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焚尸人
- 鎮尸人:我的僵尸仙子有點兇
- 天不亮就睡
- 3969字
- 2025-06-16 11:43:41
義莊,到了。
吱呀作響的厚重木門還未推開,陸昭便聞到熟悉的草藥味,以及淡淡的尸蠟氣。
頂著臉上的巴掌印,陸昭爽著脖頸,就像做錯事的賊貓一般,掐著步子很快來到正堂。
沿路那幾間禁閉門窗的廂房他是一點沒看,反正里頭除僵尸外沒別的東西,因為一直尾隨的那具僵尸自行跳進其中一件廂房。
隨之還有棺材板合上的悶響。
正堂內,幾具蓋著白布的尸身靜靜躺在停尸臺上。
陸昭跟著王魁快步走向堂后一間不起眼的耳房。
此處,空間狹小,只有一桌一椅一榻一石臺。
墻上密密麻麻掛著各種葫蘆、草藥包、卷好的獸皮卷軸。
陸昭見王魁把背后的小棺取下,趕忙跑到墻角的石臺前,撲通跪下。
“王叔,小昭子許久不來,這就先給您來上三炷香。”
陸昭取下三炷香,點香,敬香,磕頭,一氣呵成。
這一套下來,王魁的火氣小去不少:“還愣著作甚?難道要我請你嗎?”
“嘿嘿,”陸昭回眸一笑,熟捻的幾步趴到硬榻上。
王魁則從榻下一個不起眼的木柜里,取出個巴掌大的紫黑色陶罐。
“咔!”
罐子一開,一股誘人的奇異藥香頃刻之間充滿小房間。
緊接著,王魁把陶罐推到陸昭面前的桌上,又從抽屜里拿出一個青玉小碗和一把骨制匕首。
“老規矩,取你舌尖、食指肚、眉心血各三滴,混著尸髓膏服下。你這身體元氣的虧空,應該能找補一二,剩下的……我再想想辦法。”
“魁哥,謝了。”
“謝個屁,你若死,咱這一支鎮尸人就絕戶了,那我們兩脈也只能棄你而去,沒準兒還能飛黃騰達呢!”王魁沒好氣的丟過骨匕,關心似的又催促幾遍。
陸昭怎么能體會不到王魁給予的關心。
心緒起伏之下,他看著尸髓膏陷入沉思。
這尸髓膏乃是封棺人一脈壓箱底的補身秘藥,可以說是一代傳一代。
此物需要用特定手段才能從一具僵尸體內取出個一分,換算下來連半克都沒有。
當初就是王魁他爹臨死,都不敢用上哪怕一厘。
但王魁卻是跟往常一樣,又在自己倒霉的時候,像是丟垃圾一樣把這尸髓膏丟到自己面前。
“魁哥,我不能再用了。”陸昭面色一滯,推開藥罐,“我陽壽無多,別浪費了,此中緣由解釋不清、也說不得!”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但是……”
一聽“但是”的語氣驟變,陸昭驚恐的剛要起身,就見一只沙包大的拳頭向他腦門砸來。
“但是我的拳頭不想聽第二遍!”
“砰——”
片刻之后,烏眼青的陸昭擠弄著眼眉,給手指開了個特別小的口子。
“呲啦!”
最后三滴血入碗,其中的尸髓膏頓時惡臭無比,堪比三伏天暴曬又泡過的大糞。
陸昭端起碗,背過身,似是在躲避王魁那足以殺人的目光。
接著,他張開大嘴,死命就把藥往口中扒拉。
“咔咔咔…”
碗被刮凈的脆響停下。
陸昭梗著脖子,喉頭最后那一下滾動卻是無論如何都完不成。
“……媽的,噎住了!”
而王魁也料到會有此事發生,重重拍向其背心。
“噗——”
巴掌還未拍下,陸昭忽然弓身,咳出一小口粘稠的黑血,而后喘著粗氣回頭。
“魁哥,你慢了一步。”
“我知道!”王魁有意看向陸昭的胸口,“你的牌子。活了,它想讓你死,對不對?”
“你怎么會……”
“有些事情等以后再說,先隨我去補壽。”
“好!”
