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灰蒙蒙。

冬季如此天氣，在北方的話，應該是快下雪的征兆；在南方，極大可能要下雨。

總之，降溫了。

“嘶……”

張耀祖剛砍了幾截枯木架起小火堆，胡偉就睜開眼翻身下床。

“好冷啊！”胡偉抖抖身子，手掌揉搓雙臂走到火堆旁，凍得斯哈吸氣：“張大哥，現在幾點了？這天氣咋說變就變了呢？”

“繳獲的兩塊手表沒問題的話，現在已經中午12點了?！睆堃嬷赶蚧鸲雅?，像棒棒糖一樣，用樹杈子插起來烤的土豆，道：

“吃點東西，今天我準備下山一趟，你要和我一起去，還是在這里守著？”

晚上他還要在這里和老金碰面，往后他們得換個交易地點，公社發生境外犯罪份子的事情，動靜很大，附近連著幾個月難安寧。

想做黑市買賣，得換地兒。

胡偉拿起一個烤糊的土豆掰一塊丟進嘴，熱氣在嘴里翻騰，同時回話：“我也去一趟吧，正好給我家里人匯款過去，他們急用錢?！?

家里的情況他自己說起過，老人生病需要錢，要不然也輪不到他冒險去打獵，昨晚還差點把命丟了。

“你倒是有孝心?！睆堃鏇]說啥安慰話，也沒慷慨解囊，將自己的錢資助給對方。

如今時期，大家都是緊巴巴過日子，有善心，沒力氣。

兩人啃完三四顆土豆，稍作休息后，起身牽上大黃牛下山。木場雖然特意改造過，不會有大型猛獸出沒，但保不齊有人路過給牽走。

這年頭，賊可不少。

上輩子，分田到戶后，張耀祖家養了兩頭牛，關在家里都讓人給偷了去，當時老母親差點哭死過去。

何況現在，牛是大隊集體財產，真丟了不被打死就算幸運。

至于林麝，那玩意兒本來就生活在山林里，膽子不大，有生物靠近，它自己知道躲，或者當場應激死。

再者，若沒有買家，張耀祖打算取完麝香放走它。

輾轉一個大山坡，張耀祖兩人走進鎮里。因為趕著牛進城，人們多數認為是大隊有事，也沒人對他們拉的東西感興趣，一路暢通無阻。

“張大哥，咱們等會兒在這里碰面嗎？”胡偉知道張耀祖要買東西，識趣開口。

張耀祖掃視四周，蹙眉：“去公社食堂吧，等會兒剛好吃個飯再走。”

“行！”

相互說好，張耀祖便向著與李國棟約好的地方走去，胡偉則是朝郵政局跑去。

巷子里，來往行人很少。

站在遠處就能看到李國棟，他旁邊站著兩人，與李國棟不同，那兩人衣裝時髦，且一頭蓬松金色頭發。

“外國人？”張耀祖略感詫異。

滄瀾市與M區接壤的城鎮倒是能見到外國人，可安康公社也不算太鄰國，怎么會有外國人呢？

“耀祖兄弟！”

他疑惑時，李國棟已經注意到他，并且揮手叫喚，轉頭又和兩個老外交談起來。

見兩個老外和李國棟走得近，張耀祖放下疑慮，牽牛走了過去。

“李主任！”他道。

“見外！”李國棟翻個白眼，“叫李大哥，來，我給你介紹一下。”

李國棟是個親民的人，說話很和善灑脫，站在三人中間介紹：

“這兩位是我們毛紡廠請來的外國技術顧問，艾登·亞歷山大先生和維爾納·科夫曼先生，專門給我們設計皮質外套，兩位大師設計一流，他們設計的服裝風靡東南亞乃至全球?！?

