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56工分，813斤糧食。”

“大隊一共殺了21頭豬，全村50家人每戶30斤左右豬肉，外加一罐豬油。”

病床上，張耀祖聽著胡偉匯報的分糧情況，露出笑容。

還好分家早，要不然自己絕對拿不到這么多糧食，也不枉他過去一年每天當牛馬。

“張大哥，你好厲害?。　?

陶秀云豎起大拇指：“一個人就有那么多工分！”

當牛做馬，工分當然多了。

張耀祖搖頭輕笑，幾人正閑聊呢，病號房門前沖進來一個人——張老三。他快步來到張耀祖前面，把背上的一大袋書丟在地上。

等大家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毫不客氣地伸手：

“快點給錢，工分，書本全給你了！”

張老三行色匆匆，大口喘氣，顯然為了得到張耀祖手里的錢，這家伙出了些力氣。

“急什么？”

張耀祖給胡偉遞了個眼神，后者立馬蹲下身子檢查一袋書本。

“我告訴，你必須多給我幾毛錢！”張老三哼道：“因為和你做交易，昨天晚上我挨了頓揍，你必須賠償！”

喲～

這小子還敢和自己討價還價呢。

要不是現在動不了，我也揍你....張耀祖氣笑：

“你挨揍那是你的事情，關我屁事？再說了，又不是我求著你跟我做買賣。”

“哼！我不管，你必須給我加錢！”

張老三無賴道，他還要去給自己的小花買好吃的呢，只有媳婦兒吃好，生出來的兒子才是大胖小子。

好一會兒，胡偉檢查完書本內容。

“20冊能用。”

“好！”

張耀祖扭頭看向黎潔，“阿瑞，給他拿18塊錢?！?

“我要20！”

張老三不要臉道。

張耀祖凝視著他，喝道：“別得寸進尺，說好的10塊錢換你的工分，這些書本我全給你高價了，你再敢多要一分錢，你看我傷好了拿不拿槍崩你！”

“行，算你狠！”

張老三拿上錢，怒氣沖沖地跑了。

“張大哥，你跟他換那么多書干什么呀？”黎潔把錢揣進兜里，旁邊的陶秀云露出嫉妒神色。

張耀祖怎么把錢給她管著??！

“之后有用?！?

張耀祖沒解釋太多，扭頭看向胡偉：

“胡老師，進度如何？”

“還不錯，一晚上幾乎把公社里的書本弄到手了。旁邊不少公社聽說后，這幾天也會來，咱們還收嗎？”

“收??！有多少收多少！”

張耀祖琢磨著，自己起碼得躺一個多月，恢復期又要一個月，從現在開始算，起碼四月份才能扛槍打獵。

這期間必須做點其他生意。

收書，等把周圍公社的書本全收下，就靜靜等待8月份消息傳開。

現在4毛錢一冊收購；

以后1塊錢一冊賣出。

也算是沒白休息幾個月。

床邊三人也沒多問，張耀祖翻開書繼續學習。

正看得起勁呢，一道罵罵咧咧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來，病號房里不少人抬頭看去。

張德旺怒意上臉，一個大步來到張耀祖面前。

“你個沒良心的東西！”

上來就罵，一句話給病號房眾人干懵逼了。

張耀祖無疑是最懵逼的一個人。

“是不是你舉報大隊糖廠的？”張德旺雙手叉腰，歇斯底里道：

“現在你滿意了，你騙你弟的糧食不算，你還要舉報你爹的工作單位，糖廠停工，你要讓全家人餓死才肯罷休是不是？！”

只言片語間，大家也聽了個大概。

不少人想起昨天張耀祖和李正興的對話，當時張耀祖毫不避諱的說大隊糖廠設備老化，不少人可是全聽了去的。

“老家伙，你少在這里鬧！”

張耀祖雖然動不了，但語氣沒有半分客氣：“那糖廠機器多少年了，你自己心里面沒數嗎？我舉報是為了救你們所有工人一命，你在這里胡攪蠻纏什么？！”