正堂,燭光搖曳。
王魁走到最近一張停尸臺前,大手一扯。
“嘩啦——”
露出一具面色青灰、指甲微蜷的男尸。
緊接著,“嘩啦”聲接連響起,五具形態各異、但皆僵而不腐的尸身暴露在陰冷的空氣里。
尸蠟混合的草藥氣息也在此刻陡然濃重。
陸昭站在角落,大氣不敢出。
只見神色肅穆的王魁取出隨身骨匕,于左手食指肚上飛快一劃。
“呲!”
殷紅血珠沁出。
他緩步走到第一具僵尸前,食指懸于其干裂灰白的唇上方三寸。
一滴血,穩穩落入僵尸口中。
之后是第二具、第三具……
大小幾近相同的血珠,無聲沒入五具僵尸唇齒之間。
做完這些,王魁自不遠處供桌上取出十根纖細的黑褐色線香,又來到第一具僵尸旁,抽出兩根。
不見火折,他指尖在那把香的香頭一捻。
奇異的是,其中五根竟自行騰起一縷極細的青煙,裊裊燃燒。
另外五根,依舊沉寂。
很快,他便將點燃的香與未燃的香,并排插入僵尸微張的口中。
隨后重復動作,五具僵尸口中,各多出兩根香。
一燃,一滅。
做完這些,王魁大步后退,立于五尸之前,雙手抱拳,向著虛空、也向著眼前的僵尸,深深一拜。
“諸位已是無主無家無我之靈,漂泊至此實非人意、非天意、更非我意。”
“汝等陽壽雖盡,陰壽尚存。人運已平、尸運漸起。今日我王魁,愿為諸位封棺納福,筑穴安魂,以保后世平安,子孫升運。”
腰背再彎的王魁,聲音低沉平穩,字字清晰:“若諸位無血脈存世,早已離體之靈便可于來生得些許順遂,只求諸位賣得陰壽十載于我。”
“此請,不經天、不由地,一切天厭地憎,因果罪業,皆由我封棺人王魁,一力擔之。”
話音剛落,異變陡生。
一直屏息以待的陸昭發現。
那五具僵尸口中原本靜靜燃燒的五根線香,竟在同一瞬間“噗”的齊齊熄滅。
與此同時,另外五根未曾點燃的線香,無聲無息之間化為一撮灰燼。
這些灰燼并未飄散落地,而是驟然倒卷。
“嗤嗤嗤——”
五縷朦朧的灰線,很快倒灌入僵尸微張的鼻孔之中。
此刻,堂內靜悄悄的。
靜到聽不見呼吸,卻能聽見燭火跳動的噗噗。
額角滲出細密汗珠的王魁死死壓著腰,轉頭看向角落目瞪口呆的陸昭:“昭子,快把那五根熄滅的香吃掉!”
而陸昭此刻的腦子卻是亂成一團漿糊,一時未反應過來。
眼前景象完全顛覆了他的認知。
一直以來他都是靠著令牌硬吸陰壽,哪成想還有這么花里胡哨的辦法。
而且王魁剛才的所言所語,聽起來完全就像一場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公平交易。
“魁哥,你這手段…我…你,還能和僵尸做買賣?”
“別廢話了!快!一會兒我的懲罰就要來了,我還要準備別的!”
“哦哦!”陸昭下意識挪動腳步,走向第一具僵尸。
看著那根靜靜插在僵尸口中的線香,其心里多是難以言喻的震動。
“看來,我得把老家的古籍撿起來咯!”
念頭紛飛之間,陸昭向著線香抓去。
可就在這時,一道佝僂身影猛然撞開堂門,打破夜寂。
“哐啷——”
“不能補!千萬不能補啊——”
金伯的吶喊帶著前所未有的惶恐急切。
他跌跌撞撞沖進來之時,胡亂揮舞的右手不停在陸昭、線香、王魁之間來回指著。
“連上了!已經連上了!”
“可是…可是她身上斷掉的枷鎖還沒長出新的!千萬不能補!你一補,她就死了!”金伯轉到另一個方向,渾濁的老眼瞪得滾圓,還有淚水淌落。
“如此一來,少爺會死!都死…都死——”
說完,金伯后腦找地,“撲通”倒下。
懵逼的陸昭見此,哪里顧得補壽,大喊著沖出。
而王魁,亦是如此。
“金伯——”
此刻,儀式中斷,線香自燃。
不出兩個呼吸,燃盡了。
“魁哥,金伯他……”陸昭扶著金伯,急切的看向擅長醫術的王魁。
王魁則迅速檢查金伯的身體,當即確認沒有外傷,只是心神激蕩過度,暫時昏迷。
正當他要回答之時,眼角余光瞥見線香已無之后,面色驟變。
“我的懲罰要來了,比預想的要快。”
言語間,王魁猛的站起身。
“昭子,把金伯抱到我耳房的榻上。然后你從后門出去,就在外面巡視,在我叫你之前無論發生什么,絕對不要進來,也不要跟我說話,更不要讓任何物件進來。”
“記住,是絕對!哪怕我死了也別進來!”
