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聿風無視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他轉向審判長:“審判長,基于上述情況,深晟資本代表宏遠科技一方,當庭撤回所有抗訴,并接受原告方提出的核心訴求。后續賠償及和解細節,將由深晟資本法務部與原告方律師直接對接。”
干脆利落,殺伐果斷。
就連審判長也是第一次遇到此種情形,隨后,他當庭宣布休庭。
人群瞬間涌動,記者們更是瘋狂胡亂涌向被告席和原告席,也不知道該采訪誰了。
林晚星也是措手不及,方寸大亂,更是被眼前的鎂光燈閃得陣陣眩暈。
通道的盡頭,江聿風也被記者簇擁著,閃光燈在他冷峻的臉上明滅不定,他的目光穿過人群,精準落在林晚星略顯狼狽的臉上。
趙世坤站在江聿風身側半步的地方,臉上依舊掛著習慣性的儒雅微笑,仿佛剛才法庭上的驚天逆轉與他無關。當他的視線與林晚星驚疑不定的目光在空中短暫相接時,他溫柔慈祥的目光,還是精準攫住她的心臟,就像被冰冷的蛇信舔舐一樣。
趙世坤極其自然、溫和地微微頷首,動作簡潔利索,無可挑剔,仿佛是對一個后起之秀的年輕律師,表達最普通的欣賞和贊許。
可帶給林晚星的,卻是一股從腳底竄遍全身的寒意!
林晚星帶著蘇晴,狼狽沖出包圍圈,剛要歇口氣,蘇晴的手機微微震動了一下,是江聿風的助理發來的信息,她看后一怔。
“林律,深晟的江總想請你面談!”
林晚星疑惑地看著她,蘇晴認真點點頭。
......
云頂會所頂層,“觀瀾”包廂厚重的雕花木門在身后無聲合攏,瞬間隔斷了外界所有的喧囂。空氣里浮動著頂級雪茄的醇厚冷香,與陳年威士忌獨特的煙熏氣息,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深海。
林晚星挺直脊梁,像一把繃緊到極限的弓弦,靜靜站立在門口。
走廊的盡頭,隱約傳來爵士樂的鋼琴聲!
包廂里空間特別巨大,視野極佳,占據整面墻的落地窗外,深城璀璨如星河的夜景鋪陳開來,萬家燈火在冰冷的玻璃幕墻上流淌,卻透不進一絲絲的暖意,巨大的水晶吊燈灑下過于明亮,卻毫無溫度的光,襯著昂貴的黑檀木家具、意大利真皮沙發,以及墻上冷峻的抽象油畫,仿佛鍍上一層冷硬的光澤。
江聿風背對著她站在落地窗前,純黑色的定制西裝,幾乎與窗外沉沉的夜色融為一體,只留下一個挺拔、孤絕,以及散發著生人勿進的寒氣。
他手中端著一個水晶方杯,琥珀色的液體在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澤。
他沒有回頭,仿佛窗外的城市才是他唯一關注的對象,又或者,他只是刻意忽略身后這個被迫帶來的“麻煩”。
林晚星停在門口,沒有再向前一步,腳下厚實的手工地毯柔暖得能陷進腳踝,卻給不了她絲毫的安全感,她像一株被強行移植到陌生凍土上的植物,渾身細胞都在叫囂著抵抗。
這算什么?
遲到七年的清算?
還是對她在法庭上公然挑釁的報復?
助理蘇晴被禮貌而強硬“請”去了隔壁休息室等候,這間奢侈豪華的“囚籠”里只剩下她和江聿風。
七年的時光,七千公里的距離,無數個被噩夢驚醒的夜晚,此刻都凝聚成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甚至能清晰聽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膛里沉重而紊亂的搏動。
“江總,”林晚星首先打破寂靜,“對于您法庭上的開明,我代表星源生物表示感謝,但我想,我們之間,除了那份即將由法務對接的和解協議,并沒有其他需要商談的必要。”
她刻意加重了“商談”兩個字,帶著冰冷的疏離和明確的拒絕,試圖劃清界限,守住她最后一點搖搖欲墜的主動權。
江聿風緩緩轉過身。
水晶吊燈冷白的光線,毫無保留地傾瀉在他臉上,照亮他那張曾讓她刻入骨髓的痛恨,卻依舊英俊的面容,歲月將他少年時期的清俊,淬煉成青年刀鋒般的冷硬。
他深邃的眼窩下,是難以掩飾的疲憊痕跡。
“請坐吧!”他開口,聲音低沉平穩,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林晚星沒有動,她抬首倔強地迎視著他,似乎在用眼神無聲宣告:我不是你的下屬,無需聽從你的命令。
江聿風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抗拒,他邁開長腿,步伐穩重走向巨大的黑檀木辦公桌,將手中的酒杯隨意放在桌面上,水晶杯與光滑的桌面接觸,發出清脆而冰冷的輕響。
隨后,他走向她對面的單人真皮沙發上坐下來,姿態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松弛感,仿佛這里是他的領地,他擁有絕對的話語權,而她,只不過是一個冒失的闖入者。
“林律師的法庭表現,很精彩。”他看向她,薄唇微啟,吐出的話卻讓林晚星感到一絲寒意,“律師界的冰山玫瑰,果然名不虛傳。精準,鋒利,不留余地。”
林晚星心猛地一緊,他在調查她?就連她在業內的綽號都一清二楚?
