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點半，警署后巷的烤肉店內人聲鼎沸。
沈路云選了最里側的長條桌，生銹的排風扇在頭頂嗡嗡轉動，勉強驅散著烤肉的油煙。
“大家別客氣。”
菜上齊后，沈路云對眾人說道。
系里一共兩名女同事，其中一名已經成家的女同事要回家去為丈夫和孩子煮飯，剩下的七人圍坐一圈，初來乍到的李成度忙著給眾人倒燒酒。
年輕的女巡警樸成雅用夾子將五花肉鋪在烤盤上，肥肉接觸鐵板的瞬間騰起一陣白煙，每次聚會都是她負責為大家烤肉。
“乍，我們先來喝一杯吧，今天大家能喝多少喝多少，我不勸酒。”
沈路云提了一杯，眾人舉杯說，“謝謝系長今天的招待。”
玻璃杯碰撞聲中，沈路云注意到坐在對角線的卞警衛面無表情，也沒有張嘴說話，他自顧自地喝著酒。
他知道，今年38歲的卞警衛是除樸系長以外資歷最老的人。
“卞前輩。”沈路云笑瞇瞇地端著酒杯說，“這里面你的年齡最長，我先敬你一杯，以后在工作上還請你多多幫助我。”
“沒什么。”
卞警衛倒上酒，也沒有和對方碰杯，自己一口喝下。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卞警衛這是在發泄自己的不滿，至于他不滿的原因，樸成雅等人都十分清楚。
如果不是沈路云，那么接替樸系長位子的人肯定就是他卞警衛。
氣氛有些尷尬，樸成雅這時接過話來說，“系長，我敬您一杯。”
“好的。”
話題算是被岔開，大家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整個飯局中，卞警衛始終和沈路云保持著這種若即若離的態度。
“我吃好了。”
在沈路云和其他人閑聊時，卞警衛突然推開椅子站了起來，制服紐扣擦過桌沿發出刺耳的聲響。
沈路云的嘴角扯出一個禮節性的微笑問，“卞前輩你吃好了嗎？”
“嗯，系長慢用。”
他拎起椅背上的外套，朝沈路云微微頷首。
“好，那……”
不等沈路云說完話，卞警衛朝對面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警察使了個眼色，“金警長，走吧，不是還有事要做嗎。”
金警長愣了一下，隨即會意地放下筷子：“啊...對，差點忘了。”
兩人動作利落地收拾隨身物品，隨后快步離開。
李成度端著酒瓶的手僵在半空，一滴燒酒‘啪’地落在烤盤邊緣，瞬間蒸發成白煙。
收回視線時，他特地看了看沈路云的臉色，對方的臉上竟然看不出絲毫慍色。
直到兩人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門后，餐桌上的氣氛才重新活絡起來。
酒過三巡，聚餐草草結束，剩下的眾人一一和他告別。
李成度站在烤肉店門口，等到沈路云結完賬出來后，他替對方感到不滿地說道，“系長，卞警衛也太過分了，哪里有點前輩的樣子。”
“別說這個，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開始我們要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沈路云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說。
“是。”
次日。
上午九點十分，女性青少年系的辦公室彌漫著速溶咖啡和廉價空氣清新劑的氣味。
沈路云正在整理新到的一起案件資料，抬頭間他注意到辦公室內空著兩張桌子。
卞警衛的工位上堆滿了未拆封的檔案袋，金警長的座位上還掛著件皺巴巴的外套，然而倆人卻都不在。
“樸巡警。”沈路云走過去敲了敲隔板，“卞警衛他們還沒來嗎？”
樸成雅慌忙收起正在涂的指甲油：“啊...可能是去現場了，上周有個失蹤案...”
“失蹤案？”沈路云放下手中的文件。
“是的，是一位42歲的女性。”
樸成雅在桌子上找了一通，找到案件資料后她說：“名字叫李美淑，報案人是她的兒子，報案時間是7月17日晚上9點25分。”
“這案子是卞警衛他們負責的？”
“是的。”
沈路云從樸成雅手中接過案件登記簿翻看起來。
不一會兒，當他還在翻看案件資料時，從外面的走廊上傳來拖沓的腳步聲和壓低的笑談。
卞警衛和金警長一前一后晃進辦公室，兩人面色泛紅，眼睛布滿血絲。
當他們走近時，沈路云從他們倆人身上都聞到了濃重的燒酒味。
“早啊系長！”卞警衛大咧咧地癱坐在椅子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卞前輩，李美淑的案子一周時間了，有什么新的進展嗎？”
沈路云合上登記簿問道。
卞警衛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打了個哈欠：“那什么，經過我們的初步判斷，李美淑應該是和情人一起私奔了，這種情況最近經常發生。”
“有確鑿的證據嗎？”
“要什么證據？”卞警衛嗤笑一聲，從抽屜里掏出一包煙，“李美淑的男人趙賢勛是個殘疾人，他們已經很久沒有性生活了，需要滿足生理需求的李美淑有外遇也不奇怪。”
沈路云對卞警衛的話感到無語，他轉向正在假裝整理文件的金警長：“金警長你呢，怎么看？”
金警長頭也不抬：“前輩他經驗豐富，我同意他的判斷。”
“我說，系長！”卞警衛隨手翻著一本案件記錄，“這種案子，過段時間人自己就回來了。”
辦公室里幾個年輕警員偷偷交換著眼色，樸成雅低著頭，指甲無意識地摳著文件夾邊緣。
“原來如此。”沈路云沉默片刻，突然笑了笑，他將案件資料遞還給樸成雅，“那就請兩位繼續跟進吧。”
“今天新到的案子由我和李警長負責。”
他回到座位上對樸成雅說道。
“是。”
樸成雅在新案件登記簿的責任人一欄上寫上沈路云和李成度的名字。
沈路云穿上外套，“李警長，跟我出去。”
“是。”
走出辦公室，李成度快步跟上來說，“系長，卞前輩的理由太牽強了，我看他們根本沒有認真調查。”
“別管他們，先辦好我們手里案子。”
“是。”
沈路云接手的新案子是件校園暴力傷人案，報案者是受傷者的家屬，受傷者和施暴者都是江華高中一年級的學生。
他們首要做的是把雙方叫到一起進行調解，調解不成再將案件移交給檢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