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南街村磚窯廠,簡易辦公室內。
“大可叔,勇闖,你們確定大楊村給焦莊一分五的價兒了?”
蔡勇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框,非常肯定的點頭:“沒錯,斌哥!我打聽到了,因為今兒很多焦莊的跑去大楊村,給的就是一分五,杜曲鎮和小師村暫時沒動靜。”
蔡大可在一旁撓頭,頭發更雜亂了,也快速說道:“小斌,我也聽說了,大楊村雖然給焦莊的人是按一塊磚一分五,但不給現成磚,讓他們先交定錢,說是以后再給,具體時間沒打聽到。”
蔡勇闖也隨即點頭:“斌哥,就是這樣,大楊村輪窯比咱家的都大,每天都出磚,有的是現成磚,卻不給,您說他們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故意給我們施壓的!讓我們心理有壓力!試圖讓我們再次跟著降價,我們要是在這時候就跟著降,就是蠢傻缺!”
王宏斌斟酌,敲了敲桌面:“今天我在鎮上得到一消息,咱公社即將并入鎮政府,而我所在辦公室的張主任,將全面負責咱鎮上工作。”
“勇闖,你今晚上派人再去打探打探消息,只要楊二愣子聽到這個消息,他一定有動作,因為張主任只要上去,就意味著他以后將不能再在咱鎮上插手,張主任跟楊二愣子家算是敵對關系。”
“如此之下,他必然想要趕在張主任的有關任免文件下來前,撕咬咱南街村磚窯廠。”
“所以,我懷疑,原本我預估的時間可能都將會提前!大楊村等三家磚窯廠極有可能在這兩天就要有針對我們的動作。”
王宏斌停了停,讓蔡家父子消化了一下,繼續道:“還是我之前跟你們講的,楊二愣子這么做不只是為了針對我們南街村的磚窯廠,他想要的是咱整個臨潁的磚窯市場,以達到壟斷的目的。”
“而壟斷,一直都是自笨主義鋪張的手段之一,如此之下,咱南街村磚窯廠若是被吞了,以后臨潁所有磚瓦、建筑方面的價格,都將由他一家說了算。”
“咱們雖無意與人斗,但楊二愣子是有意要搞垮咱們的!你們明白嗎?”
蔡家父子倆都得了老會計的衣缽,生意,他們也許不怎么懂,但王宏斌講出來的大白話還是聽得明白的。
在上一世,南街村磚窯廠沒撐下來,之后有好幾年的時間臨潁的磚瓦生意的價格都是由這三家說了算。
具體時間王宏斌記憶很模糊,他知道有這事兒還是因為上一世王老栓在八四年要為他起新房,給他打電話說是一塊磚漲到了六分錢。
六分錢的磚,可是相較于最開始臨潁磚瓦市場的磚價翻了一倍。
“小斌,叔大概聽明白了,闖小子,你聽懂了吧?”
蔡勇闖再次推眼鏡框,點頭:“斌哥,我這就去縣上,讓我那些朋友趁天黑過去再探探,只要我聽到消息,第一時間找你,對了,明兒周末,你休息吧?”
“嗯!”王宏斌點頭,“明兒正巧休息,成,就這樣,大可叔,勇闖,我就先回家去了,小博、秀兒他們應該也從黃龍湖那邊過來了。”
蔡大可搓了搓手,臉色有些不自然道:“小斌,叔還是想問問你下一步要怎么走,叔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王宏斌已經起身,看著蔡大可這副緊張的模樣,笑了笑:“大可叔,你就放心吧!”
“勇闖帶回來消息第一時間我會說的,現在還是先不說了,說了你更睡不著。”
“對了,我娘今兒下午包了餃子,大可叔,勇闖,你倆去我家吃唄!走走走!”
蔡大可擺了擺手:“別別別,我就不過去了,這樣,讓闖小子跟你一塊兒去吧!”
“爹!”蔡勇闖忍不住再次推了推眼鏡框,注意到蔡大可看過來的眼神,然后嘿嘿一笑,看向王宏斌:“斌哥,那我跟您一塊兒去唄!佩琴大娘的手藝沒得挑的!”
兩發小聊著,出了磚窯廠,沿著小河沿向東,直奔南街村北街的王宏斌家而去。
夜幕下,王宏斌家有昏黃燈光從屋內照射而出,一張四方桌放在燈光下,王老栓正坐在那兒抽旱煙,一股股較為濃郁的煙味彌漫,他臉上也出現了享受的表情。
“還是老旱煙有味兒啊!小博,你們下籠子怎么樣了?”
