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斌同志啊！你也在咱這兒上班一個多星期了，還適應(yīng)現(xiàn)在這份工作吧？”

說著，張桂芬把自己的布包往她辦公桌上一放，看著整理好的干凈桌面，臉上的笑容又多了些。

“主任，適應(yīng)！挺好的！”

“那要是給你換個部門，把你調(diào)到縣上去，你看怎么樣？”

王宏斌手中抹布挺住，看向張桂芬，笑了笑：“張主任，您就別跟我開玩笑了，我是不會去縣上的！”

“要是趙縣長想把你調(diào)上去呢？”

“張主任，我剛來第一天就跟您講了，趙縣長那天就說過想讓我到縣上工作，被我拒絕了！”

張桂芬點頭，神色間的變化不大，再次問道：“看來，小斌同志，你對自己的家鄉(xiāng)有著濃厚的感情啊！”

“張主任，瞧您說的，誰對自己家鄉(xiāng)沒有濃厚的感情？沒人愿意背井離鄉(xiāng)！背井離鄉(xiāng)的人大多數(shù)帶著無奈！”

“你說得對，比我這個上了歲數(shù)的看的深！”張桂芬點頭，沒再多問，而是拿起熱水壺給她自己和王宏斌分別到了一杯。

然后才開口：“好好干吧！我這個上了歲數(shù)的，一些事兒也該看開了，不該見的人是不應(yīng)該去見，徒增煩憂！”

王宏斌拿著撮箕，原本要出去的身子僵住，回頭看了正朝他看過來的張桂芬一眼，暗道：這是有人找張主任想讓她當(dāng)說客？

兩人對視，都客氣的笑了笑。

張桂芬揮了揮手：“你去倒垃圾吧！老姐姐我啊，歲數(shù)大了，就是忍不住有些感慨，沒別的意思！”

王宏斌點頭，拿著撮箕出去了。

張桂芬看著王宏斌離開的背影，眉眼間的愁色一閃而空，喃喃道：“是位不想被污垢所染的好同志，當(dāng)初的我……呵呵！”

“我也為南街村埋下了磚窯廠這么一顆種子嘞！我可不能讓這顆種子胎死腹中！”

“老羅，你還是小看我張桂芬了！真以為我會給你當(dāng)說客？笑話！”

不那么平靜的一天卻在平靜中度過了。

下班后，王宏斌跟張桂芬說了一聲，馬不停蹄地直奔南街村而去，這也是王宏斌第一次先張桂芬一步離開鎮(zhèn)政府大院，這讓張桂芬整理桌面的動作都停了停。

看著跑出去的王宏斌背影，張桂芬一笑：“哈哈！我還以為你這個小年輕真的干什么事兒都那么沉穩(wěn)呢！有朝氣才好！我姑娘……嘿嘿，要不找個時間讓他倆見見？”

一個多星期的相處，看得出來的張桂芬對王宏斌很滿意。

但王宏斌可不知道張桂芬這位他的頂頭領(lǐng)導(dǎo)怎么想的，他現(xiàn)在只想趕快回到南街村的大可磚窯廠，只想看到出窯的煤矸石燒結(jié)磚到底怎么樣。

今天，是他重回后即將辦出來的真正的第一件實事，他怎么能壓抑住那顆內(nèi)心呢！哪怕是一個年近七十的老靈魂。

下午五點多的時間，豫地的天還大亮，夏日的烈陽仍掛在天空一角，但風(fēng)微涼，驅(qū)散了夏日的暑意。

豫地的七月，天長夜短，要等天徹底黑下來，就要到八點左右了，而五點到八點這個時間，正是下地干活的好時候，所以王宏斌回村路上，田間地頭除草的南街村村民不少。

碰到田間地頭有人起身跟自己打招呼的，王宏斌也是一一回應(yīng)，腳步加快著，迎著西滑的太陽，沿著小河沿，朝南街村村西頭大可磚窯廠而去。

此刻，大可磚窯廠。

蔡有福、蔡大可、蔡勇闖祖孫三人都在，王有田、王老清父子倆也來了，王老栓、黃佩琴老兩口和王宏博、王宏秀兄妹倆也都在。

還有很多聞訊而來的其他不在磚窯廠上工的村民，以及早就訂好來拉磚或聽說今天出窯想過來買磚的其他村的村民。

“今兒紅磚出窯，聽勇闖這孩子說老栓家大兒子在半個月前燒了一百塊新磚？”

