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耀祖今晚就是存心找事，他在黑市里叫上不少人，有隔壁公社的，也有隔壁村大隊的人，大家聽說舊城公社有宴席，稀里糊涂的就去了。

反正，一頓飯不蹭白不蹭。

雖說結婚正席當天要收禮金，但那么多人，主人家也分不出誰交過禮金，誰沒交過。

這邊，一群人準備的浩浩蕩蕩。

有人拿琴、有人拿吹葫蘆……哦，應該叫葫蘆笙，一種傳統樂器，吹出來的聲音挺悅耳。

大家圍著牛車，踏上田埂，迎著月光，吹簫彈琴，一唱一跳的朝著舊城公社去。

活脫脫一群精靈。

后世網友調侃云省人像藍精靈，還真有點那么一回事。

張耀祖靠在牛車上，跟著哼哧兩句。

他得想想怎么曝光董家的骯臟勾當。

“嘶～上輩子，董家那老家伙把私吞的糧食藏在牛圈地窖里，這他娘誰能想得到？”

這南方不似北方，會挖地窖儲糧。

這地兒太濕，放兩天就得發芽，人們會把糧食往高處放，那樣才能保證空氣流通。

誰能想到老董家偏反其道而行之。

“算了，先到現場再說。”

董家婚宴現場，賊熱鬧。

院子外堆出一個兩米高的篝火，燒得紅紅火火，幾百號人圍著篝火打轉，最內圈人手拉手喝彩，往外一圈就是樂器隊和唱跳隊。

所有人在火焰的映襯下，滿臉笑容。

跳舞顯得單調。

這時候就需要互動，一般情況下，現場百號人里隨意發揮，男女對調子。

男的開口，女的回應；

女的提問，男的回答。

一行人來到時，大家已經開始對唱。

“不會打歌學打歌，阿哥咋擺你咋擺！”

帶頭的來這么一句，接下來就是男女對唱。

蘆聲起調，碎步踏響青石板，阿妹先開嗓——

“沙里未沙烏未沙——

蕎麥開花堆銀山哎！

阿哥牽來花背牛喲——

犁開梯田種姻緣哎！”

女人唱完，眾人齊齊拍手，整齊跺腳，與樂隊形成一種奇妙節拍，振奮且美。

篝火噗嗤出火星，作為伴奏。

現場的震撼難以用文字形容，那很蒼白無力，但張耀祖能深切體會現場，極富情感，充斥著濃濃的風土人情。

這期間，你要能說會唱，跟人群里哪個姑娘對上調子，還能隱晦唱些葷段子，等結束相互找對方“談談”。

這種搭訕方式眾人默許。

算得上郎才女貌，沒人會在背后說閑話。

要是放在后世，那就是出趟門——艷遇，因為你們真要看對眼了，找個地方談論一晚上也屬于正常情況。

“張大哥，這可真熱鬧啊！”

胡偉擋著歡快聲，大聲喊話。

這婚禮習俗，真和北方有不一樣，不對，應該跟大部分地區有差異。

張耀祖點頭：“確實熱鬧。”

上輩子，時代車輪換新后，再沒了這般感覺。

對調結束，紛紛跺腳齊聲唱。

現場熱鬧氣氛達到巔峰。

張耀祖卻沒興趣再欣賞，他叫上胡偉和老金，拐個彎進了大隊牛圈。

“要不....點把火？”

他心里細細琢磨。

想把事情全給曝光，那就得讓現場所有人看到這里的情況。

今晚董家有不少人，只要曝光，他董家當場得進去勞改，私吞糧，這可是大罪。

這要是往前幾年，大伙能用唾沫給淹死董家。

“張大哥，咱們不是來湊熱鬧么？這是干啥去？”

胡偉疑惑，咋跑牛圈了。

“先不急。”張耀祖瞧了眼四處張望的老金，心里忽然來了主意：

“誒，我先帶你們去瞅瞅更熱鬧的事情！”

“還有熱鬧？”

“跟我走就對嘍。”

說罷，他帶著兩人往董家院里走。

他猶記得，當年曝光董玉花第一胎不是張家種后，可是一五一十的交代所有事情，包括什么人，在什么地方……張耀祖那時候賊替老三生氣。

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可人老三不領情，轉頭還罵自己多管閑事。

嘿！

重來一世，他就得把這事抖出來，以解心頭之恨。

果然，在轉過拐角，無人涉足的一片小林子里，他瞧見了灰暗中有兩道陰影。

“嚯！”