王宏博坐在王老栓對面,他和王宏秀也是剛回來,不過是從黃龍湖那邊下了捕鱔籠剛回來。
“爹,放心吧!下籠子還是沒問題的,就等明天早上過去看了,要是這能抓到黃鱔,趕明兒得讓大花大娘她們再多制作幾個捕鱔籠。”
“別好高騖遠!”黃佩琴這時候端著碗從簡易廚房內走了出來,“快去喊你大哥回來吃餃子,他一跟你大可叔他們談話,就又不知道談到什么時候了。”
王宏秀也隨即端著碗走了出來:“娘,您等會兒說說我大哥和二哥,我雖然是個女的,我也能下籠子!嘿!我大哥交代了我二哥,非不讓我下水,還嚇唬我說草叢里有蛇!”
“你這閨女,有你兩哥哥,你就偷著樂兒吧!”黃佩琴點了點王宏秀的鼻尖。
她這邊話落,王宏博還沒走出院子,王宏斌和蔡勇闖的談話聲就傳入了幾人耳中。
隔著半人高的土坯墻,王宏斌對院內喊了一嗓子:“娘,今兒包的餃子夠吧?我帶勇闖也過來吃。”
“快來,快來!你們來得正巧,餃子剛出鍋,娘今兒包的多,夠吃!小闖,快進來坐,等會兒在院兒里納涼啊!今兒夜風涼快。”
“唉!佩琴大娘,您少給我盛點兒就行,我吃得少!”
“行!快坐!”
蔡勇闖進了院子,也不縮手縮腳的,大大方方地隨著王宏斌一塊兒坐了下來。
眼睛則是一直在偷瞄著王宏秀,見王宏秀在他身側坐了下來,他就忍不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框,腦袋都垂了下去。
看著他這副小男人的模樣,別人看沒看出來王宏斌不知道,但他這個七十歲的老靈魂此刻忍不住看了蔡勇闖一眼,暗道:這小子,果然有賊心,怪不得剛才答應的那么爽利!
如是想著,王宏斌起身,開口道:“這吃餃子不吃蒜,香味兒少一半,我去剝幾瓣蒜。”
“老大,這不是蒜,小博剛才剝好了。”
看了一眼打斷自己的王老栓,王宏斌遞過去一個眼神,好似在說:爹啊,您沒看見有人惦記您閨女嗎?
王老栓卻神在在的,夾了一個餃子往嘴里塞:“嗯!孩兒他媽,還得是你包的餃子,好吃!”
“爹,您這是給我大哥看的吧?是不是讓他盡快找個媳婦兒?”
“嘿嘿!”王老栓憨厚的笑了笑,不言而喻。
王宏斌撓了撓后腦勺:“得!這話怎么拐到我身上來的?秀兒,吃餃子還堵不住你嘴,對了,你們倆下籠子下的怎么樣了?”
王宏秀就有些幽怨了:“還不是大哥你交代的,二哥根本不讓我下水,就讓我提著籠子在岸邊兒跟著他,你得問他。”
王宏博停下手中吃餃子的動作,正色點頭:“大哥,保管沒問題!黃鱔是一種底棲性魚類,喜晝伏夜出,主要棲息在泥質水域,喜貼著河邊尤其是水草下鉆洞。”
“再加上黃鱔是肉食類魚類,主要捕食昆蟲幼蟲、小魚、蝌蚪等,所以我和小妹在今天下午挖了些蚯蚓,剁成泥摻在了臭泥中,然后放入了每個籠子內。”
“明天四點天還沒亮時,去起籠子,時間最佳!”
聽著王宏博說出來一連串的專業詞匯,蔡勇闖原本想說的話愣是沒敢說出去,被他隨著一口餃子又咽了回去。
“行啊!你小子,課本知識學的東西不少!那就明天早上,咱們一起去驗證驗證你的成果!”
“爹,娘,你們還說二哥是個悶性子,你們看看,看看,二哥這副要表現等夸獎的模樣,哪兒像個悶性子?”
王宏秀撇了撇嘴,她就是有些古靈精怪的性子,更多的還是莊稼人的淳樸。
“爹、娘,蚯蚓是小妹根據蚯蚓習性在黃龍湖周邊尋找后挖出來的,我倆是打配合!”
“哈哈哈!你們倆啊!都厲害,不像我,是個四眼兒,腦袋卻空空!”
老王家院內的談笑聲,引得周圍鄰里也有吃過飯的過來湊熱鬧,趴在半人高的土坯墻那兒,院內院外一塊兒聊著,著重說了王宏博的改變。
也許是夜色藏人,也或者是心態改變,這頓晚飯,王宏博的話比以前多了許多,并且還主動跟湊過來的鄰里街坊聊了不少,雖然聊天的對話還帶有一種刻板,但勝在敢于踏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