言罷,不等陸昭回應,王魁便一把扯下身上的衣衫,露出精壯的上身。
然后是褲子、鞋襪……
轉眼間,他就將自己脫得赤條條。
陸昭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到,疑惑道:“魁哥,你這是?”
“閉嘴!照做!”王魁厲聲一喝,再不復之前的沉穩。
也不看抗著金伯離去的陸昭,他大步流星地沖出正堂,徑直走到義莊空曠的院子中央,盤膝坐地,雙手結了一個極其古怪的印訣,置于丹田之前。
之后,王魁緩緩合眼,頭顱微垂,如山之磐石。
可若有外人在場,會發現其身上的肌肉線條和睫毛微微顫抖著,應是在承受某種無形的巨大壓力。
另一邊,陸昭不敢怠慢,將昏迷的金伯送入耳房的硬榻后,立馬從后門離開,而后一圈又一圈的繞著義莊巡視。
時間,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著。
天邊,終是透出一抹亮光,使得陸昭不再感覺那么疲憊。
可當他不知道第幾次巡視到義莊大門之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放眼望去,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納入眼眸。
那人估摸近兩米,穿著厚重斗篷。
就算兜帽拉的很低,卻仍是掩不住其面上過分英俊,且還帶有一絲戾氣的側臉輪廓。
“劉燼?娘的,這時候他倒是準時了,離譜!”
歸來的劉燼快步走到近前,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只是喊了聲“昭子”便要伸手去推義莊大門。
陸昭眉頭一緊,堵在門前。
“燼哥!等等!”
“怎么?”劉燼微微轉動頭顱,目光如同實質般掃向陸昭那張蒼白焦慮的臉。
“陸老三,你是不是又做蠢事了,害得魁哥給你擦屁股?”
“差不多,反正你不能進,這是魁哥說的。”
“滾開!老子累得骨頭都酥了,沒空聽你嘰歪。魁哥呢?”
劉燼說著就要推門,視線還習慣性的跳進門縫,卻是什么也沒看到。
而陸昭可不會慣著他,冷不丁就是一腳正蹬。
“砰——”
“哎喲——”
“劉燼,你他娘是聽不懂人話,還是欠揍?魁哥說了任何人都不能進。”
“放屁!”劉燼扯下兜帽,利索的爬起,那對漂亮眸子卻在陸昭眼里沒有丁點殺傷力。
看上去,不像發火,倒像耍可憐。
再看劉燼,幾步站在陸昭面前,低著頭怒道:“他封棺人一脈的規矩老子比你懂,什么時候輪到你這看不懂祖宗典籍的鎮尸人來指手畫腳?滾一邊去!”
“喲?”陸昭冷笑,“焚尸劉,我看你是兩年不挨揍,不知道我的拳頭有多硬了是吧?”
“我……”劉燼那雙翠綠的大眼珠子一轉,拔腿就跑。
沒辦法,他可是從小被陸昭按著打到大的。
打僵尸他劉燼是一把好手,打架也差不到哪里,但偏偏就是打不過不要命的陸昭。
好在,更不要命的王魁能治陸。
而這,可是村他們公認的。
“哈哈哈陸老三,你知不知道我這兩年可是在朝廷官煉司有了冊子,更是學了不少跑路的好手段,量你那弱雞體質也追不上我!”
聽著漸遠的笑聲,陸昭罵了聲白癡,而后向著相反方向走去,最終停步在一個拐角。
當腳步聲在耳邊增強,陸昭踏出一步,右拳狠狠向前砸去。
“砰——”
“你個有顏無腦的莽夫,歷練兩年還這么蠢,怎么就不想想翻墻頭呢!呸!”
此言一出,陸昭立刻回過神來,不等其口中的“不好”說出,劉燼已傻乎乎大笑著跑開。
看來,一定是翻墻頭去了。
看著劉燼的背影,陸昭輕輕給自己來了一巴掌。
“我怎么又被這家伙帶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