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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祭壇

“咚…”

一聲沉悶、粘滯的響聲在狹長而壓抑的洞窟中緩緩蕩開。

聲音并不響亮,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穿透力,仿佛敲打在某種巨大生物的內臟壁上。回聲在扭曲的肉壁間碰撞、反彈,形成一種單調而詭異的節奏。

維茲拄著史萊姆法杖,將它當作支撐身體的拐杖,同時也是探索前路的觸角和唯一的光源。杖頂凝膠核心散發的微弱青光,僅能驅散腳前方寸之地的黑暗,更映襯出周遭肉壁令人作嘔的蠕動。

他赤裸的上半身暴露在陰冷潮濕、充滿腐蝕性孢子的空氣中,皮膚上沾滿了暗紅的粘液和干涸的血跡,一道道細小的傷口在瘴氣侵蝕下隱隱作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細小的玻璃碴。

原本印著海綿寶寶傻笑的睡衣上半身,此刻變成了他胸前那個簡陋卻至關重要的挎兜,緊貼著心臟部位,保護著里面那個脆弱的小生命。

淚水和污垢在維茲年輕的臉上交織出黝黑的淚痕,讓他看起來憔悴而滄桑。

“唔···”

維茲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咸腥味和更濃重的腐臭一同涌入喉嚨。

他知道自己在哪里。

這‘標志性’的環境,只要是玩過這個游戲的玩家都不會認不出。

泰拉瑞亞世界永不愈合的傷口——猩紅之地。

而且是深埋地底的部分。

想要活命,唯一的出路就是向上!

可是,方向呢?

在這如同巨大生物腸道般錯綜復雜、上下左右都是蠕動肉壁的鬼地方,哪里是上?哪里是下?

維茲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閉上眼,努力忽略身體的不適和環境的恐怖。

他需要集中,比任何時候都需要。

“呼···”

維茲調動起體內那微弱得可憐的法力,法力如同干涸河床底部的細流,艱難地在經脈中流淌。每一次引導都伴隨著經脈撕裂般的刺痛。

他嘗試著去感知。

風…空氣的流動…

在這封閉的地下世界,空氣并非完全靜止。

那些連接著更深地底或更淺表層的縫隙,那些隱藏的通道,會帶來極其微弱的氣流。

生路,往往就在氣流的方向上!

維茲屏息凝神,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皮膚對空氣的觸覺上。

粘膩、冰冷、帶著令人窒息的腥膻…然后,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極其微弱的拂動感,如同最輕柔的羽毛,掠過他沾滿粘液的手臂皮膚。

有了!

維茲猛地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光芒。

他小心翼翼地調整了法杖的指向,讓那微弱的青光照向氣流拂來的方向——那是洞窟深處,一條看起來更加狹窄、肉壁扭曲得如同腸壁褶皺的通道,仿佛一張通向未知黑暗的巨口。

“走…”

維茲對自己低語,聲音沙啞。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翻涌的惡心感,再次用盡全力,將法杖底部頓在地面。

“咚…”粘滯的悶響再次回蕩,在周圍的死寂中顯得格外孤獨。

“踏”

維茲邁出了第一步。

赤裸的腳掌踩在冰冷滑膩的肉質地面上,每一步都需要付出極大的努力來維持平衡。

滑膩的觸感讓維茲腳趾蜷縮,每一次落腳必須格外注意。

他身體的重心幾乎完全壓在史萊姆法杖上,導致法杖的杖身不堪重負地發出細微的呻吟。

“咚…咚…咚…”單調而沉重的頓杖聲,成了這片死寂猩紅世界中唯一的節奏。

維茲如同一個蹣跚學步的孩童,在微弱青光的指引下,艱難地向著感知到的氣流方向挪動。

每一步,都伴隨著粗重的喘息和肌肉撕裂般的酸痛。汗水混合著污垢和粘液,從他赤裸的脊背和額角滑落,帶來一陣陣刺癢和冰冷,如同無數細小的蟲子在皮膚上爬行。

洞窟并非筆直。

它蜿蜒曲折,時而開闊如廳堂,穹頂高懸著垂下的、搏動著的猩紅肉瘤,滴落著腥臭的粘液,“啪嗒”聲在空曠中格外清晰;時而狹窄得僅容一人側身通過。

那時,維茲必須屏住呼吸,收緊腹部,才能擠過那些仿佛會主動收縮、試圖將他吞噬的肉壁夾縫。

空氣中飄蕩的暗紅色磷光孢子,如同活體的塵埃,不斷試圖附著在他的皮膚、傷口和呼吸道上,帶來持續的微弱灼痛和麻痹感。

【腐蝕狀態持續:生命恢復抑制,體力加速流失】

樂園的警告如同背景音,持續提醒著他正在滑向深淵的邊緣。

不知走了多久,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意義。

也許只有幾十分鐘,也許已經幾個小時。

維茲感覺自己的體力在飛速流逝,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風箱,肺部火辣辣地疼。

生命值在瘴氣和虛弱的作用下,恢復得極其緩慢,僅僅從36點爬升到了41點。

而史萊姆寶寶的生命值,依然頑固地停留在19點,那核心的藍光微弱得幾乎看不見。

就在維茲幾乎要被疲憊和絕望再次拖入黑暗時,一次艱難的抬頭,前方的景象讓他的腳步猛地一頓,身體因慣性向前晃了晃,幾乎跌倒。

狹窄的通道在前方豁然開朗,形成了一個相對寬敞的、如同地下溶洞般的空間。

空間并不大,但對比之前的壓抑,顯得異常空曠。

洞窟的中央,地面不再是蠕動的肉質,而是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暗紅色結晶般的物質,堅硬、冰冷,踩上去發出輕微的“咔嚓”聲,像踩在凝結的血塊上。

