平靜。

提升實力,囤積物資,未雨綢繆。

這日益險惡的坊市底層,活下去的唯一法則,便是把自己變成一塊沉默而堅硬的石頭,在暗流洶涌中,牢牢守住腳下這一方寸之地。

至于外面的風浪是劫修作亂,還是別的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手里的符筆夠不夠“利”,洞府的“門”,夠不夠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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