“我也是聽四眼兒這孩子講的，小斌在大學(xué)里難道還學(xué)了燒磚？大學(xué)還教這個？”

“嘖嘖！說什么也得讓我家小子上學(xué)！必須上大學(xué)！”

“你們說，小斌這孩子制作的磚坯真能燒出來好磚頭嗎？萬一……萬一沒燒出來，四眼兒這孩子這不是壞事兒嗎？”

“他倆可是打小玩兒到大的！四眼兒也是個老實孩子，不能瞎講！”

南街村這些來圍觀的村民，大部分是村里的老婦女，要么是今天不下地干活偷個懶，要么就是已經(jīng)干完田里的活純粹來湊熱鬧的。

但不管怎么樣，此刻他們都觀望著大可磚窯廠內(nèi)即將打開的窯爐，言談間就能知道他們之所以過來湊熱鬧，是蔡勇闖干出來的。

也因為這么多人過來，蔡有福、蔡大可、王有田、王老栓、黃佩琴等人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兒。

尤其是王老栓和黃佩琴兩口，他倆可不知道王宏斌會燒什么磚，黃佩琴更知道大學(xué)根本不可能教什么燒磚。

這邊，蔡有福和蔡大可父子倆，正在瞪這蔡勇闖，蔡大可更是一臉怒容，戳著蔡勇闖的眉心，把蔡勇闖鼻梁上架著的眼鏡框都戳斜了。

低聲呵斥著：“你這個混蛋小子你！你想干什么？啊！萬一，萬一小斌他燒出來的磚……”

蔡大可不敢說不好的詞，畢竟要開窯了，但對蔡勇闖的怒斥是一點兒沒斷：“你知道這會對小斌造成多大影響嗎？啊！”

“爹！你要相信斌哥！我相信斌哥制作的那些磚坯，一定能……”

“一定一定一定！哪來那么多一定？萬一呢？萬一呢！你這是把小斌往浪尖兒上推啊！”

蔡有福也緩緩開口：“大可，你也別教訓(xùn)勇闖了，趕緊開窯吧！總不能不開吧？這么多人還等著呢！”

蔡大可看著拉著板車在等著那群之前訂了磚頭的其他村村民，陪了個笑臉。

但來拉磚的這些從其他村趕來的村民可笑不出來，因為小師村、大楊村和杜曲鎮(zhèn)的磚現(xiàn)在一塊是兩分錢，而他們在大可磚窯廠訂的磚是兩分五，能笑得出來就怪了！

“蔡老板，我就是旁邊焦莊的，我問你，你們的磚還是兩分五嗎？”

“我可聽說縣北小師村、縣西杜曲鎮(zhèn)和縣西北大楊村這三家磚窯廠的磚一塊是兩分錢！你要還是兩分五，就退錢吧，我們不要了！”

這人話落，推著架子車、板車的那些等磚的人，顯然有人剛知道，紛紛朝蔡大可這邊看了過來，然后隨之紛紛開口詢問情況。

蔡勇闖立刻對蔡大可耳語了一句：“爹，那三家肯定知道咱們今天開窯，這個焦莊的八成是他們派過來的，楊干事都被抓進(jìn)去了，他們還是賊心不死！”

蔡大可拉了一把想上前的蔡勇闖，低喝道：“你給我到一邊兒去，對了，趕緊去看看小斌回來了沒有，他嘴皮子比你利索，你別插話，就算是有問題，等著讓小斌來解決。”

從蔡大可這話就聽得出來，不管燒出來的磚如何，蔡大可對王宏斌已經(jīng)有了認(rèn)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