老金瞪大眼，“你們這地方到底是挨著邊境，開放程度領先內地十年吶！”

鉆小樹林。

多久都過時不了的詞語。

發明它的人真他娘的是個天才。

“嘶～張大哥，沒想到你還有這癖好。”

胡偉心頭燥熱。

怎么說，他也是個大小伙，見此一幕，能不上火嗎？

“瞎說啥呢？”

張耀祖翻了個白眼，“快去叫人過來。”

“啥？人家情投意合，不合適吧？”

之前整孫英杰，那是個人恩怨，現在人家郎情意切的，怎么能打擾呢？

再說，誰沒個初嘗禁果的時候？

“我是那種沒分寸的人嗎？”

張耀祖沒好氣道：“這他娘的不是一般人，你以為里面的姑娘是誰？新娘！”

“啥？！”

老金和胡偉像那府邸前的石獅子，當場硬住。

新娘馬上結婚，不在閨房休息等待，跑小樹林來了？

這是什么習俗？

啊呸！

這叫什么道理？

和男閨蜜的結婚炮是吧？

“說帶你們看大戲，那就不含糊，去叫人過來！”張耀祖握緊手電筒，隨時準備曝光兩人。

“行，你們盯緊嘍！”

胡偉大步流星，轉身就沖向前院人群。

他倒是聰明，沒大聲嚷嚷。

你說巧不巧，恰在此時，篝火舞會眾人中場休息，大家伙正準備撈點夜宵吃呢——

“新娘背人嘍！”

胡偉聲音不大，清楚傳入所有人耳朵里，大家動作一停。

啥子玩意兒？！

“新娘背人？別唬人啊！”

“阿媽嘞，不是在那邊嗎？大家伙過克瞧瞧不就是嘍？”

“嘎是嘍？怕不是騙人呢！新娘背人都出來了。”

大家伙的吃飯心情頓時沒了。

噗噗幾聲，腳踩地面濺起一陣灰塵，一群人像牦牛群似的沖過去，地動山搖。

夜里。

董玉花哼哧嬉笑，完全沒意識到前院的篝火舞會沒了聲音。

漸入佳境時——

“誰在那里，在搞什么？！”

張耀祖噗一下，打開手電筒。

“啊嘍！”

一聲急叫，燈光將兩人照得清清楚楚。

人群恰時來到，視線立馬鎖定在他們身上。

嘩——！

人群嘩然。

“阿么老天干，真是新娘喂！我呢老天，咋會干出這種事情啊！”

“我呢老天嘍，董家跟他家親家一個樣，一堆破爛玩意兒！”

“嘖嘖！這是不把張家當回事啊！大庫村老張家狠得緊，以前那個張致遠敢拿刀砍人嘞！”

人群喧鬧。

兩人嚇得倒在原地不知所措。那男的更是僵硬在原地，沒了動靜。

大家伙這才察覺。

“這個不是公社知青嗎？阿莫莫，不得了！”

“知青干出這種事情，要挨批嘞！”

“老天，這個小伙子怕是不行嘍，快點拖克衛生院！”

人群騷動。

聞聲趕來的董家眾人見此，各個臉上無光。

丟人！

你他媽的偷人就偷人，你大婚當天偷，蠢貨。

董家老母當場氣暈過去。

董老頭董新民氣得上前，狠狠掌了董玉花幾個嘴巴，要不是有人攔著，他就拿大木棍砸斷董玉花雙腿了。

這邊熱鬧大。

另一邊，張耀祖帶著胡偉來到牛圈里。

然后讓兩人扯著嗓子喊：

“著火嘍！牛棚著火嘍！”

嘿！

這可比剛剛那嗓子管用多了，牛棚可是集體財產，誰都指望著那幾頭牛有一天變成自家的呢。

一嗓子下去，大群人跑過去救火。

其實沒著火，就是燒牛屎的熏煙，但大家火實在熱情，硬生生把牛棚給踩塌了。

轟隆！

牛棚下面的地窖暴露出來，有人拿手電筒一照。

“啊嘍——！”

董家老頭當場昏死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