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

村大隊廣播響起，張有福的聲音傳遍村頭村尾。

“這里說一件事情，咱們村張耀祖同志從今年開始不上工了，他的態度很堅決，想靠打獵為生，對于這種行為……此外，張耀祖同志向大隊提交一份保證書，年底不跟大家分一粒糧食，這里通報批評幾句，大家也就不要為難他了！”

聲音傳播很遠，挨著村子的田地里，不少人聽得清清楚楚。

啥子？

張耀祖不上工了？

大家有點發懵。

“你看你看，我就說這小子現在脾氣大了，敢不上工了！”

“他當真不和我們分一粒糧食？誰知道他老張會不會學隔壁公社董家？”

“人家認識縣里、市里領導，估計到給安排工作了吧？”

“耀祖這娃能打獵熊，興許真能靠打獵養活自己呢？”

“拉幾把倒吧，見他打到過一次，第二次呢？”

“……”

不少人覺得張耀祖糊涂了。

以為獵到一次熊，就能獵到第二次？他要真有那本事，還能躺進去醫院幾個月？

但也有人猜測，張耀祖認識縣里市里領導，讓他小子飄了，以為別人會給他安排好工作。

張家。

張德旺今天請假沒去糖廠，聽了廣播，冷哼：

“他不會以為認識幾個領導干部，人家就會拿著崗位來討好他吧？還有登上報紙那事，他當真以為自己出了名，啥都有人送了？”

兩個兒子分出去，給老頭子氣得頭發白了不少。

米桂花反駁道：“少說兩句，老大只是分家出去，以后咱們老了要給養老錢的……你讓他聽了去，又得鬧斷親！”

“他敢！？”

張德旺怒哼，但也沒再冷嘲熱諷。

自己婆娘說的不無道理，老大起碼還能給自己一些養老錢，不像老三那個畜生東西。

“老大之前救的那姑娘家里白凈，估計能成，我找個馬幫給大姐帶個信，讓她去說說。”

米桂花抬來一盆水，把挖來的魔芋洗干凈，刮成粉。

這邊的鬧聲傳到了隔壁，一墻之隔的張老三家。

此時，董玉花肚子已經很大了。

但營養跟不上，她整個人面黃肌瘦。

“媳婦兒，有錢賺了！”

張老三火急火燎地跑進門，喘氣著給董玉花說了張耀祖愿意收書的情況。

“他還有錢收書？”董玉花詫異：“大隊里說他不打算上工，莫非真有其他賺錢路子了？”

“能有啥賺錢路子？”

張老三不屑道：“他不就靠著打獵為生嗎？難不成還靠著賣書賺錢錢？這些破書值幾個錢？除了他，誰瘋了花大價錢收書？”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床底的書全部撿了出來。

“說不準他認識的領導要買呢？”

董玉花猜測，連忙伸手阻攔張老三，道：“這書先別賣，你大哥自從分家后一路順風順水，人變得奸詐無比，他收書肯定是有利可圖，否則他不會放著集體糧食不要，轉而花錢收書啊！”

世界從不缺聰明人，董玉花算一個。

只是沒了背后之人撐腰，她變得唯唯諾諾許多。

“賺不了幾個錢！”

張老三不屑道：“我偷偷摸去老屋子瞧過，那里堆了不少書，他一本沒賣出去，估計就是拿去自學的，這么久也沒見他學出個樣來。”

“啊？他之前不是在報紙上寫過文章嗎？”

“那是胡偉知青代筆潤色。”

張老三把書挑挑揀揀放進麻袋，心疼道：“再說了，你身子骨需要調養，要不然怎么生出咱們的孩子？現在他樂意拿錢給我們，咱們生活能好過不少呢！”

這番話下來，董玉花最終還是點頭了。

“行，那你賣給他吧。”

“妥了！”

望著張老三背著書離開，董玉花總覺得心里不舒服，但她也只當是懷孕導致多想。

這次買賣，一共20冊書。

張耀祖驚奇，這些書還全是他娘的和高考有關的知識點，要真留給這倆口子，不說他們自己考，就是轉手賣也能有好價錢。

好在，讓他碰上了。

最終，他以15塊錢外加幾張票換走了所有書本。

……

1977年，5月。

張耀祖沒去上工，村大隊不少人羨慕他。

不過，當大家看到他出了名，沒人找他去工作，結識的領導干部沒給他安排工作后，大多數人面露不屑，乃至嗤笑。

人就是這樣的，見不得別人過的好。

尤其，大家原本都窮，結果你說你進賬百萬，那賊讓人難受，要說只是虛驚一場，大家又會開心。

趙學民頗為擔心，因為張耀祖這幾個月除了學習就是學習，也不去打獵，就抱著去年分到的糧食生活。

“耀祖，你跟為師說說，你到底要干嘛？”

老人犯愁。

這學習基本學的差不多了，按照進度，張耀祖已經算一個高干知識分子了。

完全夠用！

可這小子覺得不夠，揚言學不死就往死里學。

“我？”

“我能干嘛，我學習呀！”張耀祖拿出一本書，在上面寫下一個標題《青年有夢，貴在堅持》。

“吶，我準備當大文豪！”

“……”

趙學民覺得自己這個學生，學知識，把腦子學壞了。

“你不是說要打獵為生嗎？”

他問。

張耀祖寫了兩個字，抬頭看向角落儲糧，道：

“還有不少糧食，暫時能頂得住，我再休息幾個月就去！”

“唉！”

趙學民沒辦法，只得幽幽嘆氣。

時間就這么一天天過去。

6月，

張耀祖依舊沒去打獵。

早上起床鍛煉身體，上午學習看書，期間要是胡偉來，他就把一些記憶里有獵物的地方告訴對方，這小子也成長不少，每次進山都有收獲，拿去黑市賣，錢分給張耀祖四成。

期間，陶秀云和黎潔會來找他。

張耀祖有時間會帶兩人去陶鳥窩，在山林外圍轉一轉，然后聚在一起學習。

7月，

這天陶秀云和黎潔拿著一份報紙，慌慌張張地跑來找張耀祖。

“耀祖哥，大新聞欸！”

“什么大新聞？”

張耀祖剛好下河抓了幾條魚，這會兒正在火上烤。

“鄧老師恢復國務院職務了！”

陶秀云把報紙遞給張耀祖，問：“趙老師應該給你說過吧？那可是繼教員后的大能耐領導人哩！”

恢復職務了？

張耀祖盯著報紙，這份報紙和上輩子看到的一模一樣，他清楚記得，在此之后一個月，高考恢復的消息就傳來了！

“呼～”

冷靜....張耀祖重重呼了口氣，露出笑容：

“這是大好事啊！”

“那肯定了！”陶秀云指著報紙，道：“而且我爸媽給我說了，接下來可能會有大動作……呃，自古不是有一種說法，新官上任三把火！”

嗅覺，這么敏銳？

張耀祖看了眼陶秀云，這姑娘跟她爹媽玩反差。

“不錯，你爹娘也算有見識的人了。”趙學民從屋子里走出來，手里抬著一杯茶，接過報紙看了眼，思道：

“不出今年，絕對會有大動作，就是不知道向好還是向壞嘍！”

張耀祖輕笑：“老師，我覺得吧，這事肯定向好。”

“哦？談談見解。”

“還記得前幾個月報紙刊登批判‘某些人’對教育的破壞嗎？我感覺接下來會對教育動刀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