一股被窺視,被掌控的強烈不安瞬間攫住她。
“江總過獎。”她強迫自己維持表面的平靜,聲音盡量冰冷,“比起江總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氣勢,我這點微末伎倆,不值得一提。宏遠這枚棋子,江總倒是做得很干脆利落。”
她的話語,帶著冰刺,試圖擊穿他厚重的面具。
江聿風并沒有在意她的諷刺,而是微微側過身,從桌上拿起一個極其普通的文件夾,文件夾上沒有任何標識。
“我們今天不談宏遠,請看看這個!”
他將文件夾輕輕推過光滑的桌面,如同精準推送般,悄無聲息滑到林晚星面前的茶幾邊上。
林晚星上前一步,坐在沙發上,目光落在文件上!
“戰略合作協議?”
和他?
開什么國際玩笑!
一股強烈的不祥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住她的心臟,讓她感到呼吸緊促。
她伸出手,指尖帶著幾不可察的微顫,翻開那份沉重的文件,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自毀的決絕。
條款清晰,邏輯嚴密,措辭精準,顯然是頂級法務的手筆,當她快速掃過部分核心條款時,血液似乎都徹底凝固了!
“協議雙方:甲方:江聿風;乙方:林晚星。”
“合作目標:建立為期三個月的戰略同盟關系,以共同應對,并清除對雙方核心利益,構成重大威脅的潛在風險源(代號:幽靈)。”
“合作形式:基于目標實現的特殊性與隱蔽性,雙方同意簽訂,建立在法律意義上的婚姻關系(以下簡稱“戰略婚姻”),作為掩護......”
“合作期限:自雙方簽字之日起,共計90日。期滿合約自動終止,雙方權利義務關系解除......”
“核心原則:1、本協議為純粹的戰略合作關系,不涉及任何真實情感及夫妻義務;2、雙方需在公共場合(包括但不限于特定社交場合、媒體鏡頭前、目標人物視線范圍內等),維持符合社會預期的恩愛夫妻形象;3、雙方需要共同生活在甲方指定的居住所,以確保信息同步與行動協調......”
“保密條款:......”
“違約條款:......”
密密麻麻的條款如同冰冷的枷鎖,一字一句烙印在林晚星的視網膜上,燙得她眼睛生疼!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進她最脆弱的神經。
“戰略婚姻?”
“掩護?”
“同居?”
“恩愛夫妻?”
這都哪跟哪,太荒謬!無恥!這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大、最惡毒的玩笑!是對她尊嚴最徹底的踐踏!
“啪!”
她生氣地將文件狠狠拍在冰冷的茶幾上,巨大的聲響在寂靜的包廂里如同驚雷,震得她的耳膜都在嗡嗡作響。
她霍然起身,身體因為極度憤怒和羞辱,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臉色蒼白如紙,唯有那雙燃燒的眼睛,足以燒毀眼前的這一切。
她死死盯著江聿風那依舊毫無表情的臉,“江聿風!你瘋了嗎?”她咬牙切齒地咆哮道,聲音因為極致而顫抖,“你把我當成什么了?一個可以隨意擺弄的玩物?還是一個為了利益而出賣自己的......”
巨大的羞辱感,如同海嘯般將她淹沒。
七年前那句“別再出現”所帶來的傷痛還沒有愈合,此刻,他又炮制出侮辱人智商的“婚姻契約”,將她僅剩的一絲尊嚴,也踩在腳下反復碾磨!
“用婚姻做交易?和仇人扮演恩愛夫妻?還同住一個屋檐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林晚星的聲音越來越高,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尖銳,“你是在侮辱我?還是侮辱你自己?你所謂的幽靈,就是讓你炮制這種骯臟手段的理由?他是誰?是他嗎?”
僅僅一瞬間,林晚星敏銳地捕捉到江聿風那冰封的眼神,終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漣漪。
然轉瞬即逝!
難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