在這片結晶地面的中心,矗立著一個東西。

那絕非自然造物。

它大約半人高,整體呈現出一種令人極度不安的暗紅與深紫交織的色澤,仿佛凝固的污血和腐敗的內臟混合而成,僅僅是注視它,就讓人感到一種生理性的厭惡。

底座是扭曲虬結的、類似巨大血管或筋腱盤繞的結構,深深扎根在下方暗紅的“巖石”中,仿佛是從地底深處汲取養分的根瘤。

底座之上,主體部分像是一顆被強行剝離、放大了無數倍、仍在微微搏動的心臟,每一次搏動都帶動周圍的空氣產生微弱的漣漪,表面覆蓋著粗糙的角質層和不斷滲出粘稠暗紅液體的孔洞。

那液體滴落在下方的結晶地面上,發出輕微的“滋滋”聲,并留下更深的暗色印記。

心臟的頂部,并非平滑,而是向上延伸出幾根尖銳、扭曲、如同某種邪惡生物利齒或犄角般的暗紫色結晶簇,結晶內部仿佛有污穢的液體在緩緩流淌,散發著微弱而令人作嘔的磷光,那磷光如同活物,有節奏地明滅著,像是在呼吸。

一股難以言喻的邪惡、污穢、古老的氣息,如同實質的潮水般從那東西上散發出來,遠遠超過了周圍環境的腐臭。

僅僅是靠近它,維茲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皮膚傳來陣陣針刺般的寒意。

【警告!偵測到高濃度腐化源能量節點!】

【警告!偵測到強烈精神污染輻射場!】

【警告!契約者精神屏障薄弱,存在高度失控風險!建議立即遠離!】

樂園的警報瞬間刷屏,猩紅的文字幾乎要刺破視網膜。

一股冰冷徹骨的寒意從維茲的尾椎骨直沖頭頂。

猩紅祭壇!

“完了···”

維茲的心臟狂跳起來,不是因為激動,而是因為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沉的恐懼。

他想立刻轉身逃離,但雙腳卻像被釘在了原地。

因為不知何時,維茲的目光,就已經被那祭壇頂端懸浮的、緩緩轉動的鮮紅結晶死死吸引住了。

那妖異的紅光,仿佛擁有攝人心魄的力量。

它像漩渦,拉扯著他的視線,拉扯著他的意識。

維茲感到自己的思維開始變得粘稠、遲滯。

“看…過來…”

一個聲音,不,不是聲音!是直接在他腦海深處響起的、無數個重疊在一起的、充滿惡意和誘惑的嘶嘶低語!

“擁抱…猩紅…”

“血肉…即是…歸宿…”

“痛苦…是…歡愉…”

“成為…我們…的一部分…”

“敞開…你的…靈魂…”

低語聲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晰,如同無數條冰冷的毒蛇鉆入維茲的耳朵,纏繞住他的大腦,訴說著混亂、瘋狂、血肉的融合與永恒的沉淪。

眼前猩紅祭壇的景象開始扭曲、變形。

那些搏動的血管脈絡變成了巨大的、蠕動的觸手,向他纏繞而來;那鮮紅的結晶變成了一個充滿血絲、充滿無盡貪婪的巨大眼球,死死地“盯”著他;祭壇底座滲出的粘液仿佛化作翻涌的血池,其中不再是粘液,而是無數扭曲哀嚎的靈魂碎片在沉浮掙扎!

【警告:契約者遭受精神污染沖擊】

【理智值檢定:失敗】

【理智值:86/100→ 41/100→ 19/100 (持續暴跌)】

【當前狀態:重度幻覺,神經系統過載】

維茲感到自己的頭像是要炸開!

劇痛!

難以想象的劇痛從大腦深處爆發!仿佛有無數根燒紅的鐵釬在攪拌著他的腦漿!

他眼前發黑,金星亂冒,鼻孔和耳朵里似乎有溫熱的液體流下——是血!

腥甜的液體滑過嘴角。

維茲緊緊抱住自己的頭,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幾乎要碎裂!他佝僂著身體,像一只被無形巨手攥住的蝦米。

“不…滾開!!”

維茲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試圖用聲音驅散腦海中的魔音,抵抗那無孔不入的低語和幻覺。

但猩紅的力量是如此霸道。

他精神的屏障,在經歷了向導死亡的打擊、空間撕裂的折磨和持續的瘴氣侵蝕后,早已脆弱不堪。

那充滿褻瀆的低語輕易地撕開了他搖搖欲墜的防線,瘋狂地沖擊著他僅存的理智。

之前那些痛苦的記憶碎片也被猩紅的力量扭曲、放大,與那些瘋狂的囈語混合在一起,形成更加可怕的幻象。

維茲仿佛看到向導在面前翻騰的血池中掙扎,血肉模糊,向他伸出手求救;看到瘦高個和老K獰笑著站在祭壇上,身影融入猩紅背景,用冰冷的眼神俯視著他;看到自己墜入無邊的血肉深淵,身體開始融化,骨骼發出脆響,與那些蠕動的猩紅物質融為一體…

一種詭異的舒適感伴隨著極致的恐懼襲來。

【當前理智值:12/100】

“呃啊啊啊——!”

維茲終于無法抑制地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痛苦嘶吼,身體向前踉蹌了幾步,雙膝一軟,幾乎要跪倒在祭壇前那冰冷的結晶地面上。他手中的史萊姆法杖“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滾落幾圈,頂端的凝膠核心光芒劇烈地閃爍了幾下,如同垂死的心跳,變得更加黯淡,幾近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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