說完，他又向兩個外國人介紹張耀祖，這次語氣變得很慢，吐字也清晰很多，似乎怕對方聽不懂。

他手掌向著張耀祖，嘴巴對準兩個外國人，介紹：“這位是我們目前動物皮毛提供者之一，他叫張耀祖……”

“你好！”

介紹完，艾登瞪大圓溜的眼珠，略帶搞笑地伸手朝向張耀祖。

不管前世今生，張耀祖對外國人了解甚少，甚至沒有過實質性交流，哪怕英語，也僅僅是趙學民那個半吊子教的，能不能用都不知道。

“你好！”張耀祖握住對方手，也想嘗試自己的英語水平，道：

“Glad to meet you guys!”

一句話出來，現場三人愣住。

兩個老外相互看了眼，從對方眼里看出震驚之色，而李國棟則是傻愣在原地。

張耀祖會講英語？！

他不是莊稼漢、跑山人嗎？

本以為他能識字已經頂天了，結果還能說英語？！

“Can you speak English?”艾登驚喜詢問。

“呃……”張耀祖遲疑，腦子里快速搜索趙學民教的殘缺英語，小心回應：

“I， um... just started learning English. Only know a few phrases...”

“WaWaWa！”

艾登拍手叫好，豎起大拇指：“你的英語……我見過最好的一個華國人！Good！”

張耀祖同樣豎起大拇指表示對方中文很棒，兩人一時間相互吹捧起來。

另一個外國人維爾納中文要好很多，他看向李國棟：“我為先前的冒犯道歉……這讓我很難想到，華國的知識普及率很高，一個獵人竟然也能說英語?！?

“……”李國棟嘴角抽搐，不知道怎么解釋，目前國家掃盲確實很到位，但是大多數人連中文都懶得學，何況英語了。

包括他，也無法說出一句英語來。

可張耀祖竟然會說！

他內心微微漲起一絲自信，剛開始接待兩人的時候，對方并沒有給多少好臉色，但是張耀祖的出現，似乎讓雙方關系得到一定融洽。

這絕對是個好苗頭。

張耀祖好樣的....李國棟邊在內心肯定青年，邊開口：

“感謝維爾納先生的肯定，不過眼下我們還是先看看他帶來的貨，如何？我們以設計為重。”

他的話點醒正渴望交流的艾登和張耀祖。

兩個人，艾登說中文問話，張耀祖說英語回話，脾氣十分投合。不知道還以為他們在雞同鴨講。

“啊對對對！”張耀祖急忙攔住熱情的艾登，詳細解釋后，后者才不情不愿的閉上嘴。

張耀祖這才轉身撩開牛車上的破布，從麻袋里取出猴子皮毛遞給三人。

“好貨！”李國棟摸著皮毛，夸贊。

可反觀兩個老外卻有些失望，維爾納嘆道：“李，這猴子皮毛很暖和，但不合適用來打造時尚品……我和艾登設計的東西，主要以時髦為主，這東西不行！”

聞言，李國棟神色微變。

上級給的命令是必須留住兩個設計師，哪怕留不住，起碼也要讓對方情愿待在廠里指導一段時間。

現在兩人才看一眼，就沒了興趣。

這不廢了嗎？

而且這已經是第三處公社供貨點了。

三人早跑累了，根本不可能再去看下一批貨。

“維爾納先生，難道真的很難打造時尚品嗎？”李國棟有點慌了。

要是沒留住兩人，他這個主任也得受處罰。

“很難！”維爾納搖頭。

“那用其他布料設計品牌可以嗎？不用這些皮毛?！崩顕鴹澕鼻虚_口。

兩個外國人搖頭。

李國棟算是聽明白了，毛紡廠想轉型，但是礙于找不到出路。想想也是，上輩子毛紡廠應該是沒轉型成功，因此沒了。

突破時代性審美，對于當時的人來說很難。

可對于一個來自后世的人來說，簡直不要太簡單了。

上輩子，張耀祖在網絡上見過很多花里胡哨的設計，有人還專門羅列50年代～21世紀的時裝風格，他腦子里記下不少，完全可以用得上。

而且，眼下正是自己為未來發展積累人脈的時候??！

必須把握機會。

心念至此，他開口打斷三人。

“三位，我能說兩句話嗎？”

……