“你怎么和我說話呢？！”

張德旺怒意更甚，這個不孝子，竟然敢和自己頂嘴。

“我就愛這么說話！”張耀祖瞇眼：

“我舉報可不是報復誰，我是為了集體安全考慮，為了人民財產考慮！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是在保護國家財產，對國家利益負責……張德旺同志，我有理由懷疑你是不是把糖廠當做你一個人的了？你想把國家財產據為己有！”

帽子，最容易扣住人。

張耀祖抓住一點，這時代人基本以集體為主，集體利益就是大家的利益，但凡這個利益受一點威脅，所有人就會全齊而改之。

這方話一出來，張德旺急了。

“你，你別胡說??！”

周圍人也投來異樣目光，張德旺當時就慫了。

他是個好面子的人，方才實在氣不過，覺得自己占理，就來找張耀祖理論。

現在卻被對方給溜了。

“怎么回事？！”

正在此時，李正興從外面走進來，大家紛紛閉嘴。

這位市里領導天天往這邊跑，大家都認識。

“張德旺同志，下令停工的是我，你說說那里不對？”他走到張德旺面前，問道。

“我，我……”

“行了！”

李正興瞪了他一眼，當場就伸手表揚張耀祖：

“大家聽我說，首先呢，我要著重表揚一下張耀祖同志，他是個敢于萬人先的有志青年，對國家利益負責，我希望在場的大家向他學習，覺得公社那里不對勁，就要反應，凡事威脅到國家利益的情況，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其次，剛好今天空閑，大家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反應，都可以當場和我說，我作為上面視察人員，會重視大家的寶貴意見?！?

這年代就是這樣。

現場辦公，碰到了就反應，能當場解決就解決，解決不了就記下來。

不像后世，一個小小的事情，讓你東跑一趟，西溜一圈，最后還要告訴你，材料不齊全，回去重弄。

大家也是有事說事。

張德旺本想離開，卻被逮過去幫忙記錄。

正在大家熱火朝天的聊得起勁時，衛生院廣播響起——

“請所有在院醫生到醫務室，有一位傷員急需搶救！”

廣播聲響起，所有人不由得一怔。

“快快快！”

與此同時，門口忽然跑過一群人。

不少人跑出去湊熱鬧。

“?。　?

有人驚叫出聲。

“怎么了？！”李正興擠開人群，視線立馬被走廊一個擔架上的人吸引。

那人鮮血淋漓，一條手臂被碾得粉碎，白森森的骨頭和膠質一樣的皮肉零碎一地，躺在擔架上哀嚎不止。

這人，手斷了！

李正興逮住人群中隨波的張有福，大聲詢問：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張德旺、胡偉等人見到是自己村大隊，也是驚呼不已。

張有福眼眶濕潤，哽咽道：“李書記早上不是勒令糖廠停工嗎？但是村里社員不干，說要罷工！結果一群人愣是重新開啟機子上工……才上沒多久，那機器就出了狀況，張忠良就去檢查，誰知道那機器忽然就運作，把他一條手臂給榨了進去！”

說到這里，他扭頭看向張德旺。

“德旺哥，就是你平時上工的那臺機器，還好你沒去，要不然……”

張有福一臉憔悴。

現場眾人消化完一番話，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張德旺更是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倒在地，他面色煞白，滿臉后怕，如果今天跟著村大隊的人去鬧，說不定受傷的就是自己了！

如果躺在擔架上的人是自己，那一家老小可就沒了依仗，大兒子還分家出去了。

他不敢想一家人會面臨怎樣的處境。

貸款、借款……這些亂七八糟的外債，就夠全家人喝一壺了！

“你們真是……愚不可及！”

李正興氣憤不已，快步跟上一群人，跑向搶救室。

張耀祖躺在病床上，盯著嚇得臉色煞白的老父親，哼道：

“老家伙，現在還覺得我舉報是